天地静如处子,一片空旷,唯有吴汉的吼声回荡。良久之后,兵士们忽然指着城头,惊呼道:“有人出来了。”
吴汉抬头望去,但见一白袍少年缓缓登上城头,全身甲胄,按剑打量着城下大军,表情厌倦而轻蔑,正是破虏大将军、新野侯邓奉。
吴汉马鞭直指邓奉,大声道:“邓奉小儿,速速交出城中流寇。否则,血洗此城。”
邓奉睥睨着吴汉和数万大军,轻叹一声,忽作霹雳之吼:“手上没有百姓鲜血的,站到一边。”
邓奉立于城头,背景则为天空和太阳,兵士们逆光仰望,看不清其面目,但见浑身是光,恍如天神,有不可测之威。兵士为之魂丧,为之气夺,不自觉地往后挪动脚步。
邓奉追着再吼一声:“杀人者,偿命!”
兵士们都听过邓奉的传说,百万大军之中,杀巨无霸有如杀鸡。如今连吃邓奉两吼,心胆俱裂,顿时撒腿就跑。吴汉大怒,手刃数人,阵形这才勉强稳定。
吴汉怒斥将士道:“新野城中最多只有三千人,我方则有数万大军,我众彼寡,难道反而怕了对方不成!”训完部下,又冲邓奉吼道,“我乃当朝大司马,你敢抗命不从,莫非意欲谋反?”
邓奉冷笑道:“你也是南阳人,却如此残害父老乡亲,禽兽不为此举!”
吴汉大怒道:“休得狡辩!再不交出流寇,即刻攻城!”
邓奉笑道:“何敢有劳大军!我这就大开城门,恭请大司马入城。”言罢,真个下城楼而去。
吴汉笑谓左右道:“邓奉小儿,终究还是怯了。”左右却都脸上泛出苍白,手心捏着湿汗,总觉得这事没这么简单。
城门打开,吊桥放下。邓奉一人一马,手执长戟,从容而出,对吴汉道:“城门已开,恭请大司马入城。”
吴汉一时冲动,把自己架到了新野城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其实自己也并不清楚,也许,他不过就是想要看到邓奉出丑,让邓奉在众人面前向他认个怂,他于是快感淋漓,以此为满足,一挥手,大人不记小人过,从此不再难为邓奉。不料邓奉偏偏不肯买账,硬要和他顶牛。事已至此,两人都被逼到了墙角,谁也没有退路。
邓奉城门大开,貌似无抵抗,吴汉反而嘀咕起来,口上说着“这就入城”,脚下却岿然不动。
邓奉再道:“请大司马入城!”
吴汉依然扭捏不肯:“嗯,腿有点抽筋,过会儿便入城。”
邓奉笑道:“大司马不肯入城,那就只好我来请了。”长戟一挥,八百少年跃马而出。邓奉一马当先,八百少年随即跟进,如饿虎扑入羊群。吴汉急忙指挥部队,试图凭借人多的优势围殴,然而却哪里堵得住!邓奉有如镰刀闯入麦田,高砍低割,兵士迎而披靡,如羽毛被抖落一地。
片刻之间,邓奉已杀到吴汉跟前,一戟劈下。吴汉仓皇举刀,徒劳地想要抵挡,无奈仿佛整个宇宙的重量都加在这一戟之上,刀柄咔嚓而断,长戟其势不衰,顺势砸下,将吴汉的头盔砸出一片火光。吴汉胯下坐骑扑通跪倒,将吴汉掀翻在地。
邓奉居高临下,正欲再补一戟,将吴汉戳个透心凉,从前胸即可望穿后背。吴汉左右护卫前后夹击,缠住邓奉厮杀,其余护卫趁机揪起吴汉,扔到马上,往回便逃。
邓奉杀翻围攻护卫,率众一路掩杀。数万大军见主将逃遁,瞬间崩溃,如鸟兽散,保命之际,就连辛苦抢来的财宝辎重,也只能弃而不惜。
吴汉亡命狂奔,回顾身边,只有数百人跟随。逃至新野县境,正庆幸间,树林中兜出一位少年,迎住吴汉,热情发问:“大司马这就走了?怎么不多待一会儿?”
吴汉见少年孤身一人,似乎很可欺负,不免又凶狠起来,怒骂道:“小儿大胆,欲死乎?”身边人劝道:“大司马息怒。说不定又是一位来自杀的。”
吴汉一想也对,对少年道:“好,那你自杀吧。”
少年讥笑道:“我为什么要自杀?该自杀的是你才对。你身为当朝大司马,遭遇如此惨败,难道还有脸苟活?”
吴汉被邓奉杀得几尽全军覆没,心里正窝着火,见少年还敢伤口上撒盐,顿时大怒道:“你既然不肯自杀,那我就来送你一程。”说完,打马便要往前冲。
少年冷笑道:“堂堂大司马,色厉内荏,怕强凌弱,与市井无赖又有何异!你还真以为只有我一个人?”话音未落,但听蹄如奔雷,数十少年从树林中杀出,悉数高头大马,白盔白甲。
吴汉叫得一声苦,被少年们截住又是一通厮杀,侥幸逃得性命,也顾不上部下死活,打马狂奔,一路再也不敢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