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王司马伦专权之后,培植自己的党羽,将贾党全面清洗,就连裴、张华等国家良臣也不能幸免。还有那个曾经在前线和赵王争权争功的雍州刺史解系,也被安上贾党的罪名给杀掉了。赵王的四个儿子全部封侯封王。齐王司马冏封为平东将军,本来以为自己能参辅国政,却被司马伦派驻到许昌。齐王司马冏虽然不服,但司马伦正在势头上,自己惹不过他,只好暂时忍气吞声。
赵王也知道自己没什么本事,所以朝中的所有事情都听孙秀的,孙秀其实成为西晋朝中说一不二的主。这里再赘述一笔,尚书郎泰山羊玄有一个女儿叫做羊献容,因其外祖父平南将军孙旂和孙秀处得不错,遂被孙秀立为皇后,代替了贾南风的位置。
石崇被作为贾党清洗,多亏花钱活动,方保得一命,此后一直住在“金谷园”中,闲居在家,享受娇妻美妾,亭台花园,倒也自得其乐。但石崇有一宠妾,名叫绿珠,为“金谷园”中第一美女,名震京华。孙秀早就垂涎,当时没钱没地位,不敢与石崇相争,现在独掌朝中大权,又想起这件事来,便派人去要。
石崇叫出美妾百人,任他挑选,独不送绿珠一人。而孙秀却对百名娇娃不屑一顾,只要绿珠一人,并且放下话来,只要石崇交了绿珠,要钱给钱,要官给官。石崇大怒道:“我只要绿珠,什么都不要!”孙秀派人三番五次劝他,石崇只是不听。孙秀大怒,便打算杀掉石崇,霸占绿珠。
但石崇并不是等闲之辈,他料到孙秀决不会善罢甘休,干脆先走一步,找到淮南王司马允帮忙。司马允当年和司马玮一齐入京,帮助贾南风除掉太后杨党,后来虽然远离政局,但手握兵权,在朝中地位也相当高。这次赵王司马伦掌权后,几次要把司马允升为太尉,并要除去司马允的其他职位。上文说过,太尉是名分之位,地位相当高,但是个闲职,所以一般来说只有兼任才有点意思。如果只当太尉,那便是个无权的职位。
司马允知道司马伦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明升暗降,要削弱自己的势力,遂拒绝就职,又和石崇密谋。一个出钱,一个出兵,两人准备和赵王司马伦干一架。
正巧孙秀又派御史刘机来淮南王府,责其抗拒诏命,大逆不道,逼其受诏去当太尉。司马允已经忍得不耐烦了,当下也不再说推辞的理由,直接把刘机及其随从全部杀死,然后率亲兵去进攻赵王司马伦的相府。
赵王没想到司马允会反,仓促应战,也没有带多少兵,两厢里打起来,直打了整整一天未见胜负。禁军等其他士兵则不知所以,不知道帮哪头好,只等皇上下命令。
太尉陈准是司马允的人,他向司马衷请下白虎幡,派伏胤率禁兵四百骑,持白虎幡出宫助战。有了白虎幡,即如同皇帝亲临,可以指挥各军。赵王之子司马虔见伏胤带着白虎幡出来,料定必对父王不利,急忙对伏胤以重利许道:“将军若能帮助我们这一边,将来天下的富贵当与您共享!”伏胤本是一个微不足道的禁军首领,听了这话大为激动,当即叛变,答应帮助赵王。
伏胤带人来到两军阵前大呼道:“奉诏来助淮南王殿下!”司马允以为是援兵到了,忙去迎接,哪知道伏胤趁司马允不备,一刀将他斩成两段。淮南王手下士兵前来围攻伏胤。伏胤拿出白虎幡,喝道:“淮南王擅兵作乱,罪在不赦,你们此时不逃命,还等着灭族么?”
众兵见伏胤亮出白虎旗,当即四散。
此战之后,赵王果然拜伏胤为大将军。伏胤依靠叛变飞黄腾达。赵王又杀死司马允的三个儿子以及同党数千人。陈准自杀而亡。剩下石崇一人也当然不能幸免,被斩于东市。但绿珠用情专一,跳楼殉情而亡。孙秀忙活了半天,搭上了万人的性命却最终还是没有得到这位美女。后世杜牧有诗叹道:繁华事散逐香尘,流水无情草自春。日暮东风怨啼鸟,落花犹似坠楼人。
经此一役,孙秀认为天下再没有能与司马伦抗衡的势力了,便劝司马伦称帝。司马伦早就想当皇帝了,两个人一拍即合。司马伦说干就干,当即命令张林等大将率重兵将各处宫门守住。只见宫内游兵处处,宫门杀气腾腾。大殿内几百精兵后摁佩剑,不怒自威。
司马伦会齐百官,宣布了自己要当皇上的意思,问大家有没有意见。众人一看这个阵势,刀出鞘,箭上弦,谁敢说一个不字?除非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都诺诺称是,都说您早当皇帝好呀,您这么聪明,这么勇武,您要是不当皇帝,那真是屈才了。司马伦逼百官同意之后,便带百官直入太极殿,找到司马衷,让他退位,交出玉玺。
司马衷虽然傻,但也知道皇帝是个很好的职业,怎能轻易让位,于是对司马伦道:“玉玺是先帝给我的,不能随便给别人!”
义阳王司马威也不和他多说,冲上去就夺玉玺,司马衷则紧抱玺绶不放。于是二人便在殿上扭打起来,群臣则站在台阶下看热闹。当年司马炎逼曹奂退位,还有张节以死相搏。而现在皇帝和乱臣在殿上打来打去,竟然没有一个人说句公道话。真是可悲,可叹。
这场摔跤比赛很快就结束了,司马威取得了该场比赛的胜利。为了护玉玺司马衷手指头差一点儿给司马威掰断了,最终因疼痛不过,只得放手。眼看司马威把玉玺交到司马伦手里。司马衷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哭不已。
司马伦一声令下,几名甲士冲上殿来,如老鹰捉小鸡似的把司马衷拉下来,摁在地上和群臣一起北面而拜。司马衷趴在地上仍是大声号哭不止,侍卫们又不好堵上他的嘴。于是司马伦在司马衷的号哭声中登上了帝位,改元建始。
司马衷被尊为太上皇,迁入金墉城居住,名为太上皇,实为囚徒一般。
司马伦称帝后大行封赏,不但功臣有赏,即使是给自己当过奴仆,赶过大车的也一律加官赐爵。这样一来封的官太多了,官帽上的貂尾不够使用,只好以狗尾代替,后来遂有“狗尾续貂”的成语。
贾南风杀死太子司马遹的时候,司马伦高兴得一蹦三尺高。司马伦逼宫之后,又有一个人高兴得一蹦三尺高,这个人就是齐王司马冏。齐王司马冏帮着赵王司马伦搞掉贾南风,但结果却是自己远调许昌,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权力中心,当然非常的心理不平衡,现在讨伐司马伦的借口总算是有了。但单凭司马冏自己的实力还是不行。于是司马冏派人去联络成都王司马颖、河间王司马颙、常山王司马乂和新野公司马歆,一齐讨伐司马伦。
要说赵王司马伦迫不及待地废掉晋惠帝司马衷,真是一个大昏招。当年曹操国力强盛,孙权劝曹操称帝,曹操还说这小子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呢。现在赵王司马伦周围诸王拥兵自重,他竟然敢废帝自立,岂不是自找不自在?
五位亲王的五路兵马联兵杀进,直向洛阳。司马伦急忙问孙秀怎么办?
孙秀胸有成竹,掰着手指头跟司马伦道:“我看五王中有三人不足为惧。”
“哪三个人?”
“常山王和新野公两支军队兵不多将不强,不足为惧。河间王虽然兵强马壮,却是个拿不定主意的人,肯定不会主动进攻。真正要防备的,只有齐王司马冏与成都王司马颖二路而已,凭我朝中之兵将,拒此二路并不难,只要打败这两路人马,另三路必不战自退。”
一番话说得赵王司马伦又信心倍增,当下派张泓、孙辅领三万兵马去迎齐王司马冏军;又派孙会、士猗领三万兵马与成都王司马颖交战;再命京兆王司马馥、广平王司马虔领兵八千往来接应。其他三路兵马,并未派兵相迎。事实正像孙秀预料的那样,其他三路义兵,皆按兵不动,等待战局形势的发展。
齐王这一路进军到阳翟(今河南禹县),与赵王司马伦的军队相遇。张泓、孙辅带兵一阵猛冲,杀得齐军大败。齐军一直退到颍水东岸方立住阵脚。齐王命人早早休息,准备明日再战。哪知当夜张泓等人又来劫寨。多亏齐王备有战船,急忙渡过河去,但仍然损兵折将,丢失大批辎重。两军隔河对阵,暂时成了僵局。
再说成都王司马颖和孙会的军队相遇,司马颖的军队同样大败,北溃二十余里。司马颖又听说齐王也吃了败伏,遂收拾收拾铺盖打算带兵北逃。手下谋士卢志劝阻道:“胜败是兵家常事,您怎么可以刚一吃败仗就要败走?我选精兵今夜抄到敌方后路,明日殿下带兵与其正面交战,我出奇兵从背后攻击,前后夹攻,必能大胜。”
司马颖这才把逃跑的心思放下,先选出精兵五万(精兵尚有五万,竟然面对三万敌兵便想逃跑,可见此人也不是什么英明之主),交给卢志一万绕到敌后。第二日与孙会军队再战,两边杀了几个时辰未见胜负。忽然卢志带兵从后面杀来。孙会军队不知虚实,顿时大乱。司马颖和卢志前后夹击,将孙会军杀了个落花流水。孙会单骑逃回洛阳。司马颖乘势渡过黄河,长驱直入。
司马伦得知前方吃了败仗,急忙又问孙秀计策,孙秀称:“现在洛阳城中尚有数万精兵,背城一战,未知胜负!”但此时却已经人心浮动,有人建议干脆带着太上皇南逃,重整旗鼓,再行决战;还有人说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干脆收拾细软,潜逃民间,保住一条命要紧。
正在乱哄哄商议间,忽然侍卫来报,说左卫将军王舆已反,率领营兵七百余人从南掖门入宫。孙秀刚要派人遣兵镇压,哪知道急报接连而来,京城内数处都有人举兵来袭。孙秀所谓的城内数万精兵,倒有一大半先反了起来。司马伦和孙秀抵挡不住,皆被擒获。胜败尚未完全决出,京城便四处起兵,可见司马伦和孙秀并不得人心。
王舆逼司马伦退位,然后迎司马衷回到宫中,百官一齐跪下,三呼万岁。那位和司马衷打架的司马威也在百官之内。虽说司马衷有些弱智,但认人却是很准的,当时便指着下面的司马威喊道:“就是这小子,当初和朕在殿上打架,夺走了朕的玉玺,差一点还弄断了朕的手指,不可不杀!”
殿中侍卫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似的把司马威拉出殿外。司马威早没了当时夺玉玺的威风,只喊饶命。王舆哪里听他辩解,一声令下,乱棍打死。又废司马伦为庶人,囚居于金墉城。文武百官中凡是和司马伦、孙秀沾点边的,全部罢官。一时间,狗尾巴又堆满了仓库。然后又派人到金墉城,赐司马伦饮金屑酒。
当年司马伦用金屑酒毒死贾南风,现在又轮到自己了,这报应来得真快。不过司马伦却没有贾南风的豪气,手捧酒壶大哭,迟迟不肯饮药。监刑官等得烦了,命几个人上去摁住司马伦,捏着鼻子将金屑酒灌入其喉。不一会儿,司马伦便蹬腿瞪眼,七窍流血而死。他的四个儿子也全部被斩首。从司马伦篡位当皇帝到喝毒酒身亡,不过一百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