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还追我不追我
见部众纷纷投降,贺鲁只好带着几百亲信往西奔去。
北原的苏定方受降的时候,南原的阿史那步真、阿史那弥射还在跟五咄陆部落纠缠。五咄陆部落好好招待了两位唐朝的将领,但好吃好喝后,却不给出任何回复。他们在观望,等到贺鲁惨败的消息传来,便痛痛快快地答应归附。整个西突厥,一下又成了唐朝的附属,但苏定方不这么认为。
他知道,不把贺鲁完全铲除,这帮人还会出尔反尔!
追击沙钵罗可汗的任务交给了唐朝将领萧嗣业、回纥将领婆闰两人。他们率领胡兵直奔邪罗斯川(阿尔泰山西曳河),而苏定方先要整顿一下刚刚归附的那些新兵蛋子。一切妥当,该行动就行动吧!
任雅相代表大家提出了反对意见,“现在追贺鲁,不行!”
“为什么?”
任雅相指着帐外,帐外纷纷扬扬地下着大雪,雪厚已有两尺。
苏定方望着众人,用不容置疑的语气问:“大雪只碍我们的事吗?”
“……”
“别废话,覆灭贺鲁,在此一举,追!”
军队踏雪而行,昼夜奔驰。
苏定方注定是一个名满天下的大将,大军所过之处,多有猴在雪地里不愿意走动的部落,见唐军到来,举手投降。等走到双河(博尔塔拉河),唐军猛不丁遭遇了一支部队。大家相互示意,没有打仗,会合在一起,继续行进。很多人猜不到,这其实不是贺鲁的军队,而是南道而来的阿史那步真军,他和苏定方一样,率领新人前来助阵。
此处,距离贺鲁的老巢,只有二百里。
事实证明,逃命时仅有几百人的贺鲁,回归自己老巢后,还是很淡定的。
在他的老巢,有极度踏实的防御。他没有程门立雪的心情,也不相信在这天寒地冻之中,中原人肯冒着被冻死的危险来送他去西天。在冰天雪地,温暖的帐篷里喝酒,是一件很惬意的事情。贺鲁太放松了,等苏定方到来的时候,他还在不远处的旷野打猎。而他所有的牙帐里头,都是闲得心慌的士兵。
在贺鲁老巢不远处,苏定方发表了一通感人的演讲。
言曰:“大家有怨报怨,有仇报仇,没有的也凑凑热闹,俘虏大活人,也是大大的有赏!”
众人欢呼,扑向毫无防御的部落,西突厥的老巢顿时乱成一团,斩首数万人。
苏定方直取沙钵罗鼓纛(大鼓和旗帜,突厥信物),万众欢呼。
因贺鲁正在打猎,听说牙帐被唐军践踏后,非常伤心,领着战争贩子的儿子和女婿就逃往了石国。
石国,原本不该出现在历史当中,他的位置和风俗也本该没有记载。但是,感谢玄奘,如实地记下了这里的情况:“赭时国(石国),周千余里,西临叶河。东西狭南北长。土宜气序同笯赤建国。城邑数十各别君长,既无总主,役属突厥。”贺鲁投奔的目标,就是现在乌兹别克斯坦(UZBEKISTAN)共和国的首都塔什干(Tashkent)。
苏定方长舒一口气,往西望了望,然后下令,所有被俘者全部放还,继续生活。见此地混乱不堪,他通道路,置邮局,埋葬阵亡将士骸骨,慰问百姓疾苦,划定疆域,恢复生产。凡被沙钵罗抢跑的妻子儿女,全部收纳遣回,十姓安定如旧。
贺鲁像梦游一样,逃到了千里之远的石国,可他不放心,于是继续往西北逃,一直奔到了石国西北的苏咄城。此时的沙钵罗完全没有了打猎时的气势,因为跑得太过玩命,一路上根本就没怎么吃东西。跑到苏咄城的时候,他们已经饿了好几天了。逃难而来的贺鲁受到了苏咄城城主伊沮达官的热烈欢迎,一顿酒足饭饱,伊沮达官悄悄地把城门关上。
伊沮达官大手一挥,士兵将贺鲁等人捆成了大粽子。
伊沮达官把贺鲁运到了石国的中心,等来了苏定方派来的萧嗣业。
“大使,我汉语不流利,可是,这是您要的人!”
“是吗?哈哈哈哈,客气客气,太客气了!”
“石国人喜欢玄奘法师,请转告!”
“嗯……哈哈哈哈,客气客气,太客气了!”
“再见!”
从此,纠缠李治的边患终于得到了解决,而且解决得那么顺利。他将西突厥的地盘划分为濛池、昆陵两个都护府(隶属于安西都护府),以阿史那弥射为左卫大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管理五咄陆部落;以阿史那步真为右卫大将军、濛池都护、继往绝可汗,管理五弩失毕部落。另,遣光禄卿卢承庆持节前去册命,仍命阿史那弥射、阿史那步真与卢承庆管理诸姓降者,可以根据部落大小,位望高下,授刺史以下的官员。
贺鲁的死期到了,临行前,他忽然大义凛然。
“我,本是亡虏,为先帝所容,先帝待我不薄,我却辜负了他!”“今日之败,是上天的愤怒。”“听说中国行刑必在闹市,可我不愿意这样,我希望能将我杀死在昭陵之前,也不负先帝对我的大恩大德!”
李治深表敬佩,下令赦免了他。
可惜的是,贺鲁同志承受能力真是比颉利差很多,被赦免之后没多久就郁闷死了,他被埋在颉利的墓旁。
“阿史那·贺鲁,突厥族,一个只能用‘我靠’来形容的男人。他死得太早了,而且是因郁闷而死。人为什么会郁闷呢?因为他们对现实充满期待!所以有人说,人生有两种悲剧,一种是万念俱灰,另一种是踌躇满志。贺鲁,你死了,你造反的精神会继续在突厥传承下去,我们真心希望你能安眠。”
找个替代
朝内继续着,显庆五年(公元660年),李治为武则天修造的合璧宫落成,夫妻俩携百官奔赴洛阳,体味爱情的甜蜜。与此同时,身在房州(湖北房县)的前太子李忠也终于领略到了武则天那异样的精彩,她总是派人去探望李忠。所以,李忠得了魔怔。李忠生怕武则天半夜派人来杀他,所以,每夜睡觉,他都喜欢换个地方。更可怕的是,为了不让杀手瞧出他就是李忠,李忠找来很多女人的衣服。房州府的人时常看见李忠半夜爬起来,穿着裙子,幽灵一样在院子里来回走动。
如果仅仅这样,武则天是不会弄死他的,李忠为下面的行为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李忠不敢相信任何人,他只信命。他找来算命先生给他算了一卦,算命的胡乱扯了一通,糊弄着李忠镇定。可等算命的一走,朝廷派来的使者就到了,使者说李忠暗通术士,图谋不轨。李治不容李忠辩解,当即下令废他为庶人,流徙黔州,囚于李承乾故宅。武皇后对李治的做法非常满意,她体贴地靠近了李治。
但李治没有武则天那么博大,他被这一连串的谋反气得头晕,就在这一年的十月,他因脑部供血不足,眼前发黑,晕眩难忍,竟然一病不起,不能理政了。也不知道李治是得了高血压还是高血脂,总之,他的病情和唐高宗这庙号还是很般配的。
皇帝得了病,太子就得监国。但太子李弘太小,李治觉得,还真不如让媳妇替他打理朝政呢!
小荷才露尖尖角
武则天开始主政了,眼下,朝中无事,唯有东夷百济让人头疼。
百济懂了,他懂得唐太宗打高丽也没打下来,自己入侵新罗,唐朝写信指责,最多也就谴责谴责,是不会有什么实际动作的。因为百济向唐朝挑衅,朝廷派出薛仁贵持续骚扰高丽,百济方面却暂时没有人选。李治虽然仁慈,但也不会对外那么懦弱。等到苏定方平定西域,李治命他为神丘道行军大总管,率领左骁卫将军刘伯英等大将,集结水陆大军十万,前去百济讨伐。
备受百济欺压的新罗也表示,一定会配合唐朝的行动。
新罗派出的人,是新罗女王金真德的弟弟金春秋,他被唐朝任命为嵎夷道行军总管。
八月,从成山(威海荣成)出发的水路大军行进到了熊津江口(两韩境内的锦江),遮天蔽日地深入到了百济的土地。
苏定方领军与百济军队展开了第一场搏斗。战斗的结果是,百济人表现出了优良的作战素质,能跑的就跑,跑不动了就卧倒,唐军轻而易举地进发到距离百济都城二十多里的地方。人们这才发现,百济并不是没有准备,他们之所以在江上不抵抗,是因为全国的兵力都集中在了都城附近!
苏定方倒吸一口凉气。
乌压压一片望不尽,百济大军恭候多时。
苏定方眯眼看着对方,一马当先,率领大军猛扑上去。百济将领也都是有头脑的,他们之前做好了各种战略计划。但等唐兵杀过来,杀得倒下一片的时候,百济士卒慌了。苏定方只当是跟百济在外头拉练,百济二十多里的阵势,被唐军突破成了几段,百济大败,斩首万余人。
几十里外的泗沘城(今大韩民国忠青南道扶余郡)迎来了它的客流高峰,所有逃亡的将士纷纷涌进城门。等大家淡定了一会儿,神智还算清醒的人们开始寻找幸存的高官。在百济这个国度,官职最大的当属国王。可大家仔仔细细搜查了一遍,却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国王跑丢了!
国王,你在哪儿?
国王,咱可不能开这种国际玩笑!
国王,快回来啊思密达!
百济国国王扶余义慈,人在熊津城(公州,位于韩国忠清南道)。大家集体逃跑的时候,这位仁兄不顾自己六十一岁高龄,拉着太子扶余隆一起去了……
简单来说,义慈很有独到眼光,他独辟蹊径,去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城市——熊津。可逃亡到泗沘城的将士们就没那么淡然了,他们总要找出一个能领导大家干革命的人。在推选带头人的过程中,大家显露出了深受儒家文化影响的一面,你让我,我让你,很有孔融让梨的风范。
最后,还是义慈的二儿子扶余泰敢于担当,他发表演讲,激情澎湃,鼓励士卒,率领众人坚守城池。扶余泰干革命,完全是为了自己,因为老爸还在,太子还在,他一个老二就迫不及待地自封为国王。太子扶余隆的儿子扶余文思评价叔叔扶余泰的作为,他说:“国王和太子都还在,叔叔就迫不及待地自封为王。他如能打败唐军,得胜之后,我们父子必死无疑;他如打不过唐军,我们还是得投降……”
结论:咱别瞎折腾,直接投降算了!
于是,扶余文思诱导大家出城投降。
众人意见统一,但城门不同意。看着紧闭的城门,扶余文思出了奇招,借来几条绳子,把人挨个儿缒下。此举明显刺激到了广大人民群众,乱哄哄中,成千上万的军人和百姓打滚求逃跑,一时间,众人的吊绳突然挂满了城墙,人像蚂蚁搬家一样布满了整个城墙。只有扶余泰,他一个人蒙在鼓里,他和他的亲信刚刚听说有人逃跑,大惊之下,他决定冒险去城墙看看,也许可以临阵指挥。
可惜太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