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宫以来,只见皇贵妃的圣宠不断,有一双儿女承欢膝下,又摄六宫之事,着实令人羡慕。莞贵嫔也有些着魔,暗地里与皇贵妃较劲,却始终比不过对方,难道父亲总说自己为女中诸葛,是夸大其词了吗?这令一向骄傲的名门贵女很是受挫。
一路走来,起起落落,莞贵嫔也算看得开,真心二字在后宫不可奢求,她只能凭着容貌与才智取胜,好不容易重新获宠,又报复了侮辱自己的两个人,以为日子就这样了,怎料前朝汝南王之事沸沸扬扬,莞贵嫔突然有了个想法。
要是自己能平息前朝之事,是不是她就不会再跌落尘埃,是不是她在玄凌心里会更加重要,甚至是超过皇贵妃?于是莞贵嫔献策皇帝,本以为胜券在握,谁知玄凌去长乐宫一趟,原先说好的计策没了后续,她也因此在太后那里落了个企图干政的瑕疵,被罚抄写经书反省。家世、容貌、才情、圣宠、子嗣皆不如皇贵妃,难道她连朝政之事也不如吗?
“主子,落轿了!”崔令人低声提醒道。莞贵嫔回过神,调整了面部表情,徐徐而下,领着身后一群妃嫔进入了长乐宫。
长乐宫内,灯火明亮,宫人们皆是有条不紊。双桃指挥着几个小宫女安排座位,一一奉茶,面上恭敬,却在心里嘀咕——这群宫妃浩浩荡荡过来,嘴上说是关心主子,指不定心里怎么想的呢!一窝蜂过来,叽叽喳喳地烦死人了。
产房内,云薇用力揪着锦被,满身大汗,很是痛苦。朱文如面上沉静,心里焦急,可这生产之事又不能以身代替,只好小心翼翼为女儿擦汗。
已经嫁出去的萝枝也回来长乐宫照顾,罗信执亲自煮药,由映竹接过,喂云薇喝下。喝完药,过了一会儿,只觉更加疼痛,但比起第一次生产,要顺遂很多。
明月高悬,众星隐没,微风拂过,乌云渐起,竟淅淅沥沥下起雨来。玄凌本来焦急地在外头走来走去,只听几声“哇哇”,没多久,有两个稳婆笑着抱了两个大红色的襁褓出来,“恭喜皇上,恭喜皇贵妃,喜得两位帝姬。”
“给朕看看。”玄凌虽然有些失望不是皇子,但也是很欣喜。双生鸾凤,诞生在三月初九他出生的这日,对玄凌是莫大的惊喜,亦是最好的生辰礼物。
罗信执刚隔着纱帐把了脉,从侧门出来,连忙关门,以防进风。
玄凌关切问道:“皇贵妃如何了?”
“娘娘安好,只是累的睡过去了。”罗信执拱手回答,“皇上,臣去为娘娘煮一碗养生药。”
“恩。”玄凌看完这个帝姬,又看另一个,一一抱过,舍不得移开眼睛。
这个时候,予琛拉着予泽过来。因为怕云薇生产的样子吓到两个孩子,故而被周嬷嬷看在房内,等到含笑通知,才准许出来。
“父皇,这就是妹妹吗?”予琛垫着脚尖,往襁褓里看,一惊,嘟囔着,“怎么红通通的,像个小猴子。”
予泽一听,立即扯了予琛的袖子:“阿姐!”予琛吐了吐舌头。
玄凌失笑:“你们两个刚出生的时候,也这个样子呢。”
“啊?”予琛傻眼了,“可是我身上就白嫩嫩的,怎么会……”
“刚出生的都这样,等过几天就好了。”朱如文笑着出来,对外孙女说道。又劝两个孩子,“妹妹们看到了,两个小乖乖是不是该去睡觉了?”
予泽不是很愿意:“可是,我和阿姐想看看母妃怎么样了?是吧,阿姐。”予琛当即点头,“没错,外祖,我们想要看看母妃。”
没等朱如文劝阻,两个稳婆怀里的襁褓发出刺耳的哭声,两个孩子捂着耳朵,矮下身子,趁机穿过人群,一路小跑,进了阁内。
“诶?”趁大家来不及阻止,玄凌吩咐两个稳婆把帝姬们带去给奶娘喂奶,自己也进去了。
“真是!”朱如文见状,摇摇头,算了,反正这里都是自己人,那些个宫妃被拦在前殿进不来,也没人会嚼舌根。
暖阁已经收拾干净,焚了安容华前段时间送来的桃花安神香,香气浓郁,闻不到丝毫血腥气味。
“母妃!”予琛喊了一声,见云薇睡得沉,又赶紧闭上嘴,只和弟弟围在床前。
两个小家伙窃窃私语:“母妃的脸好白啊,都没有血色了。”之类云云。
玄凌才进来,就看见了这幅温馨的画面,也和孩子们一样,低声说话:“琛儿、泽儿,你们看了母妃,还不赶紧去歇息,可别忘了明日还要练字。”
“好吧。”予琛一贯听玄凌的话,和予泽一起,上前亲了亲云薇的脸颊,一步三回头地去睡觉了。
……
绛桃笑着说道:“各位娘娘小主,主子刚生了两位帝姬,疲惫不堪,只好怠慢诸位了。”
“哪里哪里,皇贵妃平安生产,我等可是欣喜万分啊!”许美人笑眯眯地说着。其他人也跟着奉承了几句。
除了非常羡慕的端妃,终于放下心的敦妃、敬妃与安容华,还有无所谓的许美人,其他人心里着实是松了口气。本来皇贵妃就得宠,要是再生个皇子那还得了,万幸是两个帝姬,不打紧的。她们这副掩耳盗铃的模样,真可谓打肿脸充胖子,做作。
又寒暄几句,大伙都散去了。
莞贵嫔与何才人同宫,便一起走。何才人见没什么外人了,开始絮絮叨叨,说起皇贵妃如何如何,嘲讽她之前生了龙凤又如何,皇子体弱多病,现在又没福气生皇子,两个帝姬不成事云云。
莞贵嫔心里满满的不耐烦,何才人狭隘非常,又很善嫉,到处挑衅,给她惹事,若不是入宫前父亲托付,她身边又没人帮衬,她是真想放着不管。要是皇贵妃还没有福气,满宫的妃子更是无福之人了。能连续生育、并养成皇子帝姬的妃子,在看重子嗣的皇室来说,地位稳固如山,已是不可动摇。想到这里,她愁思不断,自从被皇后、淳嫔害得流产,自己再如何承宠,肚子里也没个动静……于是,心烦意乱起来。
陵容看其他妃子都回去了,自己也跟着走,不过却是绕了一圈又回到长乐宫,小禾引她进去。“姐姐还没醒吗?”她问。
含笑摇摇头,“主子还在睡呢。”
陵容嗯了一句,直奔小厨房,打算为云薇做一道桃花猪蹄汤。正好碰见在亲手处理鳜鱼的安国夫人。“夫人好。”
朱如文回过头,“原来是安小主。”
“夫人在做什么?”她一边洗手,一边让含笑把昨日自己和予琛、予泽挑挑拣拣出来的桃花瓣拿出洗干净。
“我在做鳜鱼蛋羹……”
……
等第二日,天微微亮,云薇是被饿醒的。映竹与百叶听到动静,熟练地扶起她,给她背后垫上柔软蓬松的靠枕,又伺候了漱口、净面。陵容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笑道:“姐姐醒了,正好妹妹做了碗桃花猪蹄汤呢,姐姐来尝一尝吧。”
“你有心了。”
陵容擦了擦手,亲自舀了半碗汤,又吹了吹,才送到云薇手里。只见玉碗泛青,汤水乳白,很有食欲的样子。云薇一勺勺喝了,朱如文此时绕过屏风过来,慈爱道:“我儿,喝完汤,再来吃碗蛋羹。”
于是又吃了鳜鱼蛋羹,滋味甚美。陵容在一旁笑着,看云薇母女之间的互动,不禁想到远在松阳的母亲,几年未见,也不知母亲过得好不好。思及至此,面上漏了几分思念。
喝完汤,吃完蛋羹,萝枝也进来,手上端了木盘,上面一碗黑漆漆的中药,“主子,该喝药了。”
依旧是一口喝下,云薇再吃了颗松子糖解苦,两个奶娘分别抱着红色的襁褓进来,“奴婢携小帝姬们给主子请安,给安国夫人请安,给安小主请安。”
“好,映竹都赏。”话音刚落,两个奶娘都是眉开眼笑,谁不知道这宫里头,就属皇贵妃娘娘最大方了,给的不是银票就是金子。
云薇抱了一个,另一个由朱如文这个外祖抱着。两个小不点红通通的,刚喝完奶,正吧唧着嘴。
“真乖呢。”陵容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云薇怀里的小帝姬的小手。
“若是喜欢,也赶紧生一个吧。到时候,伯母也可以入宫陪你。”
陵容一愣,没想到刚才自己思念的神色被云薇看见了。她摇摇头:“哪有那么容易?再说松阳离京城有千里之远,我娘眼睛看不见,身子也差,一路上奔波,要是病了,倒是我的不孝。”
“怎么就想到这个了?”云薇无奈,“到时候请皇上开个恩典,怀孕四五个月的时候去请,跟游玩一样,慢慢过来,也费不了什么心神。要是等你生完了,再留下了不就行了?”
“留下了?”陵容很惊讶。
云薇点了点头,“是啊,留在京中享福,不好吗?就在你眼皮子底下,也能彻底放心。况且你不是说了伯母眼睛看不见、身子差,宫里那么多位太医,给伯母仔细诊治一番,不就能好好调养身子,且说不定眼睛还能重见天日呢!”
说到这个份上,陵容的的确确心动了,母亲的眼疾一直是她心里的一个疙瘩,要是真的能治好母亲……想到这里,芊芊细手不自觉的覆在平坦的小腹上。
“若是妹妹好好调理一番,定能得偿所愿。”云薇意有所指。
陵容还未开口,玄凌就进来了,问:“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臣妾在说安妹妹那么喜欢孩子,为此在长乐宫忙来忙去的,不如自己也生一个。”云薇打趣着,“这不在想法子求皇上多多留宿长杨宫,好如愿以偿呢!”
“哦?”玄凌暧昧地看了一眼陵容。
陵容红了脸,起身轻轻啐了口云薇,“姐姐就会打趣我,我再也不理姐姐了!”说完就落荒而逃了。等回了长杨宫休息,安陵容亲自把某个香囊扔进了炉子里,她到底还是听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