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出事了。”小禾嘴上这么说,但是神情很淡定,看来不是自己人有事。
云薇问:“发生什么了?”
“前朝的张御史告发甄尚书与摆夷罪奴私通,并生下一女,充作奴婢!”小禾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是很吃惊,“那个奴婢就是如嫔!”
“啊?”云薇一惊,不禁想起甄昭媛和如嫔眉眼之间的几分相似,难怪当初如嫔故意通风报信给皇后一党,告知她们甄昭媛不顾圣旨探望惠嫔,让玄凌刚好知道,以至于发怒,发落惠嫔去冷宫,打压沈氏一族,又降位甄昭媛,杖毙芳若等。这些事情发生后,如嫔突然背叛了皇后一党,把甄昭媛从禁闭中解救出来,二人结成同盟,任皇后一党怎么挑拨也不再成。
原来甄昭媛和如嫔是同父异母的姐妹,不过甄昭媛既然能让如嫔如此听话,一定是知道这个信息,就是不清楚是何时知道的。若是甄昭媛从小就知道,那如嫔给她做了那么久的贴身婢女,啊这……若是入宫前知道的,那怎么还敢让如嫔陪她进宫,就这么自信没人会发觉这件事吗?
古人云,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在这深宫里,任何一个破绽都要藏好,否则来日就会因此跌落云端,死无葬身之地……想到这里,她眉头微皱,既然这么多年都没人发现如嫔的真实身份,怎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被揭发了呢?
现在可是后宫无主,众人蠢蠢欲动之时,到底是后宫的人所为,还是宫外想要入宫为后的人所为?亦或者,这件事只是第一步棋——“小禾,你找一个刚巧要出宫的自己人,让他传个口信。”
如此这般,云薇交代完,起身至长廊,只见风云变幻,山雨欲来,有人要下一个大局,而爹爹他,应该有所准备的吧。至于她自己,纯元皇后是最好的护身符、挡箭牌,没了皇后,没人能真正威胁到长乐宫,就算是有晋康翁主撑腰的胡姑娘。
……
甄远道革职抄家,判流放江州;其妻除去诰命夫人。甄远道之子甄珩,革职查办;甄珩之妻除去诰命——这就是玄凌的判决,还是看在甄昭媛的面子上,从轻处理,没让所谓的国丈人头落地,已是仁慈。否则,按大周律例,甄珩被父连累,会被充军岭南,其妻其子同去受苦。甄夫人与甄二姑娘、甄三姑娘亦会流放江州。
至于如嫔,玄凌是厌恶至极。
之前韵穆贵嫔,也就是赵容华落水知足之事,如嫔证据确凿,只是玄凌按捺不发,以为其中有什么阴谋会威胁到皇权。不过这么久了,没有半点动静,玄凌都打算等如嫔生下小皇子,让她血崩而亡,待甄昭媛生下小帝姬——是的,温太医诊脉过后,禀是帝姬。这样衍庆宫就有了一子一女,可以直接越过三妃,升甄昭媛为从一品的夫人。即使甄昭媛的资历不如三妃,可谁让玄凌偏心呢。
没想到如嫔竟然是摆夷血脉,甚至是罪奴之女,连狮虎园的驯兽女还不如,她的混淆皇室正统,是玄凌所不能容忍的。大周已经有了一个摆夷罪臣血脉的舒太妃,一个混淆血脉的清河王,不需要再多一个——他对年幼之时,父皇对自己的视而不见,玄清的耀眼夺目、天资聪慧,太子之位从来与他无关,甚至还夺取了母后注目,这一切的一切,让玄凌如鲠在喉。
玄凌就算和玄清培养出了手足之情,这些阴影还会时不时地窜出来提醒自己——你事事都比不过玄清,礼、乐、射、御、书、数君子六艺,即使再怎么努力,都是差那么几步。容貌身姿,气度胸怀,甚至是母后的纵容,好一个惊才绝艳的清河王,哈哈哈!
他是如此的厌恶摆夷,竟然还纳了摆夷罪奴之女为妃,还有了龙胎,若不是顾忌风度,和怜惜毫不知情的甄昭媛,甄远道这个良贱通婚、触犯刑法的混账,早就被他斩首示众,以儆效尤了!甄珩再如何能干,也有大把的人能替换——“皇上,倪御史求见。”
李长打断了玄凌的思路,他烦闷道:“宣。”
……
双桃匆匆而入:“主子,衍庆宫如嫔发动了!”
“恩?不是应该月底才会吗?出什么事了?”云薇起身,一边由着绛桃她们为自己梳妆打扮,一边疑惑地问。
双桃道:“听说是因为知晓了甄家的事情,惊怒之下,才……”
“我不是下令隐瞒此事,并让衍庆宫闭宫了吗?”云薇蹙眉,“是哪个那么胆大多嘴的?”
“这还不知晓,不过甄昭媛已经匆匆赶去仪元殿,想来是去求情。”双桃上前一步扶住云薇,“主子,衍庆宫现下只有管芬仪在主持。”管芬仪就是祺嫔,比同时入宫的祥福瑞嫔,要进一步升阶。
“传我的懿旨,让各宫最高位管好自己宫中人,都别去衍庆宫掺和,若有违者,禁足三日。”衍庆宫现下就是个烫手山芋,还有人没眼色,一窝蜂的去看冷嘲热讽,只会尽添乱,云薇快刀斩乱麻,直截了当挡住这些闲得没事的妃嫔,也省了有人浑水摸鱼。
总算打理好,云薇急急往前走,吩咐道:“双桃带几个人去清心殿、昀昭殿和景春殿,让敦妃、敬妃和安昭仪看顾好皇子帝姬们,就别动身了。再派人去披香殿,请端妃过衍庆宫。绿云阁那里,映竹去一趟,安抚许良娣,别让人趁虚而入。”一大串话说完,她又让蒋成公公、黄姑姑和周嬷嬷守住长乐宫。
至衍庆宫,云薇的辇轿刚落下,才进了殿门口,恰好端妃也赶到了,多半是双桃还没到披香殿,端妃就知道如嫔发动的消息,也清楚云薇要找她,先行一步了。
说实话,宫里头,除了巾帼不让须眉的太后,也就皇后与端妃,这两个人会让云薇感到棘手。皇后心机深沉,没有底线,又有太后、纯元皇后做靠山;端妃则是单纯的聪慧,不仅拥有玄凌的信任,以及难以企及的深宫资历。
端妃独来独往是为了保持玄凌眼中自己的与世无争、孤芳自赏,也是为了远离纷争。她不动声色,怀疑皇后多年却按兵不动,只等一击而中;布置多年,耳聪目明,却从来不用;明明处在宫中,却好似游离在外。这样的耐心、隐忍、韧劲,让云薇不禁想到了大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定勋侯齐不迟,可惜被这样禁锢宫中,与阴谋诡计相伴。
所幸端妃有一个致命弱点,那就是孩子,再怎么难以打动,还是让予琛和予泽打动了。由此,云薇才和端妃保持了一个良好的关系,互利互助,甚至把皇后拉下马。可云薇心里清楚,若是有人能主动投诚端妃,给端妃一个孩子,端妃的立场就会随着孩子而变化,这不得不预防。
本来云薇知道襄穆妃命不久矣,膝下的温仪帝姬正好填补端妃的寂寞,谁知玄凌因为襄穆妃病前托敬妃照顾帝姬的这个举动,随手就把温仪给了敬妃,不由感叹一句时也命也,端妃越是想要一个孩子,她越是得不到。
不过,云薇有预感,端妃终究能得偿所愿。当然,绝不可能是如嫔腹中之子。摆夷血脉对于玄凌来说,就是个炸药,他绝不会留下这个混淆血脉的皇子,以至于长大后,和其他皇子争夺储位。这一点会让玄凌再次想起,隆庆帝在立储之时的一意孤行,要不是大臣们以摆夷血脉为由阻止,舒贵妃与六皇子会永远的压在太后和玄凌头上,再不见天日。
“妹妹。”端妃在后头唤她。
云薇回过神,略停了一会儿,等端妃进来后,二人并肩而行。“姐姐来得及时,不然衍庆宫的事情,我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唉,谁能想到衍庆宫会有这般境地。”端妃叹息。
走过长廊,只听一声刺耳惨叫,阁内方寸大乱,云薇稳住局面,问:“怎么回事?”
“娘娘,如嫔小主,小主她,去了!”小宫女跪在地上,是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说出了来噩耗。
“什么?”端妃吃惊。
管芬仪从里头出来,热得满头大汗,有些凌乱,她哭着道:“皇贵妃娘娘,端妃娘娘,如嫔妹妹她,惊怒交加,气急攻心,突然就见红了,臣妾,臣妾……”说着说着,就哽咽起来。
还是管芬仪身边一个小丫头道:“回两位主子,我们小主没经历过这事儿,方寸大乱,只来得及去太医院请人过来,谁知道如嫔她硬是要去仪元殿找皇上,这哪成啊,奴婢就请人拦住如嫔,还被打了一巴掌。”说完,侧过脸,只见白皙的脸上一片红肿。
“好不容易拦住如嫔,等太医过来了,说如嫔悲愤交加,动了胎气,不得不催产,否则皇子不保。宫里能主事的昭媛娘娘不在,我们小主哪里支棱得动衍庆宫,只好去请娘娘们过来。”小丫头泪眼汪汪,继续道,“可是如嫔的情况越发不妙,我们小主只好让太医用了催产药,让稳婆们助产,哪知,哪知如嫔坚持不住,就,就……”
她支支吾吾不敢说,云薇哪里不知道这里头的弯弯绕绕,不过是一场戏。什么叫只来得及去请太医,甄昭媛不在,管芬仪就是最高位,竟支不动宫里人,笑话!衍庆宫那么多宫人,大多是甄氏姐妹的耳目,如嫔情况紧急,这些人应该比管芬仪还要着急,怎么可能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