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凌因惩处汝南王党羽一事,下令推迟今年的选秀,改成明年举行。不过,他让云薇选了北门提督之女黎氏、吏部侍郎之女管氏、都察院御史之女倪氏和京城令尹之女洛氏入宫侍奉,为表一视同仁,皆封为正六品贵人。
云薇明白玄凌的意思,命内务府为这四位贵人拟定封号。等封号呈上来,她觉得既然四人一同入宫,总有个情分在,又为了讨个好彩头,择了福祺祥瑞四字。按长幼排序,黎氏为福贵人、管氏为祺贵人、倪氏为祥贵人、洛氏为瑞贵人。云薇还让钦天监选出吉日,定了八月二十日入宫。
……
过了中秋佳节,云薇选了林光宫这个敞亮、形制又富丽的宫殿为即将入宫的四位新秀的居所,命宫人们好生打理,一如对衍庆宫的主人入宫之时那样,移植了几颗桂花树过去,讨个吉利。
八月二十日,福祺祥瑞四位贵人入宫,云薇让她们修整三日,再来长乐宫拜见。
三日后,云薇着橘红色的宫装,是内务府新制的样式,唤作余霞成绮,很是绚烂,更衬得她容色美艳,神光动人。云薇居上座,由福祺祥瑞四位贵人先行拜见,接着是端妃、敦妃、敬妃三妃,然后是莞贵嫔,贵人以上的宫妃都接受了她们的行礼,贵人以下的则对她们四人见礼。
众人细看之下,这四位新贵人姿容都还出众。福贵人黎氏喜容可掬,祺贵人管氏容华端妙,祥贵人倪氏眉弯秋月,瑞贵人洛氏傲若寒梅。新秀各有特色,还透着些许未入宫前的天真烂漫。
当晚,玄凌便召了祺贵人侍寝,大约是喜欢,次日就迁了她去隔壁的衍庆宫居住。这也有个源头,祺贵人的娘家管氏要与莞贵嫔的娘家甄氏结亲,在别人眼里,二人是天然的同盟,同住一宫也能更为亲近。
玄凌按仪制在祺贵人侍寝后,给她晋封,升为从五品小仪。剩下的三位贵人侍寝后亦如此,都升做小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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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渐渐过去,原先病的都起不了身的、之前的刘芬仪,现在的刘容华,终于能起来了,但由于元气损失的太多,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小帝姬呢,勉勉强强活着,连满月宴席都没举办,只有云薇和三妃还记着,亲自过去看望,送了不少药材,满月礼就这样清清冷冷地过去了。
新秀之中,祥嫔倪氏渐渐被冷落,正想方设法争宠;福嫔黎氏则是因为姿色稍逊而不甚得宠,她也不在意,总是乐呵呵的样子。瑞嫔洛氏姿态清雅,虽不太献媚争宠,却也颇得玄凌欣赏。而最得宠的,莫过于祺嫔管氏,总仗着自己的丽容雪肤,惯会撒娇弄痴。
原本福祺祥瑞四位嫔一同入宫,本该同气连枝,相互扶持,站稳脚跟,只可惜四人相性不合,故而她们不仅要和对方斗,还要和旧人斗。旧人里,皇贵妃领了大头,三妃亦有情分在,莞贵嫔占了第二,还有安容华心细体贴。而宫女出身的许美人与何才人都已经升为正六品贵人,与这四位嫔争的最厉害,她们再不抓紧时间争宠,等明年的新秀入宫,怕是更会没有立足之地了!
……
临近新年,喜庆的气息越来越重,只不过天公不作美,大雪一直下了十来日也未有放晴的迹象,但也没多少人在乎这个,都专心致志地忙着添置衣裳、打扫宫苑。
在这种时候,长杨宫的安容华被诊出有三个月的身孕,玄凌大喜,晋了她从三品婕妤的位份。太后也是很高兴,给了不少好东西。
就这样,乾元十六年在这种喜气洋洋的氛围中,风平浪静地来临了。
二月初二,“龙抬头”那日,天似乎有要放晴的迹象。长乐宫里,玄凌与云薇在书房,一人处理政务,一人打理宫务。不远处,予泽认认真真地在练字,与他不同的是,予琛则满满苦恼的在写课业。
自两个孩子满五岁后,玄凌就让予泽入了上书房,与皇长子予漓一样,由太傅、大学士等学富五车的清贵文士悉心教导,让予泽知道何谓明理知行。而予琛身为帝姬,本不用如此。
帝姬靠的是教习女官开蒙,懂得识字便好,琴棋书画之类的全看帝姬喜好。大多帝姬只用快快乐乐地长大,等及笄了,再寻个好郎君嫁出去,生儿育女,就这样度过她们无忧无虑、侈衣美食的一生。
予琛却不想这样,她被玄凌宠得无法无天,想要学武练剑,就能去学,甚至请了羽林军教习,每日舞刀弄剑。就连太后都开口,说是太过了,数遍大周历代的帝姬,也没有这样身手矫健的。即使帝姬不愁嫁,未来的驸马也要慎重三分,以防变成不能和睦的家庭。
予琛依旧我行我素,缠着玄凌说,她也要跟予泽一样,去上书房读书。玄凌当然不会同意,他再怎么宠女儿,也不能违背祖宗礼法,让帝姬同皇子一起在上书房读书。况且,玄凌就算同意了,满朝的大臣们也不会同意,他们惧怕武周之事复发,惧怕再出现一个权倾朝野的女人,压在男子头上玩弄权术。
可玄凌再如何不让步,也还是心疼女儿一直闷闷不乐,连他在予琛生辰之时送的火红矮脚马都不去看望了。最后,还是云薇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既不会触动前朝大臣们脆弱的神经,也不会违背祖宗的礼法。
她命人在颐宁宫附近重修了一个楼阁,取名为心海阁。但凡宫中帝姬满了五岁,都要去心海阁启蒙,由多才多艺的女官教导,从此可以在那里读书习字。至于学武骑马之事,只能继续拜托羽林军了,毕竟大周会武的女子,确实很少。
云薇又让予泽花些时间,把先生的教导转教给予琛,这样自己还能复习巩固一遍,一举两得。最后,予泽再把先生每日布置的课业另抄一份给予琛。
这样一来,予琛总算重露笑颜了,高高兴兴地拉了与她同岁的淑和、温仪帝姬,还有慧生一起,在心海阁学习,时间一长,姐妹之间的感情也更好。而太后见此,再无异议。宫中众人也不再乱嚼舌根,说南阳帝姬太过离经叛道,没有往昔公主帝姬的贤德风范。
这个时候,予泽早就写完了课业,在练习谐书。予琛因为是听予泽的二次转教,在学习进度上要落后一小节,对弟弟抄来的课业有些苦恼。不过,当初是她自己硬要学皇子的课程,总不好半途而废,让别人看了笑话,故而每每都自我要求,必须达到完美的地步才肯罢休。
……
云薇查缺补漏完,松口气,双桃有眼色地递上一块温热柔软的帕子,她接过,覆在额头,松快一会儿后,又拿了下来,再洗去手上不小心沾染的墨迹。
“主子,请喝热饮。”双桃又端来一杯牛乳茶。
牛乳茶温温热热,里头还撒了一些干果碎末,层次丰富,在这样一个寒冷的天气,喝上这么一杯,能舒坦许多。
“小妮子喝什么呢?”玄凌刚刚处理完奏折,一边由着小丫头伺候净手,一边笑问道。
“是牛乳茶。”云薇柔柔地回答。又吩咐双桃送杯热热的杏仁茶过来,亲自奉给玄凌。玄凌就喜欢这个,每每喝到,会开始在心里怀念起纯元皇后的温柔体贴。
帮着予琛写完最后一道课业,云薇让小丫头把弟弟拉出去练一练武,别老盯着描本练字,怕儿子会劳累到眼睛。予泽生无可恋地被长姐拉去操练,云薇让会武术的百叶去盯着,担心他们练的不到位会不小心扭伤。
这下书房内,除了侍奉的宫人们,就剩下玄凌和云薇这两个主子了。两个人难得有机会放松,从诗词聊到游记,随性而谈,也颇觉趣味。
天南海北聊了一会儿,云薇道:“四郎,说起来,这几年宫中多有变故,今年又延迟了选秀,现下宫中妃嫔之位多有空缺,四郎若有意,可选几位资历深、德行好的姊妹晋一晋位份。”
玄凌慢条斯理地拿了一个掌心大小的橘子剥着皮,道:“婉柔且说来听听。”
云薇温声道:“按照后宫的仪制,应当有正一品贵淑贤德四妃各一,从一品夫人各二,正二品妃各三,从二品九嫔各一,正三品贵嫔各五,其余则无定数。现在宫中,四妃、夫人皆空置,三妃已满,九嫔空缺,贵嫔有一。不知四郎有何想法?”
“罗信执与庞德中说容儿腹中怀的是男孩,朕已让钦天监的人选出下月的吉日,就晋容儿为正三品贵嫔吧。”玄凌剥完小橘子,分出一瓣,递到云薇嘴边。云薇含笑吃下,酸甜可口,“臣妾先替安妹妹谢过四郎隆恩了。”
“安妹妹即将成为贵嫔,掌一宫主位,臣妾请四郎替妹妹想一想封号,既是为了妹妹孕育皇嗣的功劳,也为庆贺皇上再得皇子之喜。”
玄凌细细想来,道:“容儿敬让卑逊,谦字最佳,朕就赐容儿此字为封号。”
“谦,从言,兼声。兼字多含薄小不足之意,而言为心声,谦合此二字,表心不自满,屈己尊人——果真好字,可见四郎对安妹妹的用心。”
“说起用心二字,谁人不知朕对婉柔的用心之最呢?”玄凌调笑道。
云薇娇嗔地看了他一眼,“四郎,臣妾在说正事,可别打岔呀。”她接着说,“臣妾满打满算,再过几日,小帝姬就诞生六个月了,礼部拟送了三个封号,还请四郎择其一,赐给小帝姬。”
说着,对黄玉招了招手,“四郎,宫中七位帝姬,琛儿是出生次日就得了封号,瑾儿、瑜儿和静萱都是满月所得,温仪、徽静则是百日所封,唯独小帝姬迟迟未有封号……”她顿了顿,“还请四郎怜惜刘容华的不易,小帝姬病弱至此,很是可怜呢!”说完,侧过脸,拿出袖里的帕子点了点眼尾处。
玄凌既是尴尬,又是愧疚,对着黄玉放在桌上的三个封号——娴懿、静和、顺德,无从下手,满是默然。无奈他对刘容华已经没了印象,何况是一直病恹恹的小帝姬。玄凌使劲回想,只能想起玉照宫的清静,于是就用朱砂笔在静和二字上圈了一圈。
“按礼法,宫妃生产后,可晋一阶;皇嗣或是满月,或是百日,或是周岁后亦可一而再的晋升……”云薇让黄玉把玄凌选定的封号拿下去,通知礼部、内务府以及后宫,要给静和帝姬办一个册封仪式。
“四郎,不如就升了刘容华的品阶,为从三品婕妤如何?”
“就依婉柔所言。”玄凌略沉吟,又道,“与容儿同日晋封吧。”
作者有话要说:敬、让曰谦;谦谦,卑逊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