盖苏文虽然也跟着别人遣使,但从信的内容来看,这人绝对是不服气。(上自高丽还,盖苏文益骄恣,虽遣使奉表,其言率皆诡诞。)
李世民不跟他计较,派了几拨使者到高丽,盖苏文接见,本以为可以教训他一下,可使者发现,盖苏文的言辞十分傲慢,根本不拿使者当棵葱。
一直到最后,盖苏文干脆不再答理唐朝,摩拳擦掌,抓起新罗小弟弟就往死里打。
这日,李世民下诏,令有司不再接纳高丽朝贡。
贞观二十一年(647)二月,朝会。
大臣们的讨论最后达成共识,不再大规模出兵,只用小股部队持续骚扰,让盖苏文成天提心吊胆,吃不好饭,睡不好觉,各种皮肤病和精神性疾病应运而生,让他急得满脸起疙瘩,如此甚好。这样做是很有效果的,可以预见的是,鸭绿江以北,尚处在盖苏文统治下的人民无心种地,一直处于战备状态。加上小股兵马的持续搅扰,这些地方的人疲惫以后,就能不战而降了。
李世民同意了大家的建议,分兵两道,一道是青丘道,一道是辽东道。
青丘道行军大总管为左武卫大将军牛进达,副总管为右武侯将军李海岸;辽东道行军大总管为太子詹事李勣,副总管为右武卫将军孙二朗。
刚要捏死新罗的盖苏文再一次遭遇了唐朝海路、陆路兵马的袭击,这一回,可就真不那么好玩儿了。几个月内,李勣接连大破敌军,焚其城郭而还。然而,最耀眼的光环并不在这个常胜将军身上。青丘道总管牛进达更加惹眼,他率领几千人,大大小小打了一百多场战役,竟然全胜。在牛进达的带领下,青丘道拔下石城,进逼积利城下。
高丽方面必须做出反应了,否则平壤就彻底完蛋了。
于是,忧心忡忡的盖苏文派出了万人出战,准备用长期战斗的策略,跟牛进达死磕。青丘道副总管李海岸是个不爱讲废话的人,他率领偏骑,从侧翼扰其布阵,继而大破敌军,斩首两千级。
唐军凯旋了。
贞观二十二年(648),新年刚过,喜庆时刻,新罗却哭了起来。
他们的女王金善德死了。
李世民以金善德的妹妹金真德为柱国,封乐浪郡王,遣使册命。
要注意的是,跟盖苏文这样的人当邻居,没有两把刷子是不会太平的。很可惜的是,金真德刚刚即位,是个新人,而新罗又一直不强大,生命垂危。国王去世,盖苏文趁机挑事儿,眼看着要被打死,金真德请求唐朝发兵支援。
正月,李世民下诏,以右武卫大将军薛万彻为青丘道大总管,右卫将军裴行方为副总管,率领三万大军,带楼船、战舰几百艘越海,直奔高丽。
……
(此处省略一万字,内容为唐军如何大胜,高丽如何惨败。)
泰山其颓
经过长时间的消磨,高丽已经支持不住了。盖苏文连连叫苦,哭着喊着要当臣,李世民不予理会。
时运已到,李世民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高丽已经困弊,明年,朕要发兵三十万,灭掉高丽,在此一举!”
不出意外的话,高丽很快就完蛋了。然而,天意弄人,当年,李世民的老爸李渊准备灭掉突厥,却横遭意外,由李世民完成了他的遗愿。如今,李世民想要灭掉高丽,老天毫不偏袒,准备让他也体会一下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感觉。最终的结果,历史上早就定型,李世民的儿子李治替父亲完成了任务,我们无须担心。
在这个关口,李世民为什么会暴病身亡,大家一直争论不休。
靺鞨人用毒箭射中李世民肩膀后,毒素一直残留,李世民用尽方法,还是不能减轻痛苦。后来不知道是哪位神人(有可能是孙思邈),用了一些方法,李世民的病情竟然奇迹般好转,百官还为此纷纷道贺(史书记载)。
这表明,毒箭并非是李世民致死的主要因素。
但接着,王玄策大破印度,带回来一个妖僧。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李世民决定让他炼丹,并大量吞食,于是,病情急转直下。这个时候,李世民还患上了风疾。
但这并不是李世民瞎折腾的结果,因为这种类似于风痹、半身不遂的疾病,是他们李家的家族病。如此,服用丹药、风疾,让李世民已经感到虚弱和痛苦。但以他的体格,单单是风疾,完全不足以让他这么早就去世(在战场上还能扛麻袋)。于是,据史书记载,当时发生的情况是:
贞观二十一年春,高士廉病逝,李世民亲自参加追悼会,哀哭将死。
贞观二十二年春,马周病逝,李世民曾亲自为其调药,死后,李世民极度痛苦。
贞观二十二年三月,萧皇后去世,李世民令其与杨广合葬,虔诚致哀。
贞观二十二年六月,萧瑀卒,李世民赐谥号贞褊公,哀哭。
贞观二十二年七月,房玄龄病逝,李世民与之握手诀别,悲不自胜,几乎昏厥。
贞观二十三年三月,李靖去世,李世民亲临其第,流涕致哀。
伤人最狠的,就是伤心,当时李世民是悲痛交加着的。
晚年的错误
贞观二十三年(649)五月,李世民弥留之际,朝野人心惶惶。
他在病榻上,一定在回想自己这一生,黑黑的李密,羊毛吼的王世充,秦王府、文学馆,南征北战,东成西就,那些功臣,那些骏马,记忆里的战场,乾儿,青雀,婢儿,一脸婆婆肉的爸爸,早早去世的妈妈……
有人根据他这一生的行为,挑出他的四点过错。
其一,便是发动玄武门之变;其二,便是淫欲旺盛,甚至抢了他哥哥李建成的媳妇;其三,便是篡改史书,美化自己;其四,便是大兴土木,连自己都觉得过分。
事实是这样吗?
其一,发动玄武门之变。
问:这难道是错误吗?
其二,淫欲旺盛,抢哥哥的媳妇。
首先,李世民娶的不是李建成的媳妇,而是弟弟李元吉的媳妇。李元吉死后的很多很多年,她改嫁李世民。而且还肯定讨了李世民的欢心(帝宠之),她和李世民生的儿子被立为曹王,李世民决定让他接嗣李元吉。另外,皇后有为皇帝推荐贤惠妻子的责任,这是硬性规定,而不是个人行为。
其三,大兴土木,连自己都觉得过分。
贞观二十年以后的几年,李世民认为,万国来朝,而长安各种宫殿都太土鳖,下令打造华丽的宫殿,因此动用了不少徭役。这也的确是他的错误,到最后自己都觉得害臊。他曾经对李治说:“我当上皇帝以后,干了很多错事。我喜欢漂亮的珠宝,还造了很多宫殿,喜欢打猎,喜欢旅游,所以到最后,有些地方的百姓很是疲惫。这是我最不可饶恕的罪过,你以后可千万别跟我学!”
李世民晚年的确有些荒废,让很多人失望了。但他是一个很要脸的皇帝。北宋所编《新唐书·本纪第二·太宗》如此评价李世民的一生:
唐有天下,传世二十,其可称者三君,玄宗、宪宗皆不克其终,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乱,比迹汤、武;致治之美,庶几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汉以来未之有也。至其牵于多爱,复立浮图,好大喜功,勤兵于远,此中材庸主之所常为。
然《春秋》之法,常责备于贤者,是以后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叹息于斯焉。
欧阳修认为,李世民晚年好大喜功,这是平庸的君主才干的事儿,如此而已。
后世之人,都想要一个十全十美的榜样,然而,十全十美的人,只有童话里头才有。李世民的罪过,让后世所有的君子都倍感惋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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