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午间小憩。
绛桃复命:“主子,奴婢幸不辱命,查了出来。”
原来是敏贵嫔故意让翠微宫的季贵人发现她悄悄烧艾的事情,让季贵人因为害怕,和陪嫁在小树林谈论起此事,正巧被同游的仰嫔、穆良媛和严贵人听去。
三人在“聪明”的婢女的引导下,一边教唆内务府的小宁为了钱财偷窃香料,一边收买了与同宫梁小媛的远房亲戚梁老板,打算要是有暴露的可能就全部推给梁小媛。她们与梁小媛虽同在万春宫,却与之交恶,才有的这个举动。
至于为何听信季贵人与陪嫁的谈话,一是三人和季贵人是同年入宫,亦不甚得宠,季贵人的性情,她们还是有把握的;二是季贵人当时很惊慌,神情不像是装出来的。
而敏贵嫔这么做得原因,很简单,她与没了的莞妃一样,在月份上做了手脚。为了完全的把握可以提起生下皇子而不被怀疑,敏贵嫔做了多种准备,被人下了香料而早产就是其中之一。
绛桃问:“主子,我们该如何做?”
云薇道:“让内务府按宫规处置偷窃贡品的小宁。令羽林军出宫捆了梁老板,查了他的香料铺子。再把仰嫔、穆良媛和严贵人拿了,请皇上定夺。”
“敏贵嫔无辜受累,着实可怜,把库房里的渥南国进贡的一对翡翠玉镯,西越进贡的三匹月影纱和属国平昌进贡的人参,让含笑亲自送去关雎宫,希望能安抚到敏贵嫔。”
“是。”绛桃明白。主子是要把敏贵嫔从内务府香料失窃案里摘出来,让关雎宫干干净净。
结果当然是,仰嫔、穆良媛和严贵人因心性狠毒,谋害主位,被玄凌打入冷宫,以儆效尤。
季贵人因为口不择言,闭门思过一月。梁小媛无妄之灾,晋为嫔位,但并无封号。
……
前线传来消息,奉国将军成功寻到摩格踪迹,与之在草原上展开了激烈的追逐,又有边境十六州各出精英百人围困。
终于,在草原与荒漠的交界处,双方展开激战。
甄珩力竭而亡,摩格亦如此。可汗的亲军被团灭。
最后,甄珩的副将,把这群残忍的赫赫人作一堆,以火点燃。
茫茫越野,狼嚎之声不绝。
他们一小部分的人整理好将军的遗体,打算去上京,在那里等候皇帝旨意。一部分人收集敌人的骨灰,送去平州。剩下大部分,护送摩格的尸身去雁鸣关。
平州,报仇雪恨。每个家破人亡的守墓人都得了一份骨灰,皆洒落在墓前,以此祭拜惨死、或失踪的亲人。
过了几日,皇帝的加急圣旨,追封奉国将军甄珩为一等平北侯,其妻薛茜桃为平北侯夫人,其长子甄致宁袭平北侯爵,三代内不降等。其母云辛萝赐正二品乐平府夫人。
奉国将军的遗体,以冰封存,送回京城,以侯爵礼下葬。得以配飨太庙,肖像入上京太庙阳翼殿,受人祭拜。玄凌又命大鸿胪遣人去甄府吊唁。
既然摩格已死,可汗之位未定,又将是另一方腥风血雨。大周手握摩格的第五子,有心插上一脚,想要赫赫称臣,并协定新的条约。如果能成功,也许能让边境休养生息几年。
敏贵嫔因奉国将军马革裹尸之事,悲痛之下发动。
玄凌担心又焦急,在产房外踱步。
一夜过去,母子平安,但敏贵嫔再也不能孕了,而且需要修养更长的时间。玄凌心痛之下,下旨晋封敏贵嫔为正二品敏妃,享从一品夫人待遇。
这下三妃已满,便以三人中资历深的陵容为首。
……
玄凌怜惜敏妃生子的不易,特许敏妃能亲自定下小皇子的名字。敏妃思量再三,择了澈字。于是,九皇子名予澈。
然而,七皇子、八皇子和十四帝姬出生快一年了,还没个名字和封号。
也许是宫里的皇嗣越多,玄凌不像以前那样会为此事纠结,为此上心。也或是去年诸事纷扰,前线的、后宫的,起起落落,奏折多得能压死个人,玄凌百忙之中给忘了。
总而言之,玄凌因九皇子的名字,还是想起来了有两个儿子没取名,一个女儿没封号。
于是,七皇子名予潜,八皇子名予沛。十四帝姬封号为茂德,小名由生母怡妃取作若芙。
云薇听到旨意后,不免懊恼,她竟也忘了三个孩子名字和封号的事。
因此连忙向玄凌请罪,说是她这个做母后的太不上心了,竟然没提醒玄凌。
她不仅自罚了俸禄,给予潜、予沛和若芙送去了一大份厚礼,还作宴请怡妃、颖贵嫔和庄贵嫔喝酒赔罪。
……
九皇子的满月礼,在重华殿举办,甚是隆重
云薇在主持满月礼,时不时应付一些贵妇人的奉承。
又因为敏妃还不能起身,故而托了她的二姐、平阳王妃前来代替她在宴会中母亲的身份。
此刻,平阳王妃身旁围了一大群贵妇人,一眼望过去,千篇一律的笑容满面,都在不停嘴地夸奖她怀里的小皇子。平阳王妃感觉自己的脸,也笑得和她们一样僵硬虚假了。
陵容坐在贤妃的右侧,漫不经心地喝着美酒。有那么一会儿,她听到后面不知道是哪几个妃嫔喝多了还是怎么的,聚在一起嘀嘀咕咕,说九皇子长得和皇上不太像云云。
陵容不禁一顿,也不知道她们是因为嫉妒才恶意中伤,还是九皇子真的和玄凌不太相像。可九皇子不像父亲,也会像母亲,或者是像舅舅,常言道外甥像舅……什么乱七八糟的,陵容扶额,自己是不是喝醉了,天马行空想什么呢。
贤妃看陵容云霞满面、神色恍惚,知道是她喝多了,就劝她去偏殿歇一歇,醒醒酒再回来。
于是在偏殿停留了一会儿,陵容换了身备用的华服,重新洗漱后上妆,感觉清爽不少,正要回正殿。
重华殿位于上林苑,树木丰茂、风景宜人,更衬得殿阁金碧辉煌。
万绿丛中,少女绯红色的衣裙格外夺目,而绯红近侧,是更夺目耀眼的明黄色的九龙长袍。
玄凌的目光微凝、神情怔忡,也看不出喜还是不喜,只瞧着少女惊讶娇柔的脸庞,默然不语。
名花倾国两相欢,常得君王带笑看。有时候人不需倾国,只要一时入眼,便有飞黄腾达的机会。宫廷宴会,就常常充斥着这样的机会。而此刻红衣娇羞的少女,就踏上了机遇的青云。
在陵容的视线里,能清楚的看到少女熟悉又美丽的面容,难怪万花丛中过的玄凌会为此止步了。
其实,少女并不十分像没了的莞妃,也不很像如今盛宠的敏妃,应该也不是很像纯元皇后——是的,陵容知道纯元皇后的事情,是云薇亲口告诉她的。
但不可否认,少女的确有这种似是而非的神韵,让人迟疑觉得不像之后,又忍不住去探究——这便是对方的动人之处了。
有诸位貌似纯元皇后的妃嫔在前,此女的入宫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陵容想到此处,默默叹口气,悄悄退了几步,从另一头回了正殿。
第二日,宫门打开,宣旨内监领着一小队内侍,皆骑马出宫,看样子是要去某个臣子家里宣读旨意。
“奉皇后懿旨。弘文馆从七品校书郎卫步延十五岁女卫筠,知书达礼,蕙质兰心。淑性茂质,丽质天成。应封为正六品贵人。于九月初五日进内。钦此。”
册封卫贵人的旨意已经传遍整个后宫,且如陵容所料,在内宫掀起不小的波澜。人人都在好奇这位贵人是何模样、什么性情,皇上怎么就突然下旨册封。
而玄凌对卫贵人的厚爱显而易见——先是不在选秀之时,对方还未入宫侍奉,便赐正六品“贵人”之位。说实话,以卫贵人的家世,过于厚待了。
又亲自嘱咐了把临近太液诸芳的恰春堂理了出来,赐予卫贵人居住。
只要是心系玄凌、关心自己未来命运的妃嫔,在给皇后请安的时候,总是忍不住旁及侧击。
云薇不动如山,只是吩咐内务府派去校书郎家的教引姑姑一定尽心。又赏赐了两匹色彩鲜亮、花样精巧的明光锦给卫贵人。
至九月初五,卫贵人入宫。在恰春堂修整三日,穿着皇后赏赐的明光锦裁制的新衣,来长乐宫拜见。
云薇居上座,见众妃齐聚,除了因产后积疾的敏妃,一个也不少,真是难得。
来人身段纤细婀娜,姿容清丽难言,一步一袅,皆曼妙若飞鸿转羽。待得近了,能看见一双清幽妙目藏着人生幽幽沉沉的心事,寂寞如幽夜。
卫贵人跪下请安,口中轻轻道:“恰春堂贵人卫氏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说着,行了叩拜大礼。
云薇受了礼,吩咐小禾子赏下礼物,卫贵人恭恭敬敬地谢了恩。
黄门内侍蒋成引卫贵人分别参见九位主位,还有三个位份比卫贵人高的小主,剩下的三人则要对卫贵人行礼。
只见淑妃微微侧首,悄悄问端贵妃道:“端姐姐,你觉得她像谁?”
端贵妃素来聪颖,只淡淡而笑,轻柔回答:“像她自己。”
若昭与皇后相识多年,对她的容貌一清二楚。于是又看了看对面的敏妃,忍不住端起茶盏,以茶杯掩口,叹不可闻道:“冤孽啊!当年莞妃、傅氏二人入宫便是这个样子,明明有了皇后,皇上还要找相似的人来做什么!谁知什么性情,会不会又一次搅得内宫不宁!”
怡妃就在她身边的位置坐着,听了个大概,不禁苦笑。她也同若昭一般,用喝茶作掩饰,低低地说道:“敬姐姐,皇上的心思我们如何能想得到。左不过有皇后娘娘在,犯不着我们什么事。”
若昭听了,又是一叹。
当夜,不出众妃所料,是卫贵人侍寝。
大约是清楚卫贵人如今太过引人注目,忧心她和敏妃一样,除了皇后会照拂一二,没别的人肯来往。
因此,玄凌暂时没打算给卫贵人晋位,不过赐了个寓意甚美的“琼”字给卫贵人作封号。
……
因着天气骤冷,敏妃好不容易养得差不多,能出月子了,这风一吹,又躺了回去,起不了身。太医禀告,要敏妃仔细调养,不可出宫受寒。
又因为小皇子还是离不开母亲的年纪,于是向玄凌请求,让平阳王妃暂时入宫一段时间,帮忙照顾九皇子。
及腊月,年关将至,奉皇后懿旨,正五品嫔以下,各进一位。
良媛韦氏为嫔;琼贵人卫氏为小仪;贵人季氏为良媛;选侍萧氏为娘子;采女高氏为选侍;采女乔氏为选侍。
这一年的悲欢离合,就这样随着炮竹之声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