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赞干布的求婚并不像人们想象中那么友好,传递出无限善意。
他已经有老婆了,前些年,靠着出众的能力,他南征北战,很快威逼到了泥婆罗(古代音译,即现代的尼泊尔)。泥婆罗国王大概很惧怕这个来自喜马拉雅山北面的战神,拱手将自己的女儿尺尊公主送上。
所以说,在此之前,松赞干布就已经有了媳妇。
尺尊来吐蕃的时候,带来了一些工匠和一尊释迦牟尼八岁的等身像。
松赞干布迎下尺尊公主,继续征战,颇有建树。如今,大唐的使者到来,让他产生了幻想。第一,贸然求婚,可以看看李世民怕不怕吐蕃;第二,先稳住大唐阵脚,努力发展其他地方,等实力足够,再大举进攻。
但李世民的态度,引起不小的轰动。
李世民跟使者解释说:“当初老伏允跟朕说过吐蕃,那里海拔太高,中原人去了会被晒成黑人的。”
被懈怠了一番的吐蕃使者回到拉萨,将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松赞干布。使者汇报的具体过程是这样的,“我们刚到长安,天可汗待人不薄,也曾答应把唐朝公主许配给您,可是刚好吐谷浑的使者到了,他们天天说我们的坏话。唐朝对待我们的态度越来越差,和亲的事打那以后再没提过。”
干布闻言大怒,领着军队就往北去,把吐谷浑揍了个底朝天,抢走不少的子民和牲口。
他一不做二不休,趁着有士气,一路往党项、白兰诸羌杀去,目的就是让未来的岳丈瞧瞧自己多大能耐。
干布的确有能耐,一口气打了一千里地,一路逼到松州西。
吐谷浑刚刚复国,就被吐蕃咬掉了一大半,唐朝边境也有多个城池沦陷,教训实在是惨痛。
紧张的局势
松州,四川松潘,位于四川省北部的中心地带,有“川西门户”之称,历来是兵家必争之地。
干布杀到了松州西面,见人手不够,下令倾国而来,几日后,合军二十万,屯兵在此。二十万大军,在任何时代来说,都不是一个小数目。干布同志耀武扬威玩够了,但是,给未来的岳丈送点礼品,以示迎娶唐朝公主的心从未改变。他派使者途经松州,一路往长安去,带着金银财宝。
干布耐心等待李世民的回复,等了约莫有个天长日久,不仅没见唐朝的使者来,连自己派出去的使者都不知道死哪里去了。
干布年轻气盛,准备干掉松州。
事实告诉松赞干布,他那嚣张的使者根本没到长安,刚到松州,就被松州的官员给扣下了,他还愣是等了那么长时间,的确太傻太傻了。
次日,二十万大军对松州发动了疯狂袭击。
前来迎战的,是松州都督韩威。
在此之前,唐朝未曾和吐蕃交战,他们不会了解一个极端崇尚武力扩张的吐蕃,打仗的时候会是如何的残忍。当二十万大军整整齐齐列在松州门户的时候,韩威震惊了,大唐所有的将士也都震惊了。
那是怎样的一群人啊?
身着铠甲,全身防护,就连脸也被遮住,只露出一双黑洞洞的眼睛。
更可怕的是,吐蕃人真的不怕死,他们自小凶悍好战,非要把敌人置于死地不可。面对这样一群飞奔而来的铁骑,韩威虽看出杂乱无章,但也无可奈何,一个普通人,是打不过一个不要命的人的,吐蕃的凶残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韩威太过轻敌,他只有几千名手下。
胜负很快就见了分晓,韩威大败而归,吐蕃再度告捷。
使者再一次带来了干布的信:
“吾此来,即为公主。若公主不至,我定深入,未尝不可入长安。”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世民即位以来,西部还真没有哪个人敢这么要挟他。李世民动怒了,火气很大。这个时候,还有人给他泼油升温,他们是阎州刺史别丛卧施、诺州刺史巴黎不利,两位见情况不妙,率领全州叛唐。
唐朝在两州的官员,包括羌族官员,都极力劝阻两位刺史叛唐。
他们不希望跟唐朝有冲突,除了他们,还有一群人也不希望吐蕃、大唐两国交战,他们是吐蕃的尚,也就是吐蕃的大臣。尚们希望松赞干布认清形势,不要挑起两国战争,但不知道干布同志是为了女人还是为了耀武扬威,就是不听。尚们崇尚死谏,干布不听,干脆上吊自杀。
干布哭了一把,准备继续战斗。
松州西面,二十万大军还在准备下一轮的攻击。
贞观十二年(638)八月二十七日,秋高气爽,天纵奇才的侯君集(那个时候还没死)成了当弥道行军大总管,先行开拔。
两日后,以右领军大将军执失思力为白兰道行军总管,左武卫将军牛进达为阔水道行军总管,右领军将军刘简为洮河道行军总管,几道听从侯君集指挥,火速救援松州城。
李世民给侯君集的人马不多,四道共五万人。
杀气冲天的大唐玄甲,卷着滚滚烟尘扑向了松州战场。
松赞干布接连大胜,军队休整,静等李世民允许和婚的消息。
他盼望的使者没有到来,来的是阔水道行军总管牛进达。
在此之前,干布一直纳闷儿,打吐谷浑的时候,那里的人都是放羊、放牛的,军队遭遇也都是见到吐蕃精锐就赶紧撒丫子跑。
可打到松州,虽说松州的都督惨败而归,但城内士气不减。更可恶的是,松州的百姓也参与到了战斗之中,他们摇旗呐喊,两个月下来,弹尽粮绝,大家杀死牛羊充饥,到最后啃树皮,可就是宁死不降。
吐蕃人打西域,西域都是游牧民族,驰马放羊,见到拿刀的就跑。但松州城这样恶心的战役他们没有经历过,因为松州有一个龙一样的城墙。吐蕃除了砍刀就是弓箭,还真不知道城池该怎么打,没有攻城器械,没有爬梯,连敌人的毛都摸不着,让人十分丧气。
牛进达率领五千精锐,悄然摸近,直刺吐蕃军营腹心地带。
吐蕃军冷不丁遭遇这么一下子,原本打起仗来都自顾自的吐蕃兵更是乱了套,他们还没见过唐兵手里头拿着的武器,各式各样的武器令人防不胜防。吐蕃兵虽然勇猛,但打仗不听指挥那是万万不能的。
牛进达来回奔袭了几次,杀声震天,斩首千余级,然后悠然回撤,缩回了大部队。
干布同志愣住了,从几次交战的情况来看,唐朝的军队很什么什么(这句话是“静若处子,动如脱兔”),并不是他想象的那么不堪一击。几千个唐兵就已经将出战的五万大军搅得找不着北,以后还了得?经过这场战斗,干布分析,这是唐军的先头部队,估计也得有几万人。
如果后续部队到来,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干布终于明白那些有文化的老尚上吊自杀的原因了,李世民真的惹不得。
他慌忙撤退,回国老实待着去了。
他立刻宣布撤军,让使者带去大批聘礼,心悦诚服地去求婚。唐朝多少挽回了点面子,可李世民不想把女儿嫁到吐蕃。但松赞干布写信道歉,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再不许婚,打仗事小,一直交恶的话,对唐朝来说也很麻烦。李世民答应了吐蕃的求婚,但他说,公主太抢手,需要竞标考察。来到长安的吐蕃使者也发现,大唐的公主的确太抢手,据说天可汗自己的亲闺女都许配出去了。
许给的肯定不是他的亲闺女。
于是大家开始争李世民兄弟的女儿,也就是李唐宗室的女子。这回的这个被册封的公主人非常不错,大家都叫她文成。
天竺、大食、仲格萨尔、霍尔、吐蕃的使者互不相让,决心拿下这个最貌美,最动人,最似雪莲花,最似甘露茶的女孩。
十六岁的文成给吐蕃使者这样的印象,后来松赞干布知道,文成不仅知书达理,朴素大方,而且智慧超群,贤德善良。吐蕃使者过五关,斩六将,用智慧打败了天竺等国的使者,夺得了向文成求婚的权利。
拉萨的大昭寺和布达拉宫里头,还完好地保存着李世民“五试婚使”的壁画。
可见确有其事。
文成公主进藏了,她带去了数目庞大的嫁妆。盛大的送亲团浩浩荡荡往拉萨方向走去,连绵数里。
车上载着的,不光有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这个很重要)、珍宝、金玉书橱、金玉饰物,还有数不清的书籍(佛教经典三百六卷,卜筮经典三百种,明鉴、营造、工艺著作六十种,医学著作一百种,诊断学著作五种)。
此外,文成的送亲团还带上了医疗器械六种,还有各种可烹饪的食物、各种图文锦缎和垫被、各种谷物和芜菁种子。
身在拉萨的松赞干布坐卧不安,他根本无法忍受等待的痛苦。
年轻猴急的他决定领着百官跑到柏海(青海玛多)去,迎接未来的媳妇。干布同志等来了浩大的送亲团,在彩练下,他看到了一位器宇不凡的大王。“大王辛苦,小婿这里有礼了。”干布对面的这个人,就是百战名将江夏王李道宗,有人说他就是文成的父亲。所以,干布先行了子婿礼。
两国使者加起来,战线又延长了一倍。
大部队在湛蓝色的天空下,不远万里,来到拉萨。
送亲和迎亲的队伍涌进了拉萨城,城内,吐蕃的礼仪队早已恭候多时。
按照吐蕃的礼节,文成公主在入嫁吐蕃赞普时,该有个“十八说”之类的礼仪。不过,干布同志表示,他心甘情愿地采用汉族的礼节。很难说干布同志到底想干啥,可是可以确信的是,他非常羡慕唐朝的气魄。主婚人李道宗宣布婚礼开始,鸣鼓奏乐,热闹非凡。
松赞干布终于肯说句实话了:
“我族、我父,从来就没有跟上国通过婚。我今天娶到了大唐公主,真是太高兴了!”
十六岁青春正好的文成,给松赞干布不小的惊喜。
她发如青丝,面如白卵,有天仙子一般的服饰,美得让人心醉。只有见过文成的人,才会知道那种名叫文淑的气质。
文成很快用极其智慧的方法,学着王昭君的样子,让松赞干布改变了自己的想法。干布甚至发誓,岳父就是半个亲爹,以后谁要是跟亲爹过不去,就是跟他松赞干布过不去。婚礼操持了很长时间后,生活恢复平静。但是,在吐蕃的生活,让文成有了不少改变它的冲动。
她曾奇怪,吐蕃人为何喜欢把红泥抹到自己脸上,抹得跟大花猫似的。
干布告诉她,这就是习俗,这就是风格。
非诚勿扰
文成公主:你知道什么叫一见钟情吗?
松赞干布:(紧盯文成十秒钟)……我一见你就挺钟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