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跟我相距七千里,途中要经过两千里沙漠,没有水也没有草,寒风刺骨,他们来的人定然也不多。”他得意地笑,“寡人以前去过长安,半路上见过他们的装备,差得要命!秦、陇边陲的城郭都是空城,比隋朝好不到哪儿去。李世民现在发兵打我,兵马稍微多点,粮食就不够吃的。寡人分析,唐军人数一定在三万以下,我能一举击破。”
文泰理论完毕,开始说自己的计划:
“我们要以逸待劳,坐收好处。等唐军兵临城下,不过二十日,弹尽粮绝,他们还拿什么跟我们打?到时候我军奋勇出击,生擒唐军大将,犹如探囊取物一般,根本用不着担心!”
计划顺利进行的话,交河行军大总管、吏部尚书侯君集和副总管、左屯卫大将军薛万均就惨了。
由突厥、契苾部落的人组成的唐军,在契苾何力这位熟悉地形的向导的带领下,顶着严寒,很快行军到了戈壁滩口。到了这个时候,麹文泰忽然一改往日自信的风格,开始惶惶不可终日。
他不知道为啥原来自己那么自信,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糊涂到做出错误判断的,他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吃不下饭,喝不下水,到最后,竟然因为恐惧而生了一场大病,一命呜呼,撒手西去了。
还有比这更惨的事儿么?
有。
那就是,该由谁来对这场即将爆发的战争负责。
麹文泰的儿子麹智盛顺利地继承了王位,侯君集领着先头部队,也顺利到达了柳谷。
斥候回报说:“今日乃是麹文泰的葬礼,高昌官员全部到场……此时偷袭,必定取胜!”
侯君集并不同意这种做法,他说:“天子因为高昌无礼,才让我领兵征讨,现在趁着他发丧偷袭,又是我们无礼。”他看着提这个建议的人,道,“记住,我们是来问罪的,不是来灭国的。”
大家继续敲锣打鼓,高调前进。
走到高昌的时候,已是八月,出现在前方的是高昌国都东边的门户——田地城(今新疆鄯善西南鲁克沁)。
侯君集派人通告,说只要投降就不打了,大家一起去国都。田地城的守将一个字也不回应,先锋、中郎将辛獠儿奉命,带着攻城器械,花了一个多时辰便俘虏了城内的七千多人。
高昌就只剩下首都,这是一座孤城。
不过麹智盛有后台,西突厥已经答应派兵援助,只要他撑过这段时间,就可以等到援军的到来。
为了缓和局势,麹智盛给侯君集写信,“得罪天子的是我爸,跟智盛没有关系,现在他已经遭了报应。智盛刚刚即位,希望尚书可怜一下。”
侯君集回信,“改了就是好孩子,如果真的肯改过自新,你就带着百官,空手来到城门前边,以示诚意。”
麹智盛没了动静,是日,唐军对高昌发动了总攻。
高昌防御妥当,城外的护城河也可以挡住唐军进攻的步伐。
侯君集不跟护城河较劲,让几千人扛着早就准备好的工具,连挖带掘,顷刻便把护城河给填死了。高昌守军被吓得半死,他们看到,从那一大堆泥土上,碾过无数高达十几米的长头怪物。
这东西类似于竹竿上挂鸟巢,士兵站在鸟巢上,直接可以看见城内的动静。如此变态的发明,让高昌守军很惊讶。惊讶就惊讶吧,唐军就是这个样子。城内的状况汇集在了牙帐下,侯君集下令,不跟他们扯淡,直接运用更变态的武器。
就这样,从前军仪仗中推出许多个头虽小,但体形庞大的家伙。
这是抛石机,专门对付不开门的守军。
伸头查看的守将首先遭殃,当大石铺天盖地落下的时候,他们有的命好,被砸成了脑震荡;有的命差,直接去见麹文泰了。
据记载,如雨的飞石不是像我们想象中的那样,只有拳头大。这些石头小的重达几十斤,大的几百斤,被巨型抛石机抛向天空,动能转换成势能,势能再转换成动能。值得注意的是,抛石机一头是巨石,另一头是由二百名士兵拉扯的粗绳,哦,的确有点变态。
真是苦了这帮守将,即便能量不守恒,石头到了城墙没有速度,单凭那几百斤的重量,也能把人压个半死。
苦守了几天,麹智盛终于等来了西突厥的援军。
西突厥按照原计划实行营救,远远屯兵浮图城,与麹智盛“遥相呼应”。看起来,西突厥的可汗对事态的发展早已是胸有成竹。不过,此人为人幽默,他答应麹文泰派出援兵,也的确派了兵,可等侯君集领着大军渡过戈壁滩,屯兵高昌都城之下攻城的时候,西突厥人纷纷开始退场。
他们表示,没见到唐军,以为很好对付,这回远远见到了,我们也该走了。
再见,智盛!
可汗卷着老婆、孩子,一溜烟儿往西狂逃而去,足足逃了一千多里地。
沙钵罗叶护可汗跑了,浮图城的声援也没了。
……
这不是坑爹么!
其实也没有那么坑爹,可汗虽然跑了,但他留下了大将欲谷设,让欲谷设假模假样地待上一阵。
不知道欲谷设心里是怎么想的,可能他觉得自己挺委屈。等可汗跑得没影,便拱手将浮图城让给了唐军。
虽然如此,高昌都城依旧坚守,大有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气魄。侯君集让抛石机继续,其余人马兵分几路,攻打其他不肯投降的城池。高昌本来城就稀少,一口气下来,二十二座都被打了下来,有八千多户,将近两万人被俘。
麹智盛彻底崩溃,开门投降。
贞观十四年(640)九月,俘虏着麹智盛和高昌的百官,侯君集凯旋。李世民搞了三天宴会,犒劳了有功的人。
自此,大唐国土,东到大海,西到焉耆(新疆),北到大漠(俄罗斯),南到林邑(越南),分别设置了州县。安西都护府应运而生。李世民以高昌为西州,以浮图城为庭州,又将交河城设置在这个名垂青史的地方,并留兵镇守。
唐灭高昌之战,使得西域和中原连为一体,同时有效地镇住了西边喜欢闹事的西突厥,可谓功德无量。
有功必赏,有过必罚。
令人称奇的是,这回最有功劳的人除去侯君集和薛万均,受到李世民亲口表扬的还有一个园林建筑师、园林设计师、武器制造专家,姜行本。
用来避暑休假的九成宫、洛阳宫就是他的杰作。
姜行本不拘泥专业,他设计的结构奇特、庞大而又精巧的武器被广泛用在了战争中。
大军抵达伊州的时候,在山坡上,就有无数工匠开始砍伐树木,制成了包括云梯、撞车、抛石机、巢车等在内的极其先进的武器。可以毫不客气地说,那个时代,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已经被李世民认可了。李世民不拘一格赏人才,为了表彰姜行本的贡献,他下诏说:
“对于战争来说,装备至关重要,将士再勇猛,也不如撼天动地的巨弩厉害。将士们靠器械打败敌人,对敌人产生了极大的威慑。姜行本亲自指导攻城器械的制造,才让他们得以创下如此好的战绩,万里江山也因此得以安宁平定。朕真的很欣赏这样的能人,自古以来,鲜有可比的!”
麹文泰的观察没错,错就错在他不知道攻城的器械都是现造的。
不懂技术真可怕!
高昌妇女真好看
重赏姜行本的同时,侯君集、薛万均也该受赏。
但有人站出来反对,并揭发了他俩的罪行,说他们在高昌都干过见不得人的事儿。
后来,李世民弄清楚了。原来是侯君集统军不严,高昌宫廷里头被收上来的财物被士兵偷走了一大半。
从这件事上来看,侯君集的确挺冤枉,他不冤枉的地方在于,等将士怕挨罚,给他送钱的时候,他想也没想就收下了。大理寺盘问知情人,知情人透露,也不是将士非要偷,是因为有几个将军瞧着侯君集明目张胆地私取财宝,大家才放开胆子抢战利品的。
事情已经很清楚了,侯君集身为一军统帅,不能严格要求自己,以身作则,言传身教,把整个军队搞得乌烟瘴气,罪不容赦。
李世民下诏,将侯君集等人一并关押入狱,听候发落。
和侯君集不同,副帅薛万均的罪过看起来并不大,他被李世民封为潞国公。但好景不长,有人揭发薛万均战后也干过不要脸的事儿,并说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自己的观点。
证据是一个高昌女人,长得别有风情,十分性感,是男人看了就头晕的那种。这女人被大军当做俘虏带回来后,薛万均看她长得有风情,便拉过来嘿咻。薛万均乐此不疲,这几天都没打住。
告发者说得有鼻子有眼,把薛万均气了个半死。
高昌女人也表示自己从来没有和潞国公干过那等偷鸡摸狗的事情,一定是有人想对她做不好的事情,不得手就诬告了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和薛万均相约到大理寺与告发者对质。
事儿闹大了,被魏徵知道,魏徵严厉指责,他上谏:
“第一,人家的私事,放到公堂对簿,说出去不是个笑话吗?
“第二,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
“第三,此事如果确有其事,因为这样的你爱我我爱你的私事,有功之臣都有罪,以后谁还肯为国效力?
“第四,如果查无此事,陛下这么兴师动众地查这样的案子,岂不寒了将士们的心?
“第五,当年,秦穆公饮盗马之士,楚庄王赦绝缨之臣,高昌妇女的事,到了比尧、舜还要贤明,比秦穆公和楚庄王还要高明不知道多少倍的陛下身上,臣真是太兴奋了,陛下一定会给予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的,臣拭目以待!”
马屁拍得震天响,话说得铿锵有力、抑扬顿挫、有礼有节、忧国忧民……如此上谏,李世民哈哈大笑。他下令撤销对薛万均的指控,不再追究此事。
而魏徵,因为拍马屁拍到了最高境界,所以也受到了表扬。
至于侯君集,因为是铁证如山的必判之罪,极少有人替他求情,但口才帝、中书侍郎岑文本上疏反对这种判决:
“陛下关押罪臣没有错,但您这么做,怕会让四海之人以为陛下只盯着别人的错误看,却对人家的功劳视而不见。想想汉朝的李广利、陈汤,再想想晋朝的王浚,隋朝的韩擒虎,他们取胜的时候也都有罪,人主却认为他们有功,全都给予封赏。
“人就是这样,廉洁奉公的少,贪婪奢求的多。所以,黄石公(张良的老师)在《军势》上说:‘使智,使勇,使贪,使愚,故智者乐立其功,勇者好行其志,贪者急趋其利,愚者不计其死。’有令人产生欲望的东西,人们才会有闯劲儿。
“臣以为,侯君集就是有欲望的人,臣希望陛下能将功劳看得更重,将大错看得更轻,让君集等人重新入朝。当然,罪责也一定要有,但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个样子。他们虽然不是清廉之臣,却也是贪愚之将。有为了自己的私利而朝着目标奋勇前进的大将,总胜过只有被关押起来,有功但心怀怨恨的匹夫。陛下如果真的能这么做,虽然说是委屈了法令,却能彰显道德。”
览罢,李世民下令,放出侯君集等人,小小惩戒。
人人状态
薛万均:女人在受到男人调戏时,总会说“怎么男人都是这样的?”这是为什么?
侯君集:我认为是这样的,一方面,这样可以维护她们的淑女形象;另一方面,这样她们就可以心安理得地接受调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