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蒙古返回的人有好几批,却凑在同一天到达建州,越发的让努尔哈赤忙上加忙。
这回来的人,他每一个都要亲自接见,亲自详细的问话,这样,整整一天过去,他连一杯水都不及喝完。
但是,收获也很大。
首先,他了解了喀尔喀的情况。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向他报告:“现在,察哈尔部太强了,喀尔喀五部都害怕被察哈尔吞并!——”
这是喀尔喀要交好建州的真正原因了,但却不是坏事——报告的下文却是:“五部的贝勒已经商量好了,要尊您为‘汗’,正在准备献礼——”
这话当然听得他心花怒放,连声吩咐重赏;而后,打从科尔沁部回来的人也向他详细的说明:“科尔沁部中一切如常,但只对察哈尔部存有畏惧之心,深恐察哈尔部来攻!”
科尔沁部的武力比察哈尔部低,这是实情;而来自察哈尔部的人却说:“察哈尔部新立可汗,却没听说有出征的打算——反而是礼佛的人越来越多,全部大半的人都在礼佛,连新立的林丹汗也礼佛;没多天前还请了喇嘛在说佛法,聚了成千上万的人去听!”
关于这一层,努尔哈赤一时就意会不过来了。
“礼佛?会有成千上万的人听法?”
礼佛他原来并不陌生,少时在抚顺、渖阳一带时,认识的汉人多,常见做佛事,却少闻有成千上万的人听法的事。
于是又找了部属们来商议。
费英东想起了典籍上的记载,提出来说:“蒙古的许多可汗虔心礼佛,以往的阿勒坦可汗且亲去青海迎来三世达赖喇嘛供养;布延可汗也喜礼佛,叫他部里的许多人也一起礼佛!”
这是渊源,但是,努尔哈赤却想道:“或许这其中有什么道理,我等要仔细想想,想得通透些!”
费英东自告奋勇:“我可以多查查书籍所记,也许能推究得更多!”
努尔哈赤沉吟着说:“嗯——,但是,想来,察哈尔部如若只是聚众听佛法,科尔沁和喀尔喀却怕他做什呢?听佛法可使兵强马壮吗?或者,佛法中有神力?”
他对蒙古的一切还没有非常深入的了解,便没法子抓到问题的中心,于是想得一阵茫然。
“阿勒坦可汗已隔了好几代了,据说,当时也很兵强马壮,曾经包围了明朝的北京——布延可汗的武力也很强,李如松就是死在他的手里——”
他喃喃的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与部属们商议,因此,语气模棱含混;但是,心中却有一个坚定的声音在升起,像是在郑重的提醒自己:“以往,用在蒙古上面的心思太少了,以后要多留意——”
他像是多年前初闻朝鲜的战事时一般,半带着好奇和关注,而投入了更深刻的思考:“蒙古与女真接邻,一动一静都会影响到女真各部,不能疏忽了!”
很自然而然的,他想起了前几年,朝鲜战事发生的时候,建州也跟着一起沸腾了起来的情景;那段日子,自己竭尽全力的注意朝鲜的情势,并且根据情势采取因应的对策,因此而使建州大大的获利——过往的经验,早已让他彻底的了解到因应外在环境变化的重要——拿捏得好,收获将大得超过想像!
这一次,他也明确的意识到了,自己应该全面的、深入的了解蒙古各部,而不是像以往那般的,只和少数人如科尔沁部明安贝勒等往来;这样,自己才能审慎的考量、做出最正确的判断,拟出最合宜的因应之道。
“一边朝鲜,一边蒙古,咱们给夹在中间,一定得有上上的大好办法来和他们周旋——这些个办法,要能在平口里和他们处得好,用得着的时候又能借他们的力——”
原则有了,于是,他仔细的交代部属们:“就从跟咱们交好的喀尔喀五部和科尔沁部开始,每个人都多加把劲,多做点事,把关于蒙古的一切都办好!”
而头绪也有了——他吩咐:“这回,喀尔喀五部的人来的时候,咱们的仪典和酒宴都弄得盛大些,也顺道邀了科尔沁部来共襄盛举,大家热热闹闹的,要像一家人般的才好!”
额亦都提醒他:“喀尔喀五部打算尊您为‘汗’——也得给他们一点回报!”
他点头:“当然——”
随即吩咐:“先送些财礼,过些日子,看看那恩德格尔台吉,果然人品好的话,挑个好女儿嫁给他!”
未雨绸缪,他的思路伸展到了几年后的未来,确定了行事的新方针;接着,他也把心中想好的几项重点逐一的昭示:“对科尔沁部也一样——如有适当的时机,便通婚姻吧!与我建州友善之邦,越多越好啊!”
但他也强调着:“既然科尔沁与喀尔喀都畏惧察哈尔,显然,察哈尔部有着很不寻常的地方;咱们如能连察哈尔部一起交好,那是上上之道,如若不能,也要特别小心应付——察哈尔部几代都出过英主,比蒙古的其他各部都了不起;这回拥立的新汗才十三岁,就让喀尔喀、科尔沁这几部紧张起来,一定不简单,不是普普通通的——”
他能感受得到,察哈尔的新汗受拥的大事,同时也代表着一股新的力量在形成,在勃发;他从不轻敌——尽管他并不确知未来的察哈尔究竟是友还是敌——对于这股新力量的兴起,他丝毫不疏忽。
这种敏锐而审慎的特性,已使他在成为一方之雄的条件中远较他人优异——他善于盱衡自己所处身的环境,仔细注意周遭的一切,使他更能掌握时势,已隐隐使他和他所率领的建州走上成功之道。
虽然他还不曾注意到遥远的明朝的南方也正有一股力量在兴起,但已无损于他将成为东北的雄主的发展了。
那是在文风鼎盛的江南——
这一天,第一声鸡啼才起时,顾宪成就下了床;才只寅时一刻,天色依然全黑,幸是偏西的月光依然皎洁,从白窗纸外渗进微光来,他就着这微光走动,然后,点燃油灯。
家人都还在熟睡,他不欲惊扰;更且他一向体恤下人,自己起早了,并不想去唤醒僮仆,悄悄的漱洗之后,独自去到书房中忙碌。
其实已无事要忙——所有一切该准备的事、物都早在几天前就料理停当了,他只是因为心中有事,醒得早而已——
坐在惯用的乌木书桌前,他先是专注的一凝神,慢慢的,心中升起了一股热流,胸臆间沛然起伏,眼中散发着光芒,精神越发振奋。
那是一种属于他自己的感动,理想正要开始实现,他的生命力也正处在蓄势待发的状态,将为时代挥出新的力道来。
桌上堆叠着好几份文件,都是早在多日前就已经准备妥当的;他重新拿了起来,逐一的检视着。
第一件是他亲自所拟的《会约》——长达八年,修复“东林书院”的工程终于全部完成了,邀请名儒、学者们前来集聚讲学的盛会即将举行,这份《会约》便是他准备在盛会中分发的亲手所拟的文件。
盛会预定在十月九日、十日、十一日连续举行三天,这是第一次——此后,东林书院的讲学之会将永久持续的进行下去。
他早已有了完整的规画:
即将分发的《会约》上已经明白昭示,东林书院将每年召开一次会员大会及学术讲会,为期三天,或在春天,或在秋天举行;较小规模的讲会则每月召开一次——他相信,这样的讲学聚会可以吸引天下的读书人来参加,一段日子之后便会形成一股庞大的力量。
而且,他也计划鼓动朋友们在无锡以外的地方设立书院,举办类似的集会,并且逐步的推广到全国——
理想必然能够实现——他有着坚定的信心。
这份他亲手拟定的《会约》刻印了一千份,除了说明东林书院召开会议的规定与办法之外,也提出了他的几项学术主张;他读扬孔子与朱熹,并且仔细的说明“饬四要、破二惑、崇九益、屏九损”的要点,尤其是“四要”的主张——他将自己所提出的知本、立志、尊经和审几四点做精确的申论——这是他半生为学的精粹,在东林书院落成的第一次盛会上分发,特别只有重大的意义,也同时是一份代表了东林的宣言。
在学术上,他将力矫王学的末流,更希望能改革近年来颇受李赞之说影飨的放诞虚妄的思潮——他所要提倡的学术是调和了朱熹的学说与阳明的学说。
其实,在本质上,他虽然身为王阳明的三传弟子,在学问的认同上却更近于朱熹:这一点,他早在为文比较两者的学说时就已明白阐释:以考亭为宗,其弊也拘;以姚江为宗,其弊也荡。
这“拘”与“荡”两者更有长短:
拘者有所不为,荡者无所不为。拘者人性所厌,顺而决之为易,荡者人情所便,逆石挽之为难。
但是,他对这“难”与“易”的抉择却是:
昔孔子论礼之弊,而曰与其奢也宁俭。然则论学之弊,亦应曰与其荡也宁拘。
他取“拘”而弃“荡”的信念以此而明确宣示,而成为他即将带动的东林书院一脉的中心理念;他相信,这将是一股新的学术思潮。
而更重要的是,他将透过讲学的盛会来完成“挽救世道人心”的使命——他早已规画,在东林书院的讲学之会中,除了学术研究之外,当前的政治弊病将是另一个重要的议题。
他想藉着对时局的评论、批判来唤醒读书人“治国平天下”的传统使命;而这许多评论时事的声音也将可凝聚成一股强大的舆论的力量;他相信,当舆论的力量发挥作用的时候,便可以影响政局,促使政治改革。
更何况,书院本身所负的任务是教育,可以培养出一代代的弟子来;而这些为数众多的下代弟子,一旦中试为官,在政治改革上所能发挥的作用就更大了——
他想得全身热血沸腾,一闭上眼睛,又彷佛已经看到了下一轮的太平盛世,政治清明,百姓安乐,他所主持的东林书院因而发出永恒的光芒。
一刹时,千百年来读书人所背负的使命感全都集中到了他的胸臆之中;他激动得无以自持,一睁眼,提笔一挥而就的完成了一幅对联:
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
然后,他端坐静待天明,出席东林书院落成后所举行的第一次大会——
仪式按照预定的程序进行,简朴得不带丝毫奢华之气,从而展现着一股慑人的庄严肃穆。
顾宪成儒冠儒巾儒服,在东升的旭日下主持典礼;他神色端然,目光凝正,恭敬的率领着全体与会的人先向大堂中高悬着的孔子像行礼;然后,向杨时像行礼——
来自四方的学者、儒生整齐的排列成队,齐集堂上,跟随着他的引导向古圣先贤行礼——
为丛丛的林木所围绕的东林书院中响起了钟鼓乐声,一波一波的传扬开来,将进行中的典礼烘托得更加隆重,也彷佛在做一种宣告以及一种等待。
乐声在宣告着一所书院的启用,一个理想的追寻,一道使命的展开,也在等待着凤鸟和麒麟的到来,河图洛书的出现。
乐声也有如是这一群读书人的深心悲愿的凝聚,像是竭力的想要唤起某一些力量,来医治这个已病得千疮百孔的时代——于是,这乐声在悠扬中分外隐含着一股神圣的意义。
时间是万历三十二年的初冬,但是,身为这个时代的领导人的万历皇帝却完全没有听到这个意义重大、不同凡响的声音。
万历三十二年,这漫长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的时间,他全都虚度了。
他总是在福寿膏的香气中懒洋洋的躺着,听听女乐们弹唱一曲,然后合眼昏然睡去。
他什磨事也懒得做,什么事都不关心,一年下来,唯一曾经让他的心思牵动了一下的只有一件事,那便是已经动工整修了好几年的乾清宫终于完工了。
太监们非常郑重其事的来向他禀报这个讯息,详尽得没有遗漏任何一个小地方,整座修缮后的乾清宫被陈述得如在眼前。
然而,他听完了这大半天的陈说之后,却只是淡淡的发出了一声:“嗯——”
尾音拖得很长,语气却是软弱的,而且越拖长越无力,终至于无声。
倒是太监们一听这声,心里的石头登时就放下了——他虽然没有多大反应,没有赞美,没有奖赏,甚至,根本没将这件事放在心上,参与这件工程的所有的人都要白辛苦一场了;但是,至少,他没有任何的不满意!
这就代表着,没有人会获罪,没有人会送命——所有的人都该感谢上天、感谢祖宗有德了。
于是,太监们立刻磕头行礼,如释重负般的退离了他的跟前。
而他却因为已经睁着眼睛听了好些时候的话,自己觉得累了,眼睛一闭就蒙然睡去了。
却是在进入梦乡之后,他的身体从龙床上坐起,迈开步子,走到一座宫殿中。
地方像是他原本就熟悉的,但却不是他常住的——他信步走着,进入大殿;殿上设着他的宝座,座上雕饰着九龙,覆着明黄色绣九龙椅披椅垫,但他并没有坐下来,而是恍如不自觉的沿着步道而走,走入殿侧,绕过长廊,再沿着阶梯一级一级的走下去。
空气似乎有点冷,他轻轻的吸了口气,但是,冷的感觉竟随即消失了,只有些许的阴阴凉凉,反而令他感到通体舒畅,他走得越发如行云流水。
走入阶梯下的殿堂,举目四望,殿中的一切竟也是他所熟悉的,他不自觉的自问:“什么时候来过这里?”
一面却情不自禁的在那彷佛特地为他而设的宝座上坐了下来。坐必之后,这才发现一向都跟随在他身边前呼后拥的太监们竟然没有一个跟了他进入这座宫殿;这么一来,他立刻觉得身边空荡荡的。
而这个意念一起,他立刻又觉得这整座宫殿都是空荡荡的——宫殿占地大,建得宽阔,尽管陈设并不少,却因为没有人,便显得空洞。
刹时间,他的心中涌起了一股慌慌茫茫的感觉,下意识的,他想要喊一声:“来人——”
却不料,声音还没有发出,他的身体竟然开始飘浮了起来。
胖得嫌肥的身体竟然有如一张薄纸、一片羽毛,一缕细丝般的没有半点重量,冉冉升起后就在空荡荡的宫殿中身不由己的飘来飘去;脚踏不到实地,全身的血为之倒流——
他惊骇得几乎出声大叫,偏偏,身体使不出半分力,喉咙中也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的心中越发的惊慌,越发的恐惧,拚尽全力的要挤出声音来呼叫。
终于,像是鼓起了丹田中所有的力量,一起迸到喉头,竭尽全力后有了一声:“啊——”可是,这一叫却把他自己给叫醒了。
睁开眼睛,眼前一阵昏茫茫,但只过了一会儿功夫,他就能断定自己是躺在启祥宫的龙床上,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虽然心口还在怦怦怦的乱跳,但是,惊慌已退开了,他很明确的告诉自己:“是梦——是个有点奇怪的梦!”
而紧接着,他一声发出:“来人——”
不多时,眼前就亮了起来。
几名值守在他的龙床下的太监飞快的起身,点燃了灯,掀开他的帐帘,恭敬的请示:“万岁爷起身了?奴婢们侍候——”
这一切都是他所熟悉的,但是,瞬问迎面而来的灯光却令他觉得刺眼,他下意识的伸手一挡,随即吩咐:“放下帐子,你们守在外头,无需熄灯——”
他并不想起床,但也不想独自置身在黑暗中,这么做就两全其美了。
灯光隔着锦帐透进来,显得微弱而柔和,既不刺眼,也能略可识辨周遭,他的精神便又好了一些;慢慢的,他开始回思方才的梦境。
先是思忖着:“那个地方,朕确实曾经去过!”
接着便仔细的寻思:“那是哪里?乾清、坤宁——东西六宫?都不是啊!”
这么一来,思路就不顺畅了;曾经去过的,但却想不起来那是什么地方——越费力的想,就越想不起来,心里便开始感到烦躁,他索性一挥手:“算了!不要想了!”
但是,心中的这又一道奇异而且微妙的牵系却不但没有被他自己的这道手势挥开,还反而更强烈——说不想,却偏又不由自主的要去想它——他重新再一次的去回思梦境中的一切情景。
“那殿堂——阶梯——”
反覆想了三次,依然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情绪转坏了,他索性一仰身坐了起来。
可是,就在这一仰坐间,心中一道电光闪起。
“啊——是罗!”
他在猛然间触发了一个想头,接下来便悚然心惊的连发了两个冷颤。
终于想起来了——
那个地方是定陵!
在梦中所进入的地方是他为自己预筑的陵墓——
仰在半空中的上半身停止了动弹,他瞠目结舌的僵住了;许久许久之后他才恢复了知觉。
但他依然不想下床,而只是缓缓的放平了自己的身体,重新躺回被窝巢。
阖上眼睛,接着调匀呼吸;可是,他无法入睡,心里更无法平和,尽管外表的一切都是平静的,内心却起伏如巨浪翻腾。
梦中的情境在脑海中反覆交叠,搅得他的思绪乱得无法串接,却又清晰的、一遍遍的向自己询问:“这难道是死亡的预兆?”
他害怕得几乎放声痛哭起来。受到死亡的威胁,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一次,受到的威胁的方式与以往大不相同,所带给他的感受也大不相同。
定陵建筑过程中的种种情况全都经由回忆到达了他的心中,前尘往事,钜细靡遗;然而,凡事越是记得清楚,精神上的承载也就越重,重得他难以负荷——
他想起了那一年,亲自出京前往察看的往事;他想起了自己当时兴奋莫名的心情,他想起了当时与郑贵妃一起设想各种布置的情景——什么都想起来了,而后涌上来的却是一股子无以名之的悲哀。
自己竟然在梦中进入了死后所居住的地宫——他再一次的在心中哭喊:“这难道是死亡的预兆?”
这样反覆折腾了一夜,他既无法入睡,却也没有喝令太监来侍候,而只是独自在帐中挨忍了过去;然而,一等天亮之后,他的反应就大不相同了。
他像是在经过一夜的折磨之后,精神上产生了高度的反弹,又像是整个心房被千万条思绪错综的盘踞着,而在纠葛不清中产生了一股奇异的、强烈的力量出来——他传呼了职权最重的几名太监来吩咐:“乾清宫既已竣工,着即加紧装饰陈设;一应物件,俱采最上品,一应陈设,务要精美,须比原来的模样更胜十分;且须限期完成,以备朕居!”
他像被一股奇异得有如魔灵附身的力量所驱使,抱着受到了死亡威胁的特殊心态,下令着意装修乾清宫,像是要趁着仅余的生年,尽可能的享受一番。
而这却是他在万历三十二年这一整年中唯一下达的命令,下达之后立刻付之实行。
于是,又是一连串的骨牌倒下:太监们奉旨将乾清宫妆点得尽善尽美,第一个步骤便是去向户部要银要钱,以便备办所需;户部却哪里还有银钱可给呢?当然又只有向民间加徵各种赋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