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505年春天,当吴国大军还在郢都逗留的时候,一小队乔装改扮的周朝武士奉命潜入楚国,趁着兵荒马乱,刺杀了寓居楚国多年的王子朝。
王子朝因叛乱失败流亡到楚国,是公元前516年冬天的事,距此已经整整十年。王室之所以对他痛下杀手,主要是因为他自己不甘寂寞。据《左传》记载,王子朝虽然人在楚国,却一直和雒邑的余党保持联系,期望有朝一日可以卷土重来。公元前506年,他遥控周朝大夫儋翩在雒邑发动叛乱,而且说服郑国出兵相助。郑国一股脑儿攻下冯、滑、胥靡、负黍、狐人、阙外六城,王室为之震动,派人向晋国告急。晋国一方面派兵戍守雒邑,一方面指示鲁国出兵进攻郑国。
鲁昭公客死他乡之后,他的弟弟公子宋被立为国君,也就是历史上的鲁定公。公元前505年,“三桓专鲁”的政治格局有了新的变化。这年六月,季孙意如巡视自家的领地东野,突然发病身亡。同年七月,叔孙不敢去世。
季孙意如长期把持鲁国国政,权倾一时。鲁国宫中有块宝玉,名为璵(yú)璠,乃历代鲁侯在正式场合佩戴的宝物。自鲁昭公离开鲁国,季孙意如便将璵璠佩在自己身上。意如死后,家臣阳虎提出要以璵璠陪葬,遭到另一位家臣仲梁怀的反对。仲梁怀的意见,“改步改玉”,当年鲁昭公不在国内,季孙意如佩戴璵璠署理国政,也无可厚非。后来鲁定公即位,意如理应归还璵璠却一直未还,现在还要将它带到坟墓中,岂不是太过分?
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什么叫“改步改玉”。
第一,周人以玉为身份的象征,什么级别的干部佩戴什么样的玉饰,都有明确的规定,不容僭越。
第二,步即走路的步长。周礼规定,诸侯步行“接武”,即第一步迈开后,第二步徐行过前半步;卿大夫步行“继武”,第一步与第二步紧接;士则“中武”,两步之间须留一足之地。总之越是尊贵的人,走得越慢,步伐越短。如果你穿越到周朝见到男人走路像小脚女人,千万不要嘲笑,否则后果自负。
由此可知,季孙意如本当行继武之步,因为鲁昭公被逐,他便行了接武之步。鲁定公即位,他又行回继武之步。以继武之步,佩璵璠之玉,还要以其陪葬,显然是不合适的。
阳虎说不过仲梁怀,这事只好作罢。但是阳虎不是善罢甘休的人,他找到费邑的长官公山不狃(niǔ),提出要将惩办仲梁怀。前面说过,费邑是季氏家族最重要的领地,公山不狃自是季氏家臣中的实力派,他对这件事的态度很明确:“仲梁怀这样做,也是为了咱们的主人好,您何必生怨呢?”
然而仅仅几天之后,公山不狃的态度便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原来季孙意如死后,季孙斯继承家业。新官上任三把火,季孙斯上台之后第一件事,便是在阳虎和仲梁怀的陪同下巡视领地(可见仲梁怀不是一般人)。当他们来到费邑,公山不狃大老远跑到郊外去迎接,恭恭敬敬地向季孙斯和仲梁怀致以问候之情。季孙斯倒是很尊重公山不狃,仲梁怀则高高在上,对公山不狃爱理不理。公山不狃当天晚上就对阳虎说:“您不是要惩办仲梁怀吗,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
阳虎的回答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笑。
同年九月,阳虎在曲阜发动政变,囚禁了季孙斯和他的一批亲随,驱逐了仲梁怀。
同年十月,阳虎和季孙斯在曲阜的南门盟誓。在强人季孙意如去世仅仅四个月之后,鲁国的实际控制权便转入了身为家臣的阳虎之手。
公元前504年二月,在阳虎的主持下,鲁国响应晋国的号召,派兵入侵郑国。鲁、郑并不交界,鲁军去的时候途经卫国,未行借道之礼;回来又经过卫国首都帝丘,阳虎指使季孙斯和仲孙何忌自帝丘的南门进入,从东门出来,然后驻扎在东门外的豚泽村。卫灵公大为震怒,命宠臣弥子瑕带兵袭击鲁军。
卫国老臣公叔发当时已经八十多岁了,让人抬着自己来见卫灵公,说:“因为人家的无礼而效仿他,是不对的。当年鲁昭公流亡在外,您对他礼遇有加,现在却因为小小的愤恨而掩盖过去的恩德,未免太不划算。鲁、卫本是兄弟之国,理应和睦相处,不能因为阳虎这个小人从中作梗就刀兵相见。”
卫灵公说:“难道咱们就这样咽下这口气?”
公叔发说:“这是老天为了惩罚阳虎,让他多积累一点罪行,您大可拭目以待。”
卫灵公听从了公叔发的建议。
同年夏天,阳虎又指使季孙斯到晋国献捷。当时的规矩,小国派使臣朝觐大国诸侯,也要向诸侯的夫人行聘问之礼,以示尊重。阳虎为了讨好晋国,强迫仲孙何忌与季孙斯同行,专门向晋定公夫人致以问候。仲孙何忌乃是三桓之一的孟孙氏啊,怎么咽得下这口气?他来到晋国,对士鞅说:“如果阳虎不能在鲁国呆下去而来到晋国,我希望晋国能给他一定的位置,比如中军司马这样的职位就很不错。我以先君的名义发誓,请您一定答应我的请求!”
仲孙何忌的话看似含蓄,其实很直接。士鞅装作没听明白,说:“这个……晋国的官吏任用,都是由国君决定的,我哪里敢表态?”转身便对赵鞅说:“鲁国人已经很讨厌阳虎了,孟孙氏指天发誓要将他赶出国,而且认定他将会逃到晋国来,在给我们吹风呢!”赵鞅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没有说什么。
同年八月,阳虎又在曲阜的周社与鲁定公及季孙斯、仲孙何忌、叔孙州仇(叔孙不敢之子)举行盟誓,在亳社与曲阜的居民举行盟誓——鲁国是周公的后裔,周社即周朝的社稷神位;鲁国所在的地区又有大量商朝遗民,因此立亳社以示尊重。阳虎在两社举行盟誓,等于是强迫朝野一致认同他的地位,而他的公开身份仍然是季氏家臣,这也是史无前例的。
这次盟誓后,阳虎干脆不再遮遮掩掩。公元前503年春,齐国向鲁国归还了郓城和阳关(今山东省泰安县南)两地。阳虎将两都纳入自己的名下,并将郓城当作自己的居城,在那里开设官署,号令全国。鲁国正式进入了阳虎当政时期。
公元前503年四月,周朝卿士单武公、刘桓公在晋国人的帮助下,在穷谷(今河南省洛阳境内)打败叛军,雒邑的形势趋于安定。郑献公意识到,晋国下一步肯定是要对郑国开刀,追究其进攻王畿之罪。
在历史上,郑国是出了名的墙头草——得罪了晋国,便投靠楚国;得罪了楚国,便投靠晋国。但这次郑献公显然没有瞄上楚国,一则楚国不久前刚被吴国欺负,险些灭了国,属于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二则另外一个大国正在东方崛起,吸引了郑献公的眼球。
《左传》记载,公元前503年秋天,齐景公、郑献公在咸地举行会盟,而且派使者前往帝丘邀请卫灵公参加。卫灵公很想去——去年鲁国人在帝丘城下的无礼举动一直使得他心里很不痛快,考虑到鲁国那次军事行动是受晋国所指使,不难理解他为何会对齐景公抛来的媚眼怦然心动。但是卫国的群臣都反对。卫灵公没办法,只好派大夫北宫结前往齐国,又私下给齐景公送一封信,说:“请您装作震怒,将北宫结抓起来,派兵讨伐卫国。”齐景公当然不会拒绝。事实证明这一招很奏效,齐国大军从临淄出动的消息刚传到帝丘,卫国的群臣便立刻改变态度,同意跟齐国结盟了。于是,齐、郑、卫三国在琐地结成了同盟。
齐景公敢作敢当。琐地之盟后,马上派上卿国夏率军入侵鲁国。阳虎也尽起鲁国之兵抵御。有意思的是,阳虎现在贵为鲁国第一实权人物,却仍然以季氏家臣自居,亲自为季孙斯驾车,准备夜袭齐军。国夏得到情报,将计就计,让部下装作毫无防备的样子,暗地里设下伏兵,只等鲁军前来上钩。
公
从这件事不难看出,阳虎虽然大权在握,反对他的还大有人在,这种“以下剋上”的统治并不稳固。
第二年春天,急于立威的阳虎鼓动鲁定公亲自率军讨伐齐国,以报去年之仇。鲁军包围了阳州(今山东省东平境内),然而斗志不高。阳虎动员大伙去攻城,大伙都坐在地上,说:“要我们去干啥啊?颜高的弓有一百八十斤呢!”
颜高是鲁国著名的武士。说他的弓有一百八十斤,并非重量,而是拉满弓需要一百八十斤的力量。当时大伙都拿着它传看,试试能不能拉开,结果是没人能够拉到一半。鲁国人正在吵吵闹闹,阳州城的大门突然打开,齐军蜂拥而出。
大伙都看着颜高,指望他去迎敌。颜高左顾右盼,找不到自己的弓,只好随手从别人车上抢过一张弓,刚搭上箭拉开,弓就被拉断了。齐将籍丘子鉏眼明手快,“刷刷”两箭射过来,将颜高和身边那人都射倒在地。子鉏抢上来想割颜高的首级,颜高突然打了个滚,从地上又拿起一张弓,向子鉏一箭射去,射穿了他的脸颊,将他射死。
颜高的弟弟颜息也不是好惹的,弯弓搭箭,射中一名齐将的眉心。鲁军大声欢呼,他却很惭愧地说:“不好意思,我本来想射他的眼睛,没想到射偏了。”
一两个人的勇猛没能挽救鲁军的失败。战斗开始不到一个时辰,鲁军就溃散了。大夫冉猛跑在了最前面。他的哥哥冉会见了,大声骂道:“冉猛,你小子给我殿后!”
一个月后,鲁军卷土重来,进攻齐国的廩(lǐn)丘(今山东省境内)。这一次鲁军来势汹汹,齐国人放火焚烧攻城的冲车,鲁国人便用麻木短衣沾湿了灭火,很快攻破廩丘的外城。外城既毁,内城亦将不保,廩丘守军干脆打开城门冲出,要跟鲁军拼个鱼死网破。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鲁国人一看齐国人冲出来,立马放弃进攻,纷纷后退。冉猛自然又是跑在最前面。阳虎在指挥车上看得真切,故意大声对左右说:“如果冉猛在这里,怎么会让齐人如此嚣张?”冉猛听到了,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突然雄起,掉转车头就向齐军冲去。眼看就要冲到齐军阵前,冉猛回头一看,哎呀!原来只有他一个人在冲锋,其余的人都在看热闹呢!要说冉猛的演技,那真不是盖的,当场大叫一声,装作跌倒在车上,不省人事,一只手暗中猛拉车夫的袖子。车夫会意,将手中的缰绳一抖,战车在齐军阵前划了一个美丽的弧线,又跑回去了。阳虎气得直摇头,骂道:“尽是些假心假意的家伙!”这句话的原文是:“尽客气也。”这也是客气一词最原始的意义。当我们说“您太客气了”的时候,也许不曾想到,在古代,那就是“您太假惺惺了!”。
阳虎一季两度侵略齐国,自然是为了讨好晋国,最根本的目的则是希望晋国成为自己的后台,稳固自己在鲁国的地位。他的努力得到了回报。同年夏天,齐景公派国夏、高张率军进攻鲁国,晋国则以士鞅、赵鞅和荀寅为帅救援鲁国。鲁定公亲自跑到瓦地去犒劳晋军。在这次会面上,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按照周朝的礼仪,诸侯卿大夫相见,手里抱着一只羔羊,叫做“执羔”。但是晋国人为了突出中军元帅的尊贵,仅仅由士鞅执羔,赵鞅和荀寅则执雁(家鹅),贵贱等级一目了然。鲁国人觉得这个做法很不错,也学了来。自此之后,唯季孙氏执羔,叔孙氏和孟孙氏(鲁国三桓的族长称为某孙氏)执雁。
晋国兴师动众而来,自然不只是为了救援鲁国,同时也是想瓦解齐景公刚刚建立的齐、郑、卫三国联盟。士鞅派人给卫灵公送去一封信,命卫灵公前来会盟。
晋国大军都到家门口了,卫灵公怎敢不从?于是顶着烈日来到晋军大营会见士鞅。卫国虽小,却也是周朝分封的诸侯,又与晋国同为姬姓子孙,卫灵公以诸侯的身份拜会晋国的卿,本来已经是纡尊降贵,晋国人却仍然感到不满足,仅仅派了大夫涉佗、成何去与卫灵公盟誓。
按照当时的规矩,两国结盟,如果用到牛耳,则地位低者端着盆子(执牛耳),地位高者动刀。卫灵公心想,我好歹是个侯,你们只是大夫,这执牛耳的事,理应由你们来担当吧!但是晋国人显然不这样认为,成何私下对涉佗说:“卫国,就好比是晋国的郡县,不能将其视为诸侯。”涉佗想都没想就说:“是啊,咱们可不能丢了晋国的面子。”
到了那天,将要歃血为盟,涉佗突然抓住卫灵公的双手,强迫这老头去端盆子。卫灵公怎肯就范,双方争执之中,盆子被打翻,牛血浸湿了卫灵公的手腕。
卫灵公脾气再好,也忍不住发火。卫国大夫王孙贾见状,连忙上来护主,对涉佗说:“盟誓是为了伸张礼义,就像咱们的国君所做的那样。卫国虽小,岂敢违反礼的精神来接受这样屈辱的盟誓?”双方不欢而散。消息传到卫国国内,连那些一直因为害怕晋国而不主张卫国与齐国结盟的大夫,现在都纷纷要求卫灵公与晋国绝交。
卫国人一硬起来,晋国人反倒害怕了。士鞅马上派人去帝丘,要求重新与卫国结盟。但是已经晚了,卫国现在上下一心,很干脆地拒绝了晋国的要求。
同年秋天,晋国出兵入侵郑、卫二国。阳虎再一次听从晋国的号召,派兵入侵卫国,这也是他当政一年多来第三次发动战争,鲁国上下都对他感到极度厌恶。在这种情况下,阳虎决定不再遮遮掩掩,直接拿三桓开刀,确立自己在鲁国的绝对统治地位。
当时阳虎的手下有五名死党,分别为季寤、公鉏极、公山不狃、叔孙辄和叔仲志。其中季寤是季孙意如的庶子,叔孙辄是叔孙婼的庶子。阳虎的如意算盘是,用季寤取代季孙斯,叔孙辄取代叔孙州仇,他本人则取代仲孙何忌,将三桓全部置于自己的控制之下。
同年十月,阳虎邀请季孙斯到曲阜东门外的蒲圃赴宴,准备在席中刺杀季孙斯。同时命令属下的战车部队进入一级戒备,打算在刺杀了季孙斯之后大举进攻叔孙、孟二家。
阳虎的异动引起了公敛处父的警惕。他对仲孙何忌说:“我发现季氏的战车部队正在集合(实则为阳虎控制的季氏部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仲孙何忌还蒙在鼓里,说:“我没发现有这事啊!你不要乱讲。”公敛处父说:“如果季氏有乱,您也必定受到影响,请早作准备。”于是暗中命令孟氏族兵戒备。
十月二日,阳虎提前抵达蒲圃。季孙斯从家里出发,为他驾车的是阳虎的亲信林楚,前后左右有数百名全副武装的武士,还有阳虎的弟弟阳越殿后——这不是护送季孙斯赴宴,而是押送季孙斯去刑场。
季孙斯再迟钝,也知道事情不对了。他看看前面,东门已经遥遥在望;看看后面,阳越正板着一副脸,警惕地戒备着四周。季孙斯做了一个深呼吸,突然对林楚说:“你的祖先世代都是我们季家的良臣,我希望你也能跟他们一样。”
林楚肩头一震,回答说:“您对我说这话,已经晚了。阳虎把持国政,鲁国人都听命于他,顺之者昌,逆之者亡,就算我能够为您而死,恐怕也挽救不了您。”
季孙斯说:“哪里晚了?你能将我载到孟家吗?”
林楚说:“我倒是不怕死,只怕您就算到了孟家里,也难免一死。”
季孙斯说:“去吧!”
林楚微微点头道:“您扶稳了。”
当时仲孙何忌“碰巧”挑选了三百名精壮奴隶在自家门外修房子。林楚驾车经过孟家路口,忽然扬鞭,策马冲向孟家。这一变故来得太突然,等阳越反应过来,张弓去射时,马车已经冲进了孟家的大门。
孟家的奴隶早有准备。季孙斯的马车刚过孟家大门,他们便一拥而上,将大门牢牢关上。阳越赶到门口,大呼开门。一支箭从门楼上射来,正中其咽喉。
阳虎得到消息,连忙赶到公宫,将鲁定公与正在上朝的叔孙州仇绑架,然后讨伐仲孙何忌。危急时刻,公敛处父带兵从曲阜的北门进入,突入阳虎阵中,将其部队击破。
一场蓄谋已久的政变,因为季孙斯的急中生智和孟氏的早有准备,就这样土崩瓦解。阳虎脱下盔甲,跑到公宫中取出璵璠宝玉和祖传的大弓,带着少数亲信趁乱逃出曲阜。天黑下来后,阳虎停下脚步,命令随从埋锅造饭。大伙都说:“您还是快逃吧,别让人追上了。”阳虎大笑说:“鲁国人听说我不在了,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来追我?”大伙说:“哈,您想得倒美,那公敛处父可不是吃素的。”阳虎说:“没事,吃饱了再赶路。”
果然,听到阳虎遁逃的消息,曲阜城内一片欢呼,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庆贺,只有公敛处父向仲孙何忌请求追击。仲孙何忌轻轻地说了一句:“这个人,走了便好,何必去追?”拒绝了公敛处父的请求。
阳虎逃到了自己的领地阳关。
公元前501年夏天,阳虎派人将自己从宫中盗走的宝玉和大弓归还给公室。《春秋》记载:“(鲁)得宝玉、大弓。”左丘明解释:但凡获得器用之物,称作“得”;获得俘虏和生物,称作“获”。幸好我们不是活在春秋时期,这语文也未免太难学了。
同年六月,鲁军讨伐阳关。大军将阳关围得严严实实,日夜攻打。眼看城池将破,阳虎突然焚毁城门,带兵直冲鲁军阵营。趁着鲁军没回过神来,阳虎已经突破包围,投奔齐国而去。
他见到齐景公便说:“请给我一支部队,再给我三次进攻的机会,我就帮您拿下鲁国。”
别人说这样的话,齐景公会认为是吹牛。但是阳虎这样说,他认为是完全可能的。盘算了一番之后,他决定答应阳虎的请求。当时老臣鲍国已经九十多岁,对齐景公说:“阳虎受恩于季氏,却想杀死季孙斯,现在又拿着不利于鲁国的计划来讨好您,这样的人您也敢相信?对于他来说,道义不过是空话,利益才是一切。他既然敢颠覆鲁国,便也敢颠覆齐国。鲁国人正因为除掉他而额首称庆,您却要收留他,就不怕他祸害您?”
齐景公听了鲍国的话,下令将阳虎囚禁起来,安排他到齐国东部去居住。阳虎心想,齐国东部乃东夷聚居之地,邻近大海,想逃也逃不了啊!于是装作欢天喜地的样子,对看守说:“太好了,我求之不得,正想去东方养老呢!”看守将这事向上汇报,齐景公一听,心里便犯了一个嘀咕:这小子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于是又改变主意,让他居住在西部某地。
阳虎在那里住了两个月,瞅准了一个机会,将自己藏在装满衣物的车里,逃到了宋国。又从宋国辗转逃到晋国,投奔了赵鞅。据《韩非子》记载,赵鞅对这位叛逆之臣颇为重视,亲自将其迎至府内,让他当了自己的首席家臣。左右对此不理解,问道:“这个人实为窃国大盗,您为什么要如此厚待他?”“没错啊!”赵鞅说,“这个人最善于窃取权力,可我最善于巩固权力,他能把我怎么样呢?”果然,在赵鞅的领导下,阳虎不敢胡作非为,老老实实为赵氏家族服务。后来赵氏家族日益强大,成为“三家分晋”中的一家,阳虎功不可没。
如此看来,阳虎就是孙悟空,赵鞅则是会念紧箍咒的唐僧,这样说不知道合不合适?
关于阳虎,《论语》里还记载了他和孔夫子的一段往事:阳虎当政的时候,听说孔丘很有学问,就很想见见他。孔丘却摆起了知识分子的臭架子,认为阳虎以下欺上,不是好人,因此拒而不见。阳虎也不生气,派人给孔丘送去一块猪肉。孔丘正好不在,家里人便将猪肉收下。孔丘回来之后,见到那块猪肉,嘴里流着口水,心里非常高兴,得知是阳虎送的,不由又感到惭愧,于是前往阳虎家拜谢,正好在路上遇到了阳虎。
阳虎摆出一副很亲切的样子:“哎哟,你就是孔丘啊,快过来快过来,我想向你请教几个问题。”
知识分子最顶不住这种攻势了,孔丘跑过去,站在阳虎面前。阳虎说:“空有一身本领却不为国家服务,称得上‘仁’吗?”孔丘摇摇头。阳虎又问:“胸怀大志,想做一番事业,却不知道把握机会,称得上‘智’吗?”孔丘又摇摇头。阳虎拍拍孔丘的肩膀,说:“老弟,日月如梭逝去,年岁不等人啊!”孔丘恭恭敬敬地说:“您批评得对,我明天就到府上来上班。”
据说,孔夫子后来说过一句很有名的话:“逝者如斯乎!不舍昼夜。”可能就是得自阳虎的启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