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骄阳似火,蝉喘雷干。
玄凌一声令下,清河王及其部从夺了汝南王在各地的兵权,囚将领而折其兵。奉国将军甄珩率羽林军节制汝南王府邸。
未几,汝南王府大门打开,汝南王着亲王服,面色阴沉,大步跨出,在甄珩面前站定,道:“本王束手就擒,勿惊扰府中家眷。”
“那是自然。”甄珩抱拳,为表敬重,他立即下马,躬身引向不远处的马车,“末将请王爷上车。”
汝南王甩袖上车,甄珩挥挥手,让一部分羽林军围住汝南王府,不许有人进去,也不许有人出去,每日运送入府的物资与送出府外的泔水等,都由羽林军亲自检查过后再运送。
既囚得汝南王,拘他于宗室禁府,玄凌立即着六部共议其罪。
几日后,六部同议汝南王玄济的罪状,共十大罪项:藐视君上、背负先皇、结党营私、紊乱朝政、阻塞言路、殴打大臣、中饱私囊、别怀异心、滥用武功、拥兵自重。条条都是罪大恶极的死罪。
玄凌准其奏,然而下旨却是:念汝南王颇有战功、效力年久,兄弟手足,不忍杀之令先帝亡灵寒心,故朕不忍加诛,姑从宽免死。着革去王爵尊荣,贬为庶人,终身囚禁宗室禁府,非诏不得探视。
至于汝南王妃、汝南世子与恭定帝姬,本应该贬为庶人。玄凌仁慈,广施恩惠,不使妇人幼子无依,令玄济之子予泊继任为汝南王。这样贺氏有予泊奉养,母子二人可继续留居汝南王府。而周晚衣虽便为庶人,但已是苏家妇人,自有夫君负责。
玄济既已治罪,接下来就是诛其党羽。这些事在摄政王时,玄凌已经做得娴熟,如今更是驾轻就熟,杀的杀、贬的贬、流放的流放。
有大臣上书,劝谏玄凌用严刑厉法治理天下,防止再度动乱,尤其对帮助汝南王又手握兵权的人,定要九族皆灭,以儆效尤。
玄凌只言:“今番之变,朕只严惩首恶。”加上他对待庶人玄济一家的恩惠,天下人纷纷赞叹皇帝的宽宏大量,处事仁慈。
惩处了汝南王一党后,玄凌对于有功之臣的封赏也陆续而来,有些空出的职位,都放上了自己人。
例如,苏恺升任扬州知府;苏恂升任永州通判;苏恒升任镇护将军一职,调往定连府镇守;苏慷升任工部员外郎。
甄远道晋为正二品吏部尚书,加封太子太保;甄珩晋为正三品兵部侍郎,羽林军都统兼翰林院侍讲学士。甄珩妻薛氏封为正六品新平县君。
忠义将军齐效封男爵。黎斌任北门提督。管添茂任吏部侍郎;管路任羽林军副都统。倪勉坚兼任都察院御史。洛维德任京城令尹。萧明阳任广威将军,调往安兆府镇守。等等。
心腹之患已除,玄凌酣畅淋漓,大肆封赏了一番。恰逢二皇子与南阳帝姬生辰,更是吩咐下去大肆庆祝。
名酒佳肴,鲜蔬美味,薄纱随风而飘动,丝竹管弦乐声清亮悠远,众人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好不热闹。大殿中央,姿容美妙的舞技尽情舞蹈,香风阵阵。至月上柳梢头,玄凌才唤了李长过来宣布旨意。
赐予二皇子与南阳帝姬实封百户,禄增三百石。
予琛刚出世就获得实封百户,禄增两百石;到三朝洗儿她的实封增至两百户,禄亦增至四百石;过满月,实封亦增百,俸禄多两百;达百日,亦如此;及周岁,已是实封五百户,禄一千石了。算上循例帝姬所获得的实际三百户、禄六百石的汤沐邑,共实际所得八百户,禄一千六百石。
如今予琛年满五岁,已经拿到往昔帝姬出阁时才能获得的汤沐邑,且再增实封百户,禄增三百石。不说傲视姊妹,也可比过兄弟,实乃玄凌子嗣中第一人。至于予泽,亦同予琛一般,已经获得实封九百户,禄一千九百石。
在场之人皆是羡慕不已,纷纷道贺,举杯祝贺二皇子与南阳帝姬,也在心里再次感慨皇贵妃的荣宠。
……
回了京都,还未休息片刻,玉照宫的宫人就急急前来禀告,说是刘芬仪突觉不适,已经动了胎气,开始发动了!
云薇一听头就疼了,后宫之事老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难怪皇后经常喊着头疼,这能不头疼吗?她吩咐黄玉她们继续整理长乐宫,自己则是赶紧带着绛桃、映竹、百叶等人赶去了玉照宫。
等到了玉照宫,穿过几个长廊,还未进大门,众人就听见了刘芬仪的惨叫。“百叶,你多带几人去各宫通知,就说舟车劳顿,本宫体谅,让她们好好休息,等刘芬仪生下皇嗣,再过来庆贺。然后请端妃过来一同照看,至于敦妃、敬妃,几个孩子还小,让她们照顾好皇子帝姬,也不用过来了。”
“是,奴婢这就去。”百叶领了一大帮人,分别去往各宫各殿通知。云薇问:“可去仪元殿禀告了?”
“去了,去了,小主才发动不久,奴婢就着人去请了。”
云薇嗯了一声,继续问:“太医在哪里,怎么说?刘芬仪怎么就提前发动了?”
卜太医赶紧过来行礼,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不安道:“回娘娘的话,刘小主有孕,不宜用冰,似有暑热之症,又舟车劳顿,疲惫难受之下动了胎气,紧接着见了红,现下唯有催产这一个法子,不然腹中胎儿有恙……”
“卜太医,你奉命看顾刘芬仪,如今发生这种状况,你难辞其咎,若不将功折罪,使刘芬仪与皇嗣平安,本宫定不饶你!”
刘芬仪腹中胎儿堪堪八个月,强行生产,多半凶多吉少——想到这里,卜太医只觉得晴天霹雳,“臣、臣尽力而为……”他哭丧着脸进产房了。
“玉照宫的掌事宫女何在?刘芬仪的贴身宫女何在?”云薇真的很气,无论皇室还是百姓,妇人有孕,实为重大,怎容这些糊涂宫人轻贱怠慢,以至于成了这个情况?!
座前跪了一地的宫人,皆是开口求饶。
“本宫知道,你们是觉得刘芬仪腹中的是帝姬,又不得宠,自觉前途无路,心思就不在这玉照宫身上了,寻出路都来不及,何况照顾刘芬仪是吗?”
刘芬仪五个多月的时候,太医院几名太医联手诊脉,确认是帝姬。玄凌多的是女儿,顿时没了期待,只吩咐宫人们照顾,不再关注。后宫里人人都会见风转舵,思量着皇上的意思,也不再奉承刘芬仪了。
从众星捧月,到默默无闻,刘芬仪怀着身孕,本就敏感脆弱,这样的落差造成了真正的胎动不安,但也不敢叨扰皇上,只能让太医注意着点,怎料忍气吞声换来的却是奴大欺主,从而造成了这幅场面。
云薇不听这些人的告饶,早知当初,何必如此。她道:“传侍卫进来,把这些欺主的混账玩意拖去慎刑司,好好审一审,若是没有问题,就发落暴室。”
“本宫在这里最后言明,无论是皇子还是帝姬,都是皇室血脉,绝不容尔等轻贱怠慢!刘芬仪之事再有,这就是前车之鉴!到时候就别怪本宫无情,皆是尔等自寻死路!”
众人皆噤若寒蝉,跪拜俯首。
“娘娘。”绛桃绕过跪了一地的宫人,附耳道,“李公公说,皇上在处理政事,还召唤了几位大臣商议,是来不了了。”
云薇一叹,玄凌说有情也有情,说无情也无情,这听得她都替产房里挣扎的刘芬仪心寒,毕竟刘芬仪腹中的小帝姬也是玄凌的血脉啊!
“罢了。”她闭了闭眼,收敛情绪,“你去内务府亲自挑几个宫人过来,一定要老实听话的。玉照宫的人,本宫要全部换了!”
绛桃领命而去:“是,奴婢这就去内务府。”
“娘娘,若再不生,怕是……”映竹从产房出来,“还请娘娘下令。”
“用药吧。”云薇叹气。
……
天渐渐黑了,产房里的声音也没了动静。云薇和端妃面面相窥——“主子、端妃娘娘,刘芬仪诞下帝姬。”闻言,两个人都松了口气。
“怎么不抱出来瞧瞧?”端妃问。
映竹迟疑:“帝姬体弱,不能见风,若是主子、端妃娘娘不介意,不如进去看看吧。”
见她如此说,云薇和端妃都有不好的预感,当即进了产房,里头还没来得及整理,闷热与血腥之气扑面而来,令人几欲作呕。
只见刘芬仪面色惨白、气息微弱地躺在床上,已是昏厥。小帝姬由奶娘小心翼翼抱着,走近了才能听到微弱的哭声,连刚出生的小猫都不如,浑身青白,瘦弱不堪,非常可怜。
端妃见状就是一叹:“可怜娃儿。”她嘱咐奶娘小心照看,又让绛桃刚领回来不久的宫人们手脚利索点,把产房清干净。
二人心情沉重的出了门,心里都清楚——若是幸运,小帝姬也就病恹恹地这样过一辈子;若是不幸……唉,最好是能有个封号,可以在玉牒上留个痕迹,不至于去的悄无声息,没人记得。
“卜太医,小帝姬如何了?刘芬仪如何了?”
卜太医满身是汗,躬身回答:“小帝姬体弱,要仔细养着;刘芬仪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怕是不能再孕,也同小帝姬一般,需仔细调养。”
“你去和太医院的诸位太医商量一下,每日选两人轮值,来玉照宫照看刘芬仪与小帝姬,定要护她们平安!”皇贵妃下了命令,太医院虽不想接这烫手山芋,也只能硬着头皮接下。
“妹妹,你宫里孩子多,总归我一个人,玉照宫的事情我来吧。”端妃非常不忍,干脆接手了。“要是有个万一,我来,她们也不敢嚼什么舌根。”宫里头端妃资历最深,为人公正,又得玄凌信任,刘芬仪母女确实交给她照顾最合适,否则除了她,任何妃嫔接手,费心费力没个好结果,还要被人指指点点。
“姐姐,我……”
“过几日宫里不是还要进人吗?而且明年又是选秀之年,有的你忙,你身边还有四个孩子要照顾,能者多劳也不是这么辛劳的。”端妃微微一笑,满室光华,“皇上让我协助妹妹,这事也是职责所在。妹妹,不要再劝说了。”
云薇感动地红了眼,对端妃一拜,表示感谢,吩咐会医术的映竹暂时留在玉照宫,听从端妃的指挥,照料刘芬仪母女,又喊了刚刚上任的掌事宫女以及几个嬷嬷、内侍们,嘱咐他们万万不可怠慢,才回了长乐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