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魔主，我能为您提供一种选择。”
人世传父母皆爱子，然而他的母亲却想杀了他，他的父亲将他视作工具，他有人躯，却不懂人心。
辗转百世，换了一副又一副躯壳，他还是不明白人心，但懂得了这个世界有多么浑浊不堪，令人作呕。
无所谓了。
他会让所有人为他陪葬。
这是他为自己选的结局。
“您若不好奇当初若遭际不同，现在会是怎样一番景象么？”春秋妖跪在他面前，恭谨低头。
另一种人生，如空中楼阁，皆是虚妄。
然看看又何妨？
苏子仓伸出手，扶起少女，眼睫低垂，拇指摩挲她手腕处咬痕状的伤疤。
是她，或不是她，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既能在这一世碰到她，便不会放她离开。
生生世世、纠缠不休。
可心中哪里有个豁口，尚未得到满足。
温瑟看着斐然的少年，默之间里、游仙舫上，记忆如洪水冲破闸口，倾泄而出。
久违的灵力于丹田内一点一滴聚集，身体渐渐充斥力量。
春秋妖放大了她对孤独的恐惧，又恰到好处地安排了一个人填补这份空洞，叫她顺其自然地爱上了他。
系统将真相尽数掩盖，只告诉她一个假中掺真的故事，只为了能操纵她。
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被安排地明明白白。
温瑟上前一步，毫不吝惜地踩上精心挑选了许久的布。
大红的布匹沾了血和尘土，躺在两人脚下，皱巴肮脏，早已看不出原来的样子。
那原是打算裁了用来做嫁衣的。
苏子仓眼睛微微睁大，讶异地看着靠近的少女。
她嫣然一笑，眼眸多了几分说不上来的灵动和咬牙切齿。
脊背上滑过柔软的战栗感，苏子仓感到心跳加快，嗓子眼处涌上干涩。
没错，她是爱上了他，可那又怎样？温瑟咬紧牙根，假的就是假的，永远成不了真的。
自己心头被作弄的这股愤怒又该向何处发泄？
她搂住他，仰头贴近。
苏子仓抱住少女纤细的腰，唇上感知到一抹柔软，与此同时，后背处传来剧痛。
锋利的匕首破开血肉，直指心脏，毫不迟疑。
刀身沾上血，馥郁的甜香展开，寒芒竟显出两分柔美来。
他赠她的生辰礼物，被她亲手送进了他的心脏。
是了，这才是她。
苏子仓轻笑，眸中滑过痴迷，他手掌拢住少女纤细的脖颈，让她无法挣脱，随后舌..尖撬开牙关，加深了这个吻。
好似心脏正在被划开的人不是他一样。
温瑟惊愕，想躲开却不能，后颈被死死摁住，她恼怒，将匕首彻底没入。
就在这一瞬间，周身所有的一切刹那破碎，化作无边的黑暗。
温瑟手中匕首也随之消散，她站在黑暗中，静默片刻，猛地用袖子擦上红肿的唇瓣，擦了又擦。
两颊飞上红晕，温瑟啐了一口，召出长剑，愤怒地高声大喝：“春秋妖，滚出来——！”
黑暗骤然间仿佛有了生命，水一样流动起来。
“嗡——”一声尖利的嗡鸣，旋即地动山摇，温瑟周身灵力冲荡，一剑劈开黑暗。
裂口处强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待看清时，温瑟不免再次震惊。
木制梳妆台、花梨木桌、汝窑花囊...绿梅亭亭玉立，赫然是顾小姐的小阁。
一个姑娘端坐在椅子上，笑着看她，颊上两个酒窝娇俏可爱。春秋妖岁珩立于她身后，警惕地盯着她。
顾九九。
温瑟一时感觉自己脑壳里尽是浆糊。
顾九九不是沉睡了吗？
又怎么会和春秋妖在一起？
这一细想，她惊觉此处不对劲。虽是岚安阁，但蒙上一层淡淡的阴影，一切都瞧不真切，似在梦里。
温瑟推敲，已然明白了几分真相。
所以顾九九其实没有沉睡？
春秋妖脱离春秋镜后去了哪里？他躲到了暗室，碰上了发现一切的顾九九。
顾仲和花朝以为将顾九九离魂，实际春秋妖出手护住了她的魂魄。
可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春秋妖又为什么会帮她？
见温瑟久久没有说话，顾九九率先开口：“我们想同你做个交易。”
温瑟蹙眉：“什么？”
“我们想要春秋镜，”她指指温瑟的袖口：“它对你应当没什么用，你可以用任何想要的来交换它。”
温瑟拿出镜子，当初苏子仓随手塞给她，没想到在这派上了用场。她看向一人一妖：“我想知道，你们引我入幻境的目的。”
“这是一个局，你们是局中的变数。”顾九九坦然道：“对不起，但是当时只能那么做。”
你们，指她和苏子仓？温瑟缓缓笑起来，气得胃痛：“所以为了所谓的局，给我看了一堆有的没的，还夺了我的记忆，将我变作傀儡？”
“那不是傀儡，春秋镜能让人体验另一种人生，说不定你真的会爱上...”顾九九面色古怪，还没等她把话说完，温瑟当即跳脚，冷然呵斥：“你当我傻子？！”
“想要春秋镜，做梦！”她持剑便砍去，岁珩接上，狂暴灵力四溢，剑气刺得人鸡皮疙瘩竖起。
春秋妖不容小觑，虎口处被反震得发麻，几招下来无法制住他，温瑟神色愈发慎重，正要放大招，忽又一道惊天动地的嗡鸣声。
黑暗流动速度越来越快，春秋妖见势不妙，转身护住顾九九。
“岁珩，你休想摆脱我——！”凄厉的女声响起，花朝疯了似地看着小阁，她剖开丹田，脚下是一个庞大的阵法。
庞大的灵气呼啸着聚来，狂风掀起屋瓦，一瞬碎成齑粉。深色阵法以一种扭曲而混乱的方式连结，笼罩住整个小阁。
温瑟还没动作，募地撞进一个薄凉的怀抱，鼻尖飘来馥郁的血香。
他搂着她向后倒下。黑暗眨眼间消褪，入目的便是天上同样以混乱的方式连结的神色阵法。
天上地下阵法交相辉映，仿佛天要倾颓，大地碎裂。
以生命作祭的阵法，岿零阵。
花朝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要把春秋妖一起埋葬！
天空乌云倒旋，形成一个漩涡状的漏口。有什么难以预测的东西在其中酝酿，好像末日来临。
天方府所有人拖家带口纷纷出逃，尹华一双老腿跑得飞快，他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张望：“奇也怪哉，这天要掉下来不成？”
吴老怪一巴掌甩上他的头顶，怒道：“怪个屁，赶紧跑啊！”
呼啦的风猝然停了，粘稠的漆一般的墨浆自云层漏口处倾倒而下，将所见一切吞噬。
温瑟最后只看到这个场景，随后她的眼睛便被一双手遮住，少年将下巴放在她头顶，慵懒地蹭了蹭，心口处血仍旧源源不断地低下：
“瑟瑟真狠，也不怕我疼。”
他们立于空中，风卷起少年衣角猎猎，拂得少女广袖翻飞。
温瑟想挣脱，却被他遏住，苏子仓戏谑：“方才被打断了，要不...我们继续？”
他知道她想起了一切，她也清楚了他的真面目。
但此刻竟没人捅破这层纸。
温瑟深吸口气，从怀中掏出什么飞快放进嘴里，她道：“好啊。”说完仰头再次贴上少年的唇。
精致的木匣子空中坠落，里面空无一物，很快掉进墨浆被吞噬。
贴上..唇瓣的瞬间，温瑟将大衍丹推入少年口中，苏子仓眸中滑过一丝笑意，他卷起丹药同少女纠缠，不让她轻易退出去。
他..吮..吸她的唇，描摹她的唇形，自唇珠至唇角，一遍遍，不放过任何一处。明明是颗毒丹，却被他吻出了蜜糖的架势。
温瑟睫羽发颤，鼻尖渗出细小的汗珠，只觉得呼吸都被夺走。
有那么一刹那，她甚至忘记了思考，仿佛一切都理所当然。
苏子仓沙哑轻笑，笑声唤回她的神智，温瑟目光凶狠，贝齿用力咬下他的唇，甚至咬破了皮。
甜甜的血味弥漫在嘴边，让人恍似浸在酒缸中发晕。
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苏子仓餍足地舔了舔唇，随后喉结滚动，在她的视线中将大衍丹连同唇角的血一起咽了下去。
像只挑衅的猫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