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门悠长尖细的声音打断了姐弟的谈话。
“皇上驾到……皇上驾到……”
王娡站起来对田蚡道:“不要看彻儿年轻,可他最烦的就是裙带关系,兄弟还是先回避一下为好。”说完,她就吩咐宫娥伺候田蚡到偏殿休息,又命紫薇帮自己整理好服饰。她刚刚坐稳,就见刘彻出现在殿门口。
“孩儿参见母后!”
“平身!紫薇,给皇上上茶!”
刘彻的心思还没有从与卫绾的谈话中转过来,他对太后的忽然召见也感到大惑不解:“母后这么急召孩儿进宫,不知有何要事?”
王娡皱了皱眉头,她听得出皇上好像不大乐意来此。她心想:他这点怎么就没有随他的父皇呢?他才十六岁,日后渐渐地大了,还会听她的么?可她又能怎样呢?他一旦坐上皇帝的宝位,就不能再拿他当孩子看了。
王娡屏退左右,才把事情提到刘彻面前,“哀家今日请皇上来,就是想问问皇上对国事的打算?”
刘彻很快猜到太后找他来的目的,笑道:“母后的意思,不就是要问对舅父有何安排么?”
王娡很吃惊,怎么她的心思被彻儿揣摩得如此透彻,而且还是这样一针见血呢?
“既然皇上明白哀家的意思,哀家也就直说了。皇上刚刚主政,朝廷诸事未稳,刘氏诸王虎视眈眈。依哀家看来,田、王、窦氏才是心腹之人。”
“嗯……母后所言甚是,只不过外界对舅父颇有微词!”
“他们都说些什么?”
“有人举报,说舅父借着母后荫庇,侵占民田。”
“哦!有这事么?”王娡疑惑的目光掠过刘彻的额头,质疑道,“也许是有人出于私欲,故意中伤呢?”
刘彻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不瞒母后,孩儿虽然年轻,可对舅父贪利多欲的性格还是有所了解的。”
王娡的话被噎了回去。其实,她也不得不承认刘彻的话有道理。但是在田、王两家,除了田蚡,没有谁能替她分忧。她那个兄弟王信,论贪欲比起田蚡有过之而无不及。给他个爵位也就罢了,万不可指望他能帮彻儿打理国政。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对刘彻行使母亲的权威,只能激起他更大的反感。她有意转换了说话方式,严肃道:“这个皇上大可放心,哀家不会因私废公,一定会多加管束的。”
“那依母后之见,安排什么职位比较合适呢?”
“这个请皇上考虑,不过依哀家看来,总要位列三公才好。”
刘彻皱了皱眉头,王娡的话让他非常不快。说不干涉朝政,却要位列三公,这不是伸手要权么?但不管怎样,她是太后,他掂得出她话中的分量,尤其是目前,有一个太皇太后在那里牵制着,他就更不能违逆太后的意思。刘彻知道,他必须尽快脱身,否则太后必有更多的要求。
“孩儿一定谨记母后的旨意,既然父皇将江山托付给孩儿,孩儿自然是竭力用命,不会因重亲情而轻社稷的。”
“皇上这话是何意思?”
“孩儿的意思是,纵然孩儿依母后旨意委重任于舅父,他也要依律行事,倘若他触犯大汉律令,孩儿也绝不姑息。”接着刘彻便起身告辞,“母后要是没有其他事情,孩儿就告退了。包桑,起驾回宫!”
从长信殿外传来尖细的声音:“皇上有旨,起驾回宫!”
“皇上有旨,起驾回宫……”
“皇上有旨,起驾回宫……”
“皇上……”王娡望着刘彻的背影,怅然若失。她反复品味着刘彻的话,不免又心生烦恼。什么时候,皇上性格变得如此了!
“娘娘!皇上已经走远了。”田蚡不知什么时候从殿后转了出来,悄悄地站在王娡的身后。
王娡一脸不高兴:“刚才的话你都听到了?”
田蚡捻着翘起的胡须叹道:“怎么会没有听到呢?看来,我这外甥也是一匹烈马啊!”
“你说什么呢?他可是一条龙,骨子里流着刘氏血脉的龙!”
田蚡的小眼里蒙着一层雾,道:“这可是一条不易驯服的龙啊!”
王娡白了田蚡一眼:“还说呢?哀家早就对你说过,这朝廷内外都是眼睛,要你注意行事,不可张扬,你怎么就不听呢?虽说哀家如今是太后,你等因此也受到皇上的恩宠。可是,兄弟也是久治儒学的人,儒学从来就有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的箴言。倘若你触犯了大汉律法,无论是哀家还是彻儿,恐怕也救不了你。所以,你要好自为之。”
“那么,皇上对臣……”
“哀家已经说了,具体的事哀家不干涉。不过彻儿绝顶聪明,哀家的意思他明白,总不会太差。”
田蚡捻着胡须没有说话,他对未来有了一种担心和忧虑,眼里似乎没有往日那样流转和精明了。对自己这位外甥,他实在有些琢磨不透。
出了长信殿,包桑小声问道:“皇上是要到椒房殿去么?”
“不!回未央宫!”刘彻说着话,步履轻盈地登上了车驾。
“皇上可有好些日子没有到椒房殿了。”包桑小心翼翼地提醒。
“这是皇后的意思么?她怎敢干涉朕的事情?”
“不是的!奴才以为,皇上太劳累了,也该调养调养身体了。”包桑抬头去看,刘彻已经坐上了车驾。
“既然不是皇后的意思,你还啰唆什么?起驾!”可车驾走了没几步,又停了下来,刘彻在车内对包桑高声道,“你去告诉皇后,就说朕夜间要批阅奏章,就不到椒房殿了。”
“诺!”包桑看着皇上的车驾越来越远,才转身朝椒房殿走去。
对皇上,包桑怀着深深的感激。也许是因为当年在思贤苑为皇上讲述李广将军故事的缘故,皇上一登基,就让他做了未央宫黄门总管。这份恩宠让他感激涕零,他不愿看到皇上有一丝不快。他虽然不清楚皇上刚才和太后说了什么,但他凭着直觉,就知道这是一次并不愉快的母子相聚。
自从做了中人之后,包桑早已没有了对异性的冲动。未央宫中美女成群,但对包桑来说,她们只是视角上的不同。所以,他理解不了女人在皇上的眼中究竟处于什么位置。更令他无法理解的是,韩嫣不知用了什么法术,竟让皇上撇下美丽的皇后而同他待在一起。而且韩嫣一到皇上身边,他就只能远远地站在宫门外守候。
其实,韩嫣也有说不出的无奈。他已经十九岁了,对女人的征服和占有欲使他每天都处在骚动和不安中。他到上林苑安排了狩猎的公务后,并没有急着回京复旨,而是坠入了水衡都尉安排的温柔乡里。
那女子是十分精于调情的。她每一个眼神都把韩嫣全部的激情汇聚到她最敏感的部位;她嘤嘤带着娇媚的笑,像一汪春水从韩嫣焦渴的心土上漫过,弥合着他寂寞的裂缝;她滑腻的肌肤,仿佛丝帛一样,在韩嫣的身下抖动着诱惑的光波;而她“哼哼”的喘息,带给这个每日陪伴着皇上的男人,是妙不可言的快感。
那一刻韩嫣真正地体味到,一个没有在女人这方土地上耕耘过的男人,一个不能给女人注入快感的男人,他的生命简直就是清晨的一缕雾霭,轻飘得没有任何分量。
他对这女子说不上爱,完全是一种发泄,他们彼此满足的只是肉体的欲望。这使韩嫣在每一次冲击时总表现出穿透的残酷,他认为只有那女子求饶的声音才能让他感觉到他作为男人的存在。
“哎哟!哎哟!哥哥,您轻点,妹妹受不了了!”那女子斜睨着韩嫣,大声叫道。
但韩嫣的脸色却变了:“你叫本官什么?”他不待那女子回答,就一边用手狠抽那女子的脸颊,一边挪动着身体再次发起冲击,“混账,本官是什么人,敢叫我哥哥?弄死你……”
直到那女子昏厥过去,他才带着满足的轻松离开了那间掩藏在密林深处的房子。
他相信来这地方逍遥的,不只他一人,而水衡都尉却从这些女子身上获得了他所需要的一切。在他被迎到客厅的时候,水衡都尉笑问道:“大人可痛快?”
韩嫣不置可否地笑道:“天下没有不抓兔子的鹰。大人有什么要在下办的事情么?”
当女人做了他们之间的交易筹码时,水衡都尉便不加任何掩饰地把要求摊在了韩嫣面前,“卑职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有朋友希望大人在皇上面前引荐一下罢了。”
“此人叫什么?”
“赵绾!是地方上有名的儒生。卑职知道,皇上现如今正在大力求贤,大人何不将这好事做了,赵绾也一定不会忘记大人恩德的。”
“哦!呵呵……”韩嫣以他爽朗的笑表示对所托事情的应允。
现在韩嫣回到了未央宫,他已经早早地站在殿门口迎接刘彻的归来。他扶着刘彻进了未央宫前殿,督促黄门伺候皇上梳洗;尽管御膳坊在为皇上奉上饭菜的时候,已经有专门的黄门尝过,但韩嫣还是在亲自尝过之后,才禀奏皇上进食。他笑容可掬地站在一旁,似乎只要皇上吃得舒心,他就获得了最大的满足。
他所做的这一切,给刘彻留下忠诚的感觉:“韩卿!你就与朕一起用膳吧!”
韩嫣顿时激动道:“谢陛下隆恩。臣怎么敢与陛下同席用膳呢?臣看着陛下用膳,已是天大的荣幸了。”
“韩卿何出此言?朕从小就与爱卿同榻而卧,吃一顿饭又有何妨?”
韩嫣还是嗫嚅着:“皇上……臣……”直到刘彻正色起来,韩嫣才轻手轻脚地在刘彻的对面坐下。
与其说是与皇上一道进餐,不如说韩嫣是想借此寻找向皇上进言的机会。这美食玉馔究竟是什么味道,韩嫣一点也没有尝出。他的一双眼睛一刻也没有离开刘彻的眉宇,在确定刘彻对上林苑狩猎安排妥当表现出肯定时,韩嫣很随意的又把赵绾的名字提到了皇上的面前。
韩嫣绘声绘色地描述着赵绾,说他学养深厚,精稔儒学;说他办事干练,忠于朝廷。刘彻听着听着,嘴角就溢出会心的笑意,“韩嫣!朕没有白与你同榻而卧,朕要赐你一杯御酒!”
看着韩嫣饮下澄亮的玉液,刘彻心头再一次闪过一个强烈的信念:“兴大汉者,非少壮有力者不能为也!”
此刻,在椒房殿里,阿娇正对着她的母亲撒气。
依照宫廷的礼制,皇后的家人拜见,是要先例行宫廷的礼节,然后才论亲情。但阿娇没有等母亲行拜见之礼,就扑在母亲怀里“呜呜”地哭了起来。
“这是怎么了?是谁这么大胆,敢欺负到皇后头上来了?”长公主抚摸着女儿的肩膀问道。可阿娇不说话,只是哭。又是骂宫娥们,又是拿殿中的陈设撒气,看见什么就摔什么。
这都是平时自己放纵了她,可自己当年在窦太后身边时,又何尝不是如此呢?但现在是在宫中,可不是在侯爷府,情形是不可同日而语的。长公主心中这样想着,就不得不正色地批评起女儿来。
在母亲连规劝带批评下,阿娇情绪渐渐地平复了,遂将自己的遭遇一一说给了母亲听,她扯着母亲的衣袖撒娇道:“您说!女儿是皇家的外孙,当今的皇后,可是皇上他……”
听着阿娇的诉说,长公主的心渐渐沉重了。
是啊!论起年龄,皇后虽然比皇上大了三岁,可也不过十九岁,正是一朵花刚刚开放的季节;论起容貌,阿娇虽说不是绝代佳人,可也够得上倾国倾城了;论起身份,她是太皇太后的外
她半是期盼半是担心的向女儿问道:“皇后最近身体有没有不适呢?”
“没有啊!”
“清晨起来,就没有恶心的感觉么?”
阿娇摇摇头。
“有没有想吃辣的或者酸的等偏食的嗜好呢?”
阿娇还是摇摇头。
“皇上对你好么?”
“怎么说呢?眼下还可以,往后就……”阿娇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那一双眼睛却分明多了几许波澜:“反正他是很能折腾的,有时候一夜几次,女儿……”
长公主不再问下去,这样的事情,问得太细反倒不好。只是她有些困惑,也有些担心。从小在皇宫里长大的她不会忘记薄皇后就是因为没有为先帝生下龙种而失宠的。
“女儿啊!”长公主的黛眉渐渐收拢了,此刻完全让亲情占据了心胸,“为娘不说你也明白,皇后的位子是要靠太子来维系的。听娘的话,在皇上面前千万不可任性,要拴住他的心。为娘明日就到永寿殿去找太皇太后商量,找太医来看看。不过,这事千万不能让皇上知道了,以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有,你对身边的宫娥们既不能放任,也不可太刻薄。不要看她们一个个俯首帖耳的,心里鬼着呢!”
长公主忽然想起刚才进宫时遇见了包桑,忙问道:“包公公来过么?”
“来了!就是他传话说皇上今夜不来的。”
“皇后没有赐点东西给包公公?”
阿娇摇了摇头。
长公主叹息道:“女儿啊!你不要瞧不起那些中人,他们哪个不是皇上的耳目?下次包公公再来,你可不能怠慢了。”
第二天,长公主早早地进了永寿殿。在那里,她看到了表兄窦婴。
窦婴的脸色很好,长期的赋闲并没有影响他的情绪,他依旧是那样谈锋劲健,那样思路清晰。
太皇太后对这个曾经伤她心的侄儿的归来感到很欣慰。景帝驾崩以后,她一直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巨大悲痛中。先是最疼爱的小儿子刘武撒手人寰,接着刘启又英年早逝,这使这位在太祖高皇帝年代进宫,陪伴了两代皇帝的老人遭到了沉重打击。躺在永寿殿的榻上,人们曾担心她从此会被遗忘,再也不可能成为皇室安定的象征。
可她又一次创造了奇迹,早年的颠沛流离铸就了她坚强的意志,使她作为这个王朝的最高权威依然挺立。这些日子,不断有人传来消息,说皇上对儒学热情甚高,这意味着大汉这艘负载了半个多世纪风雨的大船即将改变航道,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而就在此时,窦婴回到了京城。
太皇太后对窦婴寄予很大的期望,嘱咐道:“皇上此番召你进京,必有大用,你要好自为之,万不可让哀家失望。而我窦氏一门,也只有你堪大用了。”
她也没有忘记教导一直伺候在身边的窦宇,“往后,跟你族叔学着点,不要整日浑浑噩噩的。”
“侄儿一定不辜负太皇太后的期望,定会竭力辅佐皇上光大汉室。”
但是,太皇太后对这笼统的回答并不满意,她要的是他对国策的具体态度。
“立国之本,莫过于国策。我朝自太祖高皇帝以来,素以黄老之学治国,才得以享国长久。”
“这个侄儿知道。”
“哀家知道,你向来薄老而厚儒。前些年,我们还为此发生了许多不愉快的事情。这一回,哀家希望你能以国事为重。皇上年轻气盛,在戡定国策上不免会有所遗漏,你作为重臣,可不能由着他的性子来。”
窦婴很清楚,这是太皇太后召他来的核心,也是今后未央宫与永寿殿交锋的核心。而他在进宫之前,恰恰就是儒学立国的鼓动者。他前日一回到京城,皇上就召他到未央宫进行了长谈,话题只有一个,这就是要改弦更张,大力吸纳儒学人才,以儒学立国。皇上在谈起自己的治国方略时,眉飞色舞,慷慨激昂,使得窦婴都不忍打断他的话。可是,窦婴却十分清楚,儒学立国最大的障碍就是坐在他面前的这位姑母。
窦婴不再是当年的那个窦婴了。仕途的一波三折使他的性格得到了淬火锻钢般的历练。在太皇太后说话的时候,他始终保持着冷静。
“太皇太后的意思侄儿很清楚,侄儿定会向皇上禀奏的。”
太皇太后的眉宇展开了,她相信当年把窦婴赶出朝廷,让他赋闲在家是多么明智的决定。这一定给他留下了刻骨铭心的印象,会促使他对自己的行为进行反思,性格也会得到磨炼。她于是对这位已到中年的侄儿恢复了早年的亲昵,她颤巍巍地伸手要窦婴坐到她的身边,她拉着他的手亲切询问他在蓝田的日子,她甚至埋怨已经去世的儿子不该为了废太子而罢了他的太傅职务。
这亲情让窦婴十分感动。他想,如果太皇太后不是那么固执地维护祖制,那么刘彻的执政一定会比现在顺利得多。他任太皇太后枯瘦的手在自己的掌心摩挲,却想不出用怎样的话语将这种亲情更加向前推进一步。
恰是长公主的到来打破了这种温馨的平静。
“哎呀!是表兄到了。”长公主爽朗的笑声在窦婴耳边回响,他急忙起身向长公主行礼。
“窦婴参见公主殿下!”
长公主忙上前扶起窦婴道:“免了!免了!自家兄妹,何必多礼呢?”
窦婴道:“前日刚刚回京,还没有来得及去拜见皇后和公主呢!”
长公主道:“是呀是呀!阿娇哪天不念叨你这个舅父呢?常说要到蓝田去看望你呢!这下倒好,你回来了,有空就去宫中看看她,也让她放心。”
“嗯,一定一定!”
“不知表兄可曾见过皇上?”长公主总是不失时机地让话题围绕着自己关心的问题展开。
窦婴道:“前日回来,就被皇上召见了。”
“依皇上的性格,表兄这回要派上大用场了。”作为女人,长公主并不关心国家大事,她只关心皇后的地位是否稳固。因此,她想得更多的是母后这一族在朝廷的位置。
“只是不知道会不会让兄长做丞相呢?”
“这……”窦婴迟疑了片刻道,“皇上没有说,我也就不便猜度。”
“可是我听说,卫绾昨日已经向皇上递交了辞呈。你说……”
“怎么?卫大人要辞去丞相?”
“而且听说皇上已经准了。”
长公主笑了笑,转身来到太皇太后面前,挨着她的肩膀坐下了。
“母后呀!您说说,这卫绾之后谁会是丞相呢?”长公主意味深长地看着窦婴,而说出的话却指向了宫外,“会是田蚡么?”
她放出这话之后就沉默了,神情专注地观察面前这两个人的反应。果然,太皇太后的嘴角露出了不屑一顾地鄙夷:“田蚡?他怎么能做丞相呢?”
“他可是太后的兄弟啊!”
“太后怎么了?哀家还没有死呢,还轮不上她指手画脚!”长公主的话显然刺伤了太皇太后的自尊,她说话的声音伴随着脸色的严肃骤然高昂不少。
“先帝在世时,有什么事不与哀家商量呢?我就不相信,一个小小的彻儿,敢把哀家不放在眼里?哀家明日就宣彻儿进宫,要他让窦婴做丞相!”
太皇太后这样坚决表示自己的看法,非但没有让窦婴感到如释重负,反而使他的心更沉重了。他预感到,年轻的皇上即将面临一个复杂的局面。
作为曾经的太傅,他最清楚刘彻那种独立不羁的性格,他决不会轻易屈从太后或太皇太后的意志,他所追求的是像秦皇、太祖高皇帝那样的丰功伟绩和皇图霸业。当长公主提醒他要谢过太皇太后的时候,他甚至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心绪。
“你怎么不说话了?是怕得罪太后么?”太皇太后很敏感地解读着窦婴的沉默。
“不!不是!”窦婴迅速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侄儿谢太皇太后恩典,侄儿是在想,为了大汉江山社稷,应该如何辅佐皇上,以不负太皇太后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