术虎高琪出了口胸中闷气,多少感觉舒畅了一些,但转眼间他又想起什么……不行!不妥!万一石抹明安对他怀恨在心,暗中断了他的退路,他岂不要腹背受敌?怎么办?与其如此,莫如……“成全”他“以身殉国”罢。“速去请监军大人,就说本帅找他来有要事相商。”他吩咐帐外听用的士兵。
石抹明安回到自己的营帐,心绪异常烦乱。大敌当前,他却失去了兵权。术虎高琪嫉贤妒能,他们将帅间的积怨由来已久,他只是没想到术虎高琪会选择这样的时机采用这样的方式向他下手。可叹他弃文就武,非但不能博个封妻荫子,到头来反为奸佞所害,才不得施,志不得展,怎不令他心灰意冷?思前想后,倒不如解甲归田,回返辽东老家,至少图个安闲自在。
童华上前奉茶。他是石抹明安的书童,石抹明安从军后,他一直随侍在石抹明安身边。“将军,您连日鞍马劳顿,喝口热茶早些歇了吧。”
石抹明安勉强笑笑,接过碗:“你怎还没睡?”
“我在等将军。您去见元帅,结果如何?”
石抹明安的心事重被勾起。良久,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将他与术虎高琪之间发生的不快简要地向童华讲述了一遍。
童华大惊失色:“他真的对您下手了?这可怎么办?将军,您得提防着点儿啊。”
“这种事,从来都是防不胜防啊。”石抹明安苦笑。
正当主仆二人猜测术虎高琪不会就此罢休时,士兵奉命来传石抹明安。
石抹明安心中已有准备:“童华,如我遭遇不测,你速回返沧州,禀明瑞师叔,请他代为照料老夫人、夫人和公子。”
“是……”童华点点头,难过地望着主人。
石抹明安不及多言,匆忙来到术虎高琪的帅帐。
元帅术虎高琪,监军完颜鄂诺勒正在等他。
术虎高琪的脸上带出些许笑意:“石抹将军,本帅与监军商议,为示我军军威,明日欲派你到岭北下战书。你意如何?”
“哦……”石抹明安不知术虎高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动声色地问道,“战书是否现在交与末将?”
“不必!你口述即可。以你的口才,还怕说不明白嘛。”
“末将该如何说?”
“你这样告诉成吉思汗……”术虎高琪将他与完颜鄂诺勒事先商议好充满挑战和露骨污辱的所谓“战书”向石抹明安口述了一遍,“你可记清楚了?”
“末将记清楚了。”
“你来复述一遍。”
“是。”石抹明安一字不落地复述着“战书”,心中异常明白,这是让他去送死。
“好!过耳不忘,石抹将军果然记忆力惊人。你放心去吧,自古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将军只要战书下到,即是首功一件。”完颜鄂诺勒插进话来,石抹明安飞快地瞟了一眼他那张虚伪的胖脸。
“元帅、大人,若无其他事,末将告辞了。”
童华担着心事,上前迎接石抹明安:“将军,怎么样……”
“童华,我明日去岭北蒙营下战书,这一去恐怕不能活着回来。你须乘今夜悄悄离开野狐岭。你是我唯一可以托付后事的人,千万不可意气用事,切记。”
“将军,术虎高琪欺人太甚,将军不如乘机降了蒙古算了。”
“胡说!我是大金臣子,岂可临阵降敌?”
“将军错了,我们是契丹人,我们只不过是大金的奴隶。”
“无论怎样,为人臣者,为主尽忠,也算死得其所。”
“将军,童华自小陪在你身边,虽然书读得不好,还明白‘良臣择主而事’的道理。您为了这么个昏庸无能的皇帝,为了这么个嫉贤妒能的元帅,值得‘尽忠’吗?”
“休得多言!我意已决,你只须按我吩咐行事。”
童华沉默了。
“童华,你跟随我多年,我如何不知你的一片忠心?我毕竟是员武将,临阵降敌,将来让我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一切但凭天意。”
“将军……”童华落泪了,“您的书读得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