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业说的那个人是李贤。是的,李贤,他被武后逼迫,流放天涯,可他并没有像历史上所说的那样,他没死,他流落到了扬州城内,嘱咐我徐敬业举兵讨伐武氏。没错,前太子李贤,就在我们起义军当中,不信你看!众人惊愕,但在大家怀疑的目光中,徐敬业还真把李贤给拉了出来,还让李贤同志发言,讲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于是,起义军“拥护庐陵王归位”变成了“听前太子的话,别让他受伤”。
实际上,十万扬州军中,那个长得酷似李贤的家伙只是个傀儡,因曾在徐敬业先生面前出现,被徐敬业发现,大喜之下发布了以上信息。所以说,李贤本就死了,徐敬业抓出一个类似李贤,只能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一招太烂了。
扬州军信心百倍地迎接朝廷派来的镇压军,官军大总管左玉钤卫大将军李孝逸,已经率领三十万大军压上。
李孝逸是打不过徐敬业的,所以,徐敬业在淮河南岸驻军,挡住了李孝逸的来路。为了试探徐敬业的战斗水准,李孝逸同志派偏将雷仁智过河,结果被徐敬业揍得鼻青脸肿地回到了军营。李孝逸像是怕了,他按兵不动,跟起义军玩起了对峙。
监军、殿中侍御史见李孝逸吓得哆嗦,鼓励他说:“天下太平太久了,现在忽然冒出来一伙乱贼,想必百姓肯定想听到乱贼被灭的消息。现在大军蹲在河边逗留,远近失望,也寒了百姓的心。万一朝廷生气,下令让别的将军代替您不说,您回去以后,可得好好想想自己的前途啊!”
李孝逸听从了魏元忠的建议,这次以后,两军陷入了拉锯战,几乎不分上下。
十一月初,一个人的到来,宣布了徐敬业的完蛋。
左鹰扬大将军黑齿常之领军助阵。
据魏元忠介绍说,地势险要的都梁山上,有韦超的叛军;而江都(扬州),则是叛军的老巢;徐敬业的弟弟徐敬猷,在淮阴驻守。到底先打谁,的确是一个很难抉择的问题。大家对这个问题展开了激烈的讨论,一致认为先灭了老巢再说。
可魏元忠却并不这么认为,他分析说:“贼兵全都是乌合之众,他们最需要的就是决一死战,我们现在就去决战,恐怕正中他们下怀。据我所知,徐敬猷是赌徒出身,不习军事,实力也不足,人心最为松散,我大军逼之,驻马可克!徐敬业虽强,但想要去救徐敬猷,时间上肯定不够。我军攻克徐敬猷,乘胜而进,就算敌军再厉害,也挡不住我们前进的脚步。”
李孝逸用赞许的眼光看着魏元忠,接着,他命令大军直击韦超。
韦超大惧,连夜脱逃。
大军又直攻徐敬猷,徐敬猷连日脱逃。
几天后,徐敬业领兵占据溪口(这是一条大河),准备与官军决一死战。速战速决,对起义军有利,再拖下去,起义军肯定会吃不消。这一点,徐敬业最是清楚。
出人意料的事故很爱发生在徐敬业身上,未等徐敬业做出任何勾引对方的举动,李孝逸同志便开始施展他制定好了的计划——夜袭!
作为夜袭计划的带头人,后军总管苏孝祥表示压力很大。可往后看看,统帅李孝逸同志正用冷血而又满含期待的眼神望着自己;往前看看,十一月的溪口碧水横流,寒气逼人。水凉也倒无所谓,可这河水出奇的湍急,流速虽不如高压水枪,但也差不多的感觉。
所以,深夜,苏孝祥带着怅惘的心情,带领五千奇袭军过河,杀向了徐敬业。而此时,徐敬业早已经布置好了一张天罗地网,专等官军往里钻。
奇袭军连河都没过去,他们乘坐的小船被徐敬业包围,兵败,苏孝祥战死。
更可怕的是,后头的士兵见前方败阵,想要掉头跑,却被一阵乱刀砍死,没砍死的,也因为拥挤而掉下小船活活淹死。徐敬业分船包抄的策略大获成功,光掉到河里被淹死的敌军就有两千多人。苏孝祥死了,左豹韬卫果毅成三朗继续拼搏,也被徐敬业生擒。起义军长史唐之奇,一个自认为很帅的人物。
他突发奇想,让人将成三朗捆成麻花,大清早的,召集士兵来看热闹。他指着成三朗的脑袋大喊:“瞧见没,这就是李孝逸,他被我们活捉了!”唐之奇对自己的说法很得意,他摆了摆手,让人将成三朗拉出去砍头。我估计唐之奇是个大脑袋的人物,你管人家成三朗叫李孝逸也罢,好歹也得把人家的嘴用抹布堵上吧!
唐之奇不仅没堵上人家的嘴,还幸灾乐祸地瞧着成三朗出丑暴叫。
拉扯中,成三朗就喊出了这么一段话:“我是果毅成三朗,不是李将军!官军今日已到对岸,破掉你们易如反掌。我战死,妻子荣华;你们战死,妻子籍没。你们到底是不如我,哈哈哈哈!(我果毅成三朗,非李将军也。官军今大至矣,尔曹破在朝夕。我死,妻子受荣,尔死,妻子籍没,尔终不及我!)”
众人没听错,所以众人的心开始打鼓。
唐之奇这才拍大腿大呼不好,赶紧让人把成三朗砍了,还非说人家撒谎。但比较明显的是,大家对唐之奇已经不太信任了。
经历了这次惨败,李孝逸迅速调整策略,准备用多角度搅扰的办法扰乱徐敬业的部署。自己的军队跟徐敬业打每战必败,这样的实情让李孝逸恐惧不已。李孝逸再度想要回撤,为了征求意见,他召开了一次会议。
“这次会议的主要内容就是,大家讨论一下我们是撤退呢,撤退呢,还是撤退呢?”
众人不做声,唯有监军魏元忠和行军管记刘知柔极力反对。魏元忠给出了自己的策略,“今日,风顺,荻干,有火,有船。”
李孝逸出神地望着魏元忠,问道:“怎样?”
“决战!”
唐之奇不会想到,自己不经意间的破败举动,竟然使得全军无精打采,更加严重的是,徐敬业在此置阵过久,把警备系数调得太高,军队已十分疲惫。当李孝逸率领大军,带着火种顺风过河,来到徐敬业大军跟前的时候,徐敬业的军队已经疲于应付了。于是,官军顺风点火,后军趁机猛攻,徐敬业大败,被斩首七千余级,淹死者不可计数。
扬州起兵失败了。
徐敬业等人趁乱,携妻子、轻骑逃跑,经江都到润州,再从海路直奔高丽。李孝逸得胜后,领兵进驻江都,令人率领小股军队去追徐敬业。同是死罪,徐敬业想要去高丽,部将有什么不乐意的吗?
答案是有的。
不是说告谋反的有官做,不告谋反的就是谋反么?
那我们还是告吧!
武后的手段很毒辣,她的策略,让人与人之间没有信赖可言,但所有的一切,对她都是好的。部将王那相想通了,一不做,二不休,操起家伙先把徐敬业杀死,又杀徐敬猷,提着脑袋投奔了李孝逸。余党唐之奇、魏思温被捕入狱,被砍掉脑袋送到了洛阳。
有人说,骆宾王是和徐敬猷一起死的。还有人说,骆宾王没有死,他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从此隐姓埋名,云游四海。
徐敬业起兵的时候,大力士宋令文的长子宋之问荣幸地成为崇文馆的学科带头人,名声越来越响亮(好坏都有)。身在崇文馆,备受人们称颂的杨炯,却因堂弟杨神让积极参与叛乱,可怜地受到了连累,被贬到了梓州(四川三台),而且只是个司法参军。
宋之问很得意,他已经习惯了这种得意。
优秀男青年
宋之问原本很想当北门学士,但武则天就是不让他进去。宋之问想这个问题想了好几年,愣是想不通究竟是为什么。你看,别人拍马屁,我也拍马屁。别人写的马屁文还不如我写的好,为什么他们歌颂太平盛世,歌颂天后恩德能够加官晋爵,而我却不行呢?
宋之问实在想不通,武则天周围的侍臣更想不通,于是,有人斗胆向武则天提问。
武则天呵呵一笑,很厌恶地说:“没别的,他口臭。”
宋之问如果能知道自己是因为口臭而被武则天冷落,肯定气得要死。他一直想被武则天宠幸,可怜马屁有余,捐精无门,只好怅恨至此。我估计这家伙不会使用柳条刷牙法,古人,有些条件的都可以刷牙,刷完后牙齿雪白剔透。唐朝的妓女都会用,他堂堂一个文学家竟然不会用(或者懒得用)。
总之,宋之问是个很贱的人,为了出名,他可以坑爹,更可以杀娘。好在爹娘都没什么值得他利用的地方,他只好抓住自己的外甥,逼外甥刘希夷把《代悲白头翁》那句“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删去,改成他宋之问的原创。刘同学不乐意,但又怕宋之问发飙,故而忍痛割爱给了他。
刘希夷后来越想越生气,在外头讲述自己的悲惨经历,讲得多了,也就被宋之问知道了。
宋之问发飙,挖了个大坑,将外甥活埋致死。
宋口臭没有任何悔过的意思,事后还能好好活在这个世界上。他还给武则天写自荐信曰:“微臣攀君王之桂树,情何可之?(微臣能有今天的成就,完全是君王的功劳,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武则天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她讨厌宋之问那副贱样,就算宠幸男人,也不会宠幸他这样的。宋口臭那“我贱,故我在”的品行,着实让天下人看扁,所以,纵然他写出了好的诗句,人们也认为不是他写的。
《灵隐寺志》记载了这么一段故事:
徐敬业叛乱二十年后的某一天,才名满天下的宋之问同志来到了杭州灵隐寺散心,见月明星稀,山水寂寥,他诗人的情怀被激发出来,他急需抒情,于是吟咏道:“鹫岭郁岩蛲,龙宫锁寂寥。”然后他就接不下去了。憋了半天,他再吟咏,还是接不了下一句。
“鹫岭郁岩蛲,龙宫锁寂寥。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鹫岭郁岩蛲,龙宫锁寂寥。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闹太套?”
不行,都太二了。
宋之问咽了一口又臭又苦的口水,觉得自己有点哀伤,他反复吟咏这两句,走到一处长明灯下。有一老僧,听他不停吟诵,便淡然望他。见他满脸憋屈,老僧便问道:“你何故苦苦吟这两句诗?”宋之问说:“接不上了!”老僧呵呵一笑,道:“何不以‘楼观沧海日,门对浙江潮’接下来呢?”
宋之问吃了一惊,他自负平生所学无人可敌,今日怎么败给一个老和尚了?他讶异不已地问老僧是谁。长明灯下,老僧不动声色地吐出三个字——骆宾王。宋之问和老僧谈论许久,天亮后,他再来灵隐寺,老僧已不知去向,从此再无踪迹。
我总是认为,与其相信骆宾王兵败被杀,不如相信这样一个神话般的故事。又有什么不可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