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他勾住她的指尖，于衣袖的掩盖下轻捏，血珠自破口处滚落。
一种难言的刺痒自手心一路向上，温瑟浑身鸡皮疙瘩一哆嗦，条件反射“啪”地甩开。
动静吸引门口守卫看来，温瑟扯扯嘴角，转头怒视苏子仓。
他用手捂着嘴，眸光微亮地盯着她。
表情甚是奇怪。
这时，通报的守卫脚步匆匆赶回来，弯腰对两人作揖：“两位医师，城主有请。”
顾府内部相当精致，中间凿了一座四四方方的水池，涓涓细流自假山上流下，落到竹笕上，水满了便敲击石块发出“笃”一声脆响，整座庭院静谧而雅致。
穿过九曲回廊，来到正堂。
迈过门槛，就看见一人坐于高位。他两鬓泛白，岁月的褶皱刻满眼角眉梢，气质儒雅温和。一蒙面女子静静立于他身侧。
温瑟行礼。
顾仲起身：“听说两位医师有办法治好小女？”
“未曾见过贵女症状，不敢说能治好，但想尽力一试。”
顾仲脸上肌肉滚动，眸光黯淡下来：“罢了，既然两位医师有信心便试试吧，带他们去药堂。”说完，他不再理他们，转头同身旁的蒙面女子道：“花朝，你再同我说说昨日招魂仪式的结果。”
招魂仪式？
这是那名方士？
温瑟打量那女子，却并没有看出什么特别来。不过竟这么容易就过关了？她还以为会进行审核，至少会进行资历考察，不然岂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混进城主府？
她暗自嘀咕，守卫朝他们作揖，温瑟刚走两步，发现苏子仓没跟上。转头看他，却见他一脸莫测地盯着上座的顾仲，眸光幽深不见底。
“苏...”原想顺口脱出“苏道友”三个字，但为避免麻烦，温瑟及时改口：“子仓，走了。”
闻言，苏子仓耳尖一动，新奇看她，忽笑出了声。他答“嗯”，连走两步追上，压低声音问：“温道友第二次唤我的名了...”
不带愤怒，不带杀意，只是念他的名字。
第二次，她先前还叫过他吗？温瑟不记得了，旁边的人却像被戳中兴奋点，喋喋不休：“既道友唤我的名，我也不好老是道友道友地叫你，温道友想让我叫你什么？”
“温瑟？瑟瑟？还是...小瑟儿？”
迎着少女恶狠狠明晃晃写着“杀了你”的目光，苏子仓转移视线：“那就叫瑟瑟好了。”
嘶...不好发作太明显，温瑟趁守卫不注意，一手刀朝身旁人的腰腹肉打去，却被他挡住，虚虚握住，对待珍宝般将她的手拢在掌心。
“瑟瑟？”他眉眼弯弯，唇瓣翘起，眼下泪痣也跟着皱起，像个孩子。
温瑟不知怎么心头一动。
“两位...”守卫尴尬地看着他们俩，她当即把手从中抽出来，装作无事道：“不好意思，这位大哥，我们还有多久到药堂？”
“两位医师，我们已经到了。”
温瑟抬头看去，古旧的大门半敞，里面不时传来激烈的探讨声，有厚重的药香弥漫。
“老夫就说金线草是最有用的，你们都停下，今儿我来为顾小姐治疗！”
“狗屁，明明今天轮到我了，你就是贪心想要那十金。”
“谁谁谁...谁说的？！老夫只是从未见过这般疑难杂症...”
后头的声音明显气力不足，听起来就让人感觉心虚。温瑟推门进去，一窝子老头齐刷刷转过脑袋来，这场景不得不说蔚为壮观。
“这些都是城主近日招来的医师，他们已经为小姐医治过一段时间，两位大人，你们可以先向他们了解下小姐现在的情况，”守卫向他们介绍基本情况：“城主规定每日寅时医师们可入小阁为小姐医治。”
“嗯，”温瑟点头：“那我们一会便能入小阁了？”
现在已是丑时。
“呦，小姑娘年纪轻轻口气倒挺大，”中间一个老头阴阳怪气道：“想为顾小姐得先过我们这关。”
“像你们这样的年轻人老夫见多了，一个个不知天高地厚，自认为医术高超，却不知自己将面对什么样的病症。医者若经验不足对病患来说那是灭顶之灾，若叫你们随便上手把人顾小姐治岔了可能担得起责任？”
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草药，红光满面精神矍铄，一番话说得振振有词，让人不禁心生退意。
温瑟眨眨眼睛：“老人家不必担心，我对自己有信心。”
那老者一愣，之前诸多年轻医者听到这里就已经打退堂鼓，眼前两人竟然没被吓到，他眼珠子咕噜一转：“狂妄！既如此，我便问问你们，若答得上来，今日就由你们医治顾小姐，若答不上来，两位不如打道回府。”
“可敢接受老夫的考教？”
怪不得城主轻易就让他们入了药堂，原来难关在这里，想来他们应该就是借此赶走了不少人。不过她虽因体质原因做不了丹师，但在无忧真人耳濡目染下对草木一道尚算精通。
丹心门大师姐可不是吹的！
温瑟行礼：“老人家请问。”
嘎？这都不害怕？老者胡子一抖，伸出手中草药：“老夫尹华，走遍大秀国，医治过数千病患，曾有神医称号，两位听好了！”
“我手中金线草，药性几分？毒性又几分？怎么入药能发挥其最大效用？”
绿莹莹的草木躺在他手心，有一根细细的金线自底部向上，一路延伸到两片叶瓣。
温瑟沉吟片刻，道：“老人家您手中草药，十年成子，二十年长一叶，味苦，性微寒，毒三分，药七分，有利肝之效，但是...”
没想到对方竟然都答对了，尹华不觉瞪大双眸，下意识问：“但是什么？”
“但是它不是金线草。”
“什么？不可能？！”老者一跃三丈高，双眸微红：“你胡扯！”
“金线草伴金丝而生，故此得名，但有一种草药名为双黄叶，同金线草外表一般无二，唯独叶尖处不同，您看您手中草药叶尖是不是覆有棕黄之色？”
尹华狐疑地翻过叶片，眯起眼睛细瞅，这一看，确实看出叶尖处泛黄的痕迹，只不过这点痕迹太过微小，所以被他忽略了。
“不过双黄叶与金线草药性大抵相同，入药也无大碍。”
尹华连一阵红一阵白，刚刚同他争执的老者嘲笑他：“亏你尹大夫还自称神医，连是不是金线草也没看出来！”
“吴老头你笑什么，你不也没看出来？”他愤愤，转头对温瑟两人道：“你们赢了，今天就由你们给顾小姐看病。”
温瑟老神在在搬过小凳，等着寅时来临。没多久，那些老头又因为别的事情开始吵起来。
苏子仓立在她身侧，笑眯眯道：“不愧是瑟瑟，真棒！”
哄小孩的语气。
温瑟扭头瞪他，他也不躲，两人干对眼，直到眼眶酸得不行，她终于败下阵来，禁不住眨了眨眼睛。
下一秒，眼前忽然迎来一片黑暗。
苏子仓伸手抚上她的眼睫，感慨似地叹道：“瑟瑟的眼睛真好看。”
温瑟后仰，只觉得后槽牙也跟着发酸。
这人...这人...到底什么毛病！
“别以为你们赢了老夫就行了，能治好顾小姐才是本事。”一个声音响起，转头一看，尹华不知什么时候带着一副贼兮兮的表情来到她身后。
苏子仓居高临下地俯视老者，眸底是显而易见的不满。尹华浑身不由得一颤，只觉得四周气温顿时下降了几分。
他摩..擦胳膊，没在意，摇头晃脑道：“老夫可是看了整整一月，也没研究出来这顾家小姐到底为何一睡不起，你们可要小心喽。”
“尹大夫，敢问顾小姐到底是什么病症？”
她的态度尹华极为受用，他嘿嘿笑两声：“顾小姐的病症，就是没有病症。”
“没有病症？这从何说起？”
“身体完好无损，体内脉象平稳，偏偏陷入沉睡，怎么也唤不醒。”
温瑟蹙眉，这时，有侍女来到药堂。
她起身，随侍女前往顾小姐的小阁。
刚来到小阁，温瑟秀眉几乎拧成一条线，阁楼门窗紧闭，纱幔垂下，遮得几乎密不透风。
这是对待病人的态度？
苏子仓脚步一顿，扫过阁楼下方，随后不作停顿，同温瑟一起进入阁楼。
里面更是昏暗，侍女点亮两侧灯烛后室内总算亮起一点光。
“小姐畏光，这是顾大人的吩咐，”看出她的疑惑，侍女解释，“两位自便。”说完，她板着张脸站在一侧。
温瑟眼神示意苏子仓，他挑眉，撩起纱帐。
一个姑娘静静躺在床上。
她衣着整齐，双手交叠放在胸..口，两颊圆润，唇瓣微弯，娇俏可爱。看上去不仅像是睡着了，而且还正在做美梦。
温瑟伸手点上她的额头，闭目探去。
一旁的侍女见他们不像别的医师先把脉，反而做出这样奇怪的举动来，不禁心中警惕。
良久，温瑟收回手，看向苏子仓，两人对视不过一秒便互相移开目光。她上前：“我们看好了。”
“这就看好了？”侍女诧异，而后察觉自己失言，福身：“我带二位出去。”
出了小阁，耀目的日光骤然展现，温瑟长舒口气，小阁里面太过压抑，总让人喘不过气来。
他们落后侍女一段距离。
“确实是离魂，顾小姐的魂魄已经不在她的身体里了，那方士有点道行，我找机会去问问。”温瑟目视前方，嘴唇蠕动：“你发现了什么？”
“什么？”他看她，一脸无辜。
她还以为那一眼...没来由气闷，温瑟加快脚步，苏子仓连忙跟上，连“瑟瑟”也不叫了：“温道友生气了？”
“没有。”温瑟抿唇，眉眼僵硬。
苏子仓勾住她的衣袖，言笑晏晏：“道友莫气，不过嘛，确实...”
他微微侧过身，瞥一眼后方越来越远的小阁，意味深长道：“很臭啊...”
很臭？
他看她，淡淡吐出四个字：“血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卡文太厉害啦，不过接下来应该就顺了，我尽量日更。
女主正在被男主不断攻略，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