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后宫,衍庆宫失宠黯淡无光,别的妃嫔赶忙见缝插针。
刘良媛晋为正五品嫔,赐号“慎”;史贵人晋为从五品良娣;赵贵人晋为从五品良媛;梁常在晋为从六品才人。
除此之外,发生了一件令众妃嘲笑胆大包天的莞嫔的事情。莞嫔的陪嫁丫头之一不知怎么的入了皇上的眼,得以侍寝,获封从八品更衣,入住玉照宫的拥翠阁。
虽说只是最末尾的更衣,但到底是位小主了,身边也多了些人服侍,不用再像以往那样为奴为婢。新出炉的何更衣,甚至不忘前主,引得皇上去往衍庆宫,紧接着莞嫔复宠,衍庆宫恢复了往日的热闹。
许多人都笑莞嫔心机叵测,为了复宠,竟推身边的陪嫁出去获幸,才能拨云见日。而莞嫔只能强颜欢笑,她能如何说,把何更衣是吃里扒外的不安分之人的事情说出去?没有人会相信的。
好在何更衣和莞嫔之间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反倒让莞嫔利用这个秘密,收回了何更衣的忠心,开始姊妹情深,留住皇帝。
玄凌也只是尝鲜,他喝多了酒,在李长的引导下,看见了在月下翩翩起舞的何更衣,一时心痒,收了对方。他原先是有些懊悔,但幸了便是幸了,给个更衣便是。不过玄凌也觉得奇怪,何更衣为何与莞嫔眉眼之间有些相似,害他喝多了酒认错人。
在这议论纷纷之时,恬贵人爆出有孕,玄凌因此晋她为从五品良媛,好生安置,希望杜良媛能生个皇子。
只是很可惜,杜良媛的身孕并未为宫廷带来多少祥瑞。
初春时节,一场严重的时疫在宫中蔓延开来,此症由感不正之气而开始,最初始于服杂役的低等宫女内监,开始只是头痛,发热,接着颈肿,发颐闭塞,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宫。宫中开始遍燃艾叶驱疫,一时间人人自危。
太后与皇后、诸妃的焚香祷告并没有获得上天的怜悯,太医院的救治也是杯水车薪,解不了燃眉之急,被时疫感染的人越来越多,死去的人也越来越多。玄凌焦急之下,身子也渐渐瘦下去。
宫中焚烧的名贵香料一时绝迹,到处弥漫着艾叶和苍术焚烧时的草药呛薄的气味,宫门前永巷中遍洒浓烈的烧酒,再后来连食醋也被放置在宫殿的各个角落煮沸驱疫。
在此时此刻,莞嫔却步履匆匆,连夜求见玄凌,并带着失踪了许久的刘畚。一番解释劝说之后,玄凌抿唇不语,没想到竟是皇后所做,可思及太后,他沉默了。
莞嫔见此,心下一沉。朱氏一族显赫非凡,兼之太后也是朱氏,皇后之位不可动摇,对比起已经逝去的沈更衣,以及翻不了身的沈家,即使真相大白,皇后终究是皇后。而揭露真相的自己,多半落不到好,可那是一心为她的眉姐姐啊。
想到这里,莞嫔压制住对皇后的恨意。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亦是一样,终有一日,皇后会倒下。
过了几日,众妃往凤仪宫给皇后请安,不料玄凌也在。闲话了一晌,玄凌见众人俱已来齐,方指着莞嫔道:“宫中疫情稍有遏止之相,莞嫔功不可没。朕着意晋莞嫔为正四品容华,以示褒奖。”
后妃皆惊,但也面上带笑,连忙贺喜。
宫内消息灵通,众人很快就知晓为何莞嫔会越级晋封。原来甄容华之前求见皇上,带了温吏目过去,告诉了皇上有解决时疫的方子,试用之下,果真有效果。于是,温吏目因此恢复原职,并被赏赐千金,专门负责时疫之事。
……
这日天气温和,云薇早早起了,去皇后宫里请安。
皇后在室内与众妃嫔闲聊,突然想起什么,笑道:“正巧本宫宫里的牡丹、芍药开了,不如与本宫一同观赏。”
众妃起身,随皇后走向庭院。
凤仪宫庭院之中多种花木,因着时气暖和,牡丹芍药争奇斗妍,开了满院的花团锦簇。尤其是那牡丹,开得团团簇簇,如锦似绣,多是“姚黄”、“魏紫”、“二乔”之类的名品。
众人陪着皇后在廊庑下赏花,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众嫔妃软语娇俏,莺莺沥沥说得极是欢快。
甄容华复起晋封,杜良媛有孕,二人自然风头大盛,非普通妃嫔可及,其中尤以杜良媛最为矜贵。自然,人人都明白矜贵的是她的肚子,然而日后母凭子贵,前途便是不可限量。
逛了好一会儿,皇后见有人露出疲意,便道:“都坐下来歇歇吧。”话音刚落,便有婢子捧了香茗、点心上来。
大家皆谢过皇后好意,依次在廊下坐了下来。
皇后吩咐婢子拿了一个鹅羽软垫上来,给杜良媛的座位垫上。皇后笑吟吟道:“你有四个月的身孕了,要格外的小心才好。”
甄容华与杜良媛坐的近,隐约闻得她身上淡淡的脂粉香气,甚是甜美甘馥,遂笑着向她说道:“这香气倒是好闻,似乎不是宫中平日用的。”
杜良媛轻笑,掩饰不住面上自得骄矜之色,道:“容华姐姐的鼻子真灵。这是皇上月前赏赐给我的。太医说我有孕在身,忌用麝香等香料做成的脂粉,所以皇上特意让胭脂坊为我调制了新的。听说是用茉莉和磨夷花汁调了白米英粉制成的,名字也别致,叫做‘媚花奴’,既不伤害胎儿又润泽肌肤,我很是喜欢呢。”
她洋洋说了这一篇话,多少有些炫耀的意思,甄容华如何不懂,微笑道:“这样说来,果真是难得的好东西呢,皇上对杜妹妹真是体贴。”
杜良媛得意道:“姐姐若是喜欢,我便赠姐姐一些吧。”
甄容华淡淡笑道:“皇上独给了妹妹的东西,做姐姐的怎么好意思要呢?”
杜良媛丢了一个金橘给侍女去剥,口中道:“那也是,到底是皇上一片心意不能随意送了,姐姐如此客气,妹妹也就不勉强姐姐收下了。”
甄容华淡然应了一声,不再说话。
气氛登时冷了下来,赵良媛见此,连忙道:“日头好的很,不若请皇后娘娘把松子也抱出来晒晒太阳吧。”松子是皇后养的爱宠。
皇后微笑道:“赵良媛,你倒是喜欢松子那只猫,来了成日要抱着,甄容华向来是不敢抱一抱的。”说着,命宫女绘春去把松子抱了出来。
甄容华微笑道:“臣妾实在胆小,让皇后娘娘见笑。不过松子在赵姐姐手里的确温驯呢。”
皇后也笑:“是呢。想这狸猫也是认人的。”
赵良媛赔笑道:“娘娘说笑哪,是娘娘把猫调/教的好才是,不怕人也不咬人。”
转眼,绘春抱了松子出来。阳光底下,松子的毛如油水抹过一样光滑。
敦妃瞧了,亦笑:“皇后娘娘的确妙手,一只猫儿也被您调养的这样好,那毛似缎子一样。”
绘春把狸猫交到赵良媛手中,赵良媛轻柔地摸着。
若昭一旁看了,奇道:“这猫儿怎么今天不安分似的,似乎很毛躁呢。”
赵良媛伸手抚摩着松子扭动的背脊,笑道:“难怪它不安分,春天么。”说着也不好意,便安静下来。
云薇道:“猫儿到了季节,自然躁动不堪,赵良媛还是小心些。”她看了看赵良媛怀中的猫,“我在府中时,也养了一只,不过是纯白色的。”
皇后道:“本宫倒想起驯兽坊中,正巧有一只白猫,若是贵妃喜欢,便让人抱回长乐宫养。”
云薇摇了摇头,道:“两个孩子还小,猫儿不懂事,抓伤了怎么办?臣妾可不敢养。再加上原来那猫我是从小养到大的,有了感情,也不想养别的猫了。”
皇后听闻,点了头,道:“贵妃说的也是。猫儿不懂事,咬到了人就不好了。”
若昭听了,含笑道:“妹妹是长情之人。”
云薇一笑:“我们都说养些猫儿狗儿的,偏偏你养了只玄武。”
若昭闻言,忍不住笑出声:“哪里养了玄武?一头老龟罢了!安安静静的,又好养,平日里随意喂些食物。”
慎嫔奉承道:“敬妃姐姐这样说的,妹妹都想养上一只了。到时候妹妹养了,不懂的地方便去姐姐的昀昭殿求教。”
若昭笑着道:“慎嫔妹妹肯来昀昭殿,我可是求之不得。我原也不能费心思养些什么,手脚粗笨的也养不好,所以养了只老龟。你这样请求,好似我养了什么宝贝不成。”
云薇狡黠道:“那老龟得了冯姐姐的宠爱,可不是有福气的吗?个头又大,又康健。听驯兽坊的人说活了几十年呢。不是玄武,又是什么?”
“你倒是喜欢逗趣儿。”若昭拿了点心,“还是快吃些点心,歇歇你那张嘴吧。”
众人听得热闹,闻言皆忍不住笑了起来。
说了好一会儿话,杜良媛起身去更衣。本来好好的,谁知回来时,杜良媛没留神,崴了脚,尖叫着往地上摔去。
皇后惊得站了起来,道:“快来人,去扶住!”
若昭一迭声喊:“还不快去扶!”忙忙地有机灵的宫女上前去扶,被杜良媛压在地上,哎呦哎呦的不停。
眼看皇嗣无恙,幸好避过一劫,大伙儿都松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