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玄凌说笑几句后,云薇问:“阿娘,哪个是姐姐,哪个是妹妹?”
朱如文乐呵呵道:“你怀里的是妹妹,我怀里的是姐姐,两姊妹一模一样,我就让奶娘们在襁褓上系着的绳子做区分,水绿色是姐姐,水蓝色是妹妹。”
又闲谈几句,两个小婴儿昏昏欲睡,朱如文就与几个奶娘一起,把孩子们抱去暖阁睡觉。
“四郎可是有烦心事?”云薇问。刚才玄凌虽面色如常,但是相处几年,她还是能窥探到几分的。
玄凌摇头,“并无,你才生了孩子,可要好好修养,其他的事情有别人能处理,不要担心。”
“是。”云薇点头,顺势转移话题,“说起来,再过五月,就是琛儿与泽儿的生辰,臣妾还真是苦恼该准备些什么礼物。”
“朕已经准备好了。”玄凌说到这个很是得意,“保准他们爱不释手。”
云薇好奇:“四郎准备什么?不如和臣妾说说,臣妾也好参考参考。唉,琛儿这小丫头想一出是一出,也就在练剑习武这里有个恒心;泽儿呢,向来不爱舞刀弄剑的,可是习武方能强身健体……”
说着说着,她话锋一转,“等过了生辰,他也该进学了。臣妾想着汝南王子予泊自幼习武,若是皇上能开恩下旨,请王子入宫为伴读——当然这也不算是破例,反而是对汝南王府天大的恩宠呢。要是有个年纪差不多的男孩子在身边,两个人一起学习,一起练武,说不定能激起泽儿在习武方面的进取心。”
“要是予泊能入宫居住就更好了,同泽儿一起长大,成就一番堂兄弟之间的棠棣之情,天下人得知,也会赞颂皇上的圣明,以及羡慕汝南王府的荣宠之深啊!”
玄凌一怔,心如电转,很快想清楚其中的深意,他看向云薇,云薇言笑晏晏地直视回去。最后,玄凌握住云薇的手,道:“婉柔的这份心,我知道了。”
云薇回握住,柔顺一笑,半响,道:“琛儿与泽儿刚出生就有了名字,如今在我们的两个女儿身上,四郎也不能厚此薄彼啊!”
“朕昨夜就想好了,琛儿这个长姐,从予含玉,两个同母的妹妹自然也如此。《说文》言,瑾瑜,美玉也。不如小五唤予瑾,小六唤予瑜,如何?”
“予瑾、予瑜,果真是好名字。”她温柔地笑起来,即使因为生产而损耗的元气使得面色苍白,也不失为神光动人四个字。“四郎对孩子们的寄寓,相信她们长大后一定能体会得到的。”
……
等玄凌又说了几句甜言蜜语后,去御书房处理事情,他已经胸有成竹。而云薇本打算再歇息一会儿,养养神,谁知小禾悄悄过来禀告,去锦宫的废妃费氏与方氏昨夜暴毙了。
小禾心里也在嘀咕,原先帝姬能在皇上生辰之日出生,已是喜出望外,何况又是鸾鸟双生,喜上加喜,何等的吉祥福瑞之事。这两个废妃,怎么不在前几日死,或者等后几天再死,偏偏在昨夜主子生完两位小帝姬后不久死的,真晦气!
“哦?虽说她们已是厌弃之人,但终究是伺候过皇上的女人,你去寻了去锦宫的管事,给些银两,安葬了吧。”云薇淡淡道,“对了,往后冷宫之人,她们的身后事都这么办,可别暴露在青天白日,横生疫气……”
“诶,奴才马上就去!”小禾一躬身,转身要走。
云薇喊住他,“等等,我知晓去锦宫的日子不好过,这增加支出之事,会重新设定规章制度,劳烦那些个管事嬷嬷们仔细点,可别再跟以往似的,随意扔去乱葬岗,徒增怨气。”说罢,又命百叶跟着去,送了银子给去锦宫的管事们。
处理完这件事,她思来想去,总觉得不大对劲,唤了映竹进来,这般那般嘱咐一番,才揉了揉额头,闭眼小憩了。
等醒来,云薇由双桃与绛桃扶起,漱口净面,用温水擦了擦身子,又喝了碗桃花猪蹄汤,这时映竹回来回复。
“主子,奴婢去查了,不出所料,是有人故意为之。”
“死因为何?”
“被人用白绫勒死的。”
云薇合眼,叹息道:“可知何人所为。”
“凶手必是力大无穷之人。费氏已然疯癫,气力不似往昔,一般人是拉不动的。而方氏脸颊红肿,牙齿松动,从巴掌印上看是名男子。可宫门紧闭,不可能是侍卫,唯有内侍能走动。”
映竹道:“多亏了主子给去锦宫管事们体己,有个嬷嬷说昨夜是衍庆宫的人,不过并未记档,还请主子赎罪。”
“不碍事。我知道去锦宫惯是个油水稀薄的地儿,他们忍不住受贿,没记人员出入,也是人之常情。”云薇一摆手。
这宫里就是这样,有权有钱才能横着走。大多宫人是自幼入宫,若不是家里揭不开锅,谁愿意把好好的孩子进宫里受罪,有没有命活都不晓得。对于这些人来说,什么情谊道德都是空的,只有钱才是真真正正拿在手里的,尤其是内侍公公,他们是无根之人,飘浮无度,手里有钱,就等于浮萍有了根茎,能扎根在泥土里,不被水浪淹没。当然凡事也有例外,不能说绝对。
“……衍庆宫。”云薇沉思。最近在这后宫里,莞贵嫔是风头正盛,非常得意。莞贵嫔的父兄给力,又有何才人帮衬,只差膝下的一儿半女。云薇寻思着,要不是有她这个更像纯元皇后的替身在前,莞贵嫔会更得宠一些。
而莞贵嫔身强力壮,想要在怀孕不是难事。要是生的是女儿,玄凌多的是女儿,大概会看在像纯元皇后的模样上宠爱几分,别的全靠母妃争不争气了。要是生的是儿子……想到这里,她叹了口气,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
之前要不是皇后命方氏给莞贵嫔下麝香,莞贵嫔也不会流产,从而失宠,受人欺辱。而那一胎是男孩,要是能平安生下,眉宇之间又像纯元皇后,兼之身体康健,是储位强有力的竞争者,更别提玄凌会有的态度,那肯定是赐名封王之类的好事情。
本该有的没得到,还以惨痛代价付出,难怪莞贵嫔会这么恨皇后及其党羽,暗地里克扣只有更衣份例的凤仪宫的药物,又给出谋划策害人的曹修容下药,甚至命人勒死了在冷宫受苦的费氏与方氏。至于剩下的赵容华,明明是墙头草却老是不安分,死路一条了。
“主子,罗太医来诊平安脉了。”
云薇回过神,就见面色红润的萝枝拉着罗信执进来了,不禁笑出了声。薄皮小妮子,嫁出去以后,反而脸皮厚了,不怕别人打趣,光明正大地与夫君秀恩爱起来。
“娘娘脉象平稳,只不过两次怀孕,又都生了双胎,这期间虽然隔了四年,但还是有些亏空,必须继续服药调养,加以药膳食疗,再者多走动,练练五禽戏也是极好的。”罗信执成亲后越发沉稳了,“若想要再有孕,需得多等几年,把元气补足,方不损伤寿数。”
云薇笑着点头,“本宫相信罗太医的本事,定会全部照办。只不过罗太医精通妇科,讲头头是道,就是不知我们萝枝何时能有幸享受一下罗太医的精心伺候。若如此,本宫也好再送份大礼。”当初萝枝嫁给罗信执那日,云薇可是送了一大块完整的水晶壁作为礼物,天然作雕饰,属实稀奇。
“娘娘!”萝枝再如何厚脸皮,也红了一张白嫩嫩的俏脸,“哎呀,您怎么越发促狭了!”
罗信执也红了耳朵,“臣,这,这要看天意。”在某方面,他也有些呆,竟然就这么老实回答了。在场众人闻言,皆是大笑出声,或捧腹,或捂嘴,或靠在身边人身上。无一不是笑得满面通红,眼泪都出来了。
打趣完这对小年轻,等大伙都平静下来,云薇看在寝室伺候的都是心腹,放心问:“曹修容身体如何了?”
罗信执摇头,“不太好了,怕是这半月内就要……”他指了指地下,意喻魂归地府。
“没想到温太医这么和善老实的人,也会下手害人了。”碧桃叹息道。她入宫的时候比在场大部分人都早,这宫人啊如草芥,一批没了总有下一批,所以总想着往上爬,有个安身之处。他们也最怕生病,万一有个伤风鼻涕,一怕传给别人,二来不雅,就有人顶了你去主子前面服侍。
就算是太医院最低级的学徒,他们也要花去大部分的积蓄去求药方子,有了药方子,这药材也是要花钱的。想要顺利吃个药,赶紧好起来,那属实得求神拜佛。若能有个好心的太医发发慈悲,手里头漏一漏,拿些没发霉病变的药材煮药也是极好。而温太医就属于这类稀奇、会发善心的人。
可惜了这么好的医术,不是拿来救人的,而是去害人。这人啊都有底线,一旦越过了,就再也回不去了。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今日是曹修容,明日又会是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