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玄凌问。自从云薇告诉他自己怀孕了,他总是能敏锐地感知云薇的情绪,这样也能及时发现问题。
“没事。臣妾只是走神了。”云薇转头,微笑着说道。
玄凌一听就知道云薇又在敷衍,她每次敷衍的时候都会这样微笑。不过他也没有继续深究,反正有自己在,总不会让云薇受委屈的。
在重华殿接受完众妃的叩拜后,玄凌问:“累不累,要不要休息?”
“有点。”云薇含笑:“但是臣妾一想到自己身为贵妃,能离皇上更近一些,就不累了。”她又是拿上个月玄凌对自己说的话来打趣。
“小妮子越发促狭。等皇儿平安出世后,朕定不饶你。”玄凌顾及云薇的身体,只能放出这种狠话,外强中干的很。云薇自是不怕,甚至还笑出了声。
等宴会结束,云薇在宫人们的帮助下脱下厚重的礼服,已有弧度的腹部才得见天日。多亏历来册封妃嫔主位的礼服都是这样宽大的样式,才能遮掩住云薇五个月的身孕。
又是梳洗了半天,云薇坐床里,帷帐落下遮住身影,独留出一截白玉手臂,被石青色的丝巾盖住,罗信执和庞德中为嘉贵妃请平安脉。
罗信执拱手行礼道:“皇上,娘娘身子康健,胎像稳固,一切安好。”
“好。”玄凌很是高兴。他目前所盼望的不过是婉柔身体健康,二人可以长长久久。还有的,就是婉柔腹中的子嗣了。“可看出是男是女了?”
“这……”罗信执迟疑。
庞德中赔笑道:“皇上,这因人而异。有的四个月便可看出男女,有的却是要更久的时日才行。”
“罢了。”玄凌有些失落,挥手让两个太医退下。
帐内,云薇伸手揽住玄凌的手臂,温柔道:“四郎,别急。”
玄凌一叹,反而安慰云薇:“朕不急,你也别急。专心养胎,别有负担。”
“恩。臣妾听四郎的。”两个人互相依偎。
半响,云薇开口:“四郎最近总是来长乐宫,虽说在外头看来,是臣妾得宠,但他们不知道,臣妾有孕,不能侍寝。四郎,为了子嗣着想,不可继续如此啊!”
玄凌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眸中闪过厌烦,嘴上却说:“朕只要婉柔为朕诞育子嗣。”
“这话倒有些孩子气了。”云薇抬眸,“四郎贵为一国之君,不可意气用事,不如传了徐公公过来,翻个牌子如何?”
玄凌有些不悦:“婉柔倒是大度,要把朕推走。”
“臣妾不是大度,只是为四郎着想罢了。”云薇神色有些低落,“纵使有千条万条的规劝,也无法使人不嫉妒。臣妾并不大度,也会嫉妒四郎喜欢的女子,但四郎是明君,理应雨露均沾才能绵延皇家子嗣与福泽。臣妾只能克制自己,在有孕的时候,不使四郎长久流连,以至于子嗣不丰。”
玄凌本就在心里藏了些事情,听得婉柔这般说,更是觉得婉柔和善真实,不似那些个妃嫔虚情假意,明面上和气,暗地里却下毒手。“朕有你,是朕之幸。”他又一次说出了类似的话。
“那么四郎明晚要去谁那里呢?”云薇躺在玄凌怀里,长发披散,在朦胧的烛光里,恍若神仙妃子。“今日便好好陪一陪臣妾吧。”
……
到了五月中,京都天气越发炎热,因京中夏日暑热,历代皇帝每年六月前皆幸西京太平行宫避暑,至初秋方回銮京都。
玄凌倒是不怕热,只是祖制如此,宫眷亲贵又不耐热的居多,所以一声吩咐下去,内务府早就布置的妥当。玄凌亦循例率了后妃亲贵百官,浩浩荡荡的大驾出了京城,驻跸太平行宫。
太平行宫本是由前朝景宗的“好山园”改建而来,此处依山傍水,景致极佳。到了我朝,天下太平国富力强,在好山园的旧景上陆续营建亭台馆阁,历经近百年,终成为规模最盛的皇家御苑。
太平宫内依着歌鹿山山势而建,山中有园,园中有山,夹杂湖泊、密林,宫苑景致取南北最佳的胜景融于一园,风致大异于京都城中。
后宫随行的除了皇后之外,玄凌只带了六个嫔妃。云薇和端妃肯定是要去的。悫妃生了玄凌目前唯一的子嗣,皇长子年幼,离不开母亲的悉心照料,自是要去。李贵嫔之前虽因小产失宠,但突然得了玄凌的垂青,也能跟去。
若昭不知怎么的比起以前更得玄凌宠爱,如今已为从三品婕妤。以前比较得玄凌宠爱的费芳仪、秦贵人却被冷待,竟是曹贵人异军突起,升为从五品小媛,被带去行宫。
成日在宫里,看惯了朱红色百尺高的宫墙,云薇第一次去行宫,透过纱窗,瞧见稼轩农桑、陌上轻烟,闻着野花野草的清新,顿觉得身心放松,心情也愉悦了不少。
这一放松,便感觉到腹中有了动静,似是孩子在里头伸腿转身。这种新奇的感觉,让云薇当场愣住,难道这就是做母亲的感觉吗?感受一个小小的生命在腹中成长,直至出生。当初阿娘怀兄长们的时候,定是觉得辛苦却又甘之如饴吧。不像怀自己的时候,动也不动,担忧不已。怀孕的人的思绪是不是老是这样千回百转,难得细腻。
住在太平行宫总比在宫里无拘无束些,没有那么多规矩,虽然后宫还是后宫,只是挪了个地方而已。不过,这次西幸避暑,太后嫌兴师动众麻烦,便留于宫中,专心礼佛。
玄凌选了清凉宁静的水绿南薰殿作寝殿。皇后自然住了仪制可以与之比肩的光风霁月殿。端妃居雨花阁,悫妃居归燕阁,李贵嫔居清音阁,若昭居飞羽阁,曹小媛居烟雨斋。
至于云薇,被玄凌安置在水绿南薰殿偏殿。云薇本想推脱,但玄凌说离了她会心慌意乱,便住下了。
她想着这样也好,自己的身孕在出发去行宫那日就暴露了,如今所有人的目光都围着盛宠的嘉贵妃身上,肯定会有人想要下毒手。若是和玄凌同居一殿,也能挡住不少暗害。云薇目前最紧要的还是生下皇儿,其余的都能往后放一放。
水绿南薰殿建于行宫池水的西畔,临岸而建,大半在水中。四面空廊迂回,竹帘密密低垂,殿中极是清凉宁静。
云薇被玄凌搂在怀中,越发懒散起来。罗信执和庞德中正轮流为她诊脉,瞧着两人的严肃认真模样,殿内宫人也是大气不敢出,生怕打扰了静谧的氛围。
“如何?”玄凌迫不及待问道。
两个太医窃窃私语了一番,由庞德中先说,只见他一拱手,开口就是道喜:“恭喜皇上,恭喜贵妃娘娘,是双喜临门啊!”
云薇愣了愣:“什么?”
罗信执笑道:“娘娘怀的正是双胎啊!”
“太好了!”玄凌很是激动。殿内的宫人们皆是一片喜气洋洋,道贺之声不断。自大周皇室以来,还未有后妃、王妃之类的内命妇怀有双胎,嘉贵妃乃是第一人。若是能平安生下,无论是帝姬还是皇子,都是极大的福气。
玄凌大手一挥,“赏,都赏!”
云薇瞧着玄凌兴高采烈的模样,这人在她面前越发的像个毛头小子,喜形于色了。好不容易等玄凌冷静下来,又问起太医们关于云薇身子的问题,得到满意的答案后才让人下去。这一来一往,云薇都插不进话,略微无奈地看着这一切。
“四郎。”云薇见殿内只剩下几个贴身服侍的宫人,终于开了口,“双胎是喜事,可一般都是两个女孩或两个男孩。四郎不是想要男孩吗?若是两个男孩,内宫是否会有人说些什么?”
“他们敢说,朕就敢杀!”玄凌闻言语气凶狠起来,他期盼已久的皇子,绝对不容许有人说三道四,再重映之前婉柔被诬陷的场景。
“四郎真是,在皇儿们面前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多不好。”云薇斜了玄凌一眼。
“是朕的不是,朕不该说这些的。”玄凌现在这幅模样要是被殿外其他人看到,定会目瞪口呆,这太不像个皇帝了,反倒像是耳根子软的惧内郎了!
“皇儿们可别害怕……”他孩子气地趴在云薇身边,耳朵贴着隆起的腹部,絮絮叨叨起来。
又过了几日,京都传来消息,原先被打入冷宫的欣嫔,有了三个月的身孕。算一算时间,还是在二月的时候怀上的呢。
玄凌听到这件事,不是很高兴。
若欣嫔怀的是皇子,那么皇子就有一个德行有瑕的生母。若是帝姬,那也不好。比起对云薇的期待,玄凌只是让人把欣嫔移出冷宫,迁去僻静的静怡轩养胎。最后是留在京中的太后心疼未出世的孙子孙女,派人多加照拂欣嫔。
……
玄凌在行宫也不轻松,他为收服西南准备了大半年的军资,如今军中气势正好,箭在弦上,玄凌便下令,命汝南王玄济为主将,慕容氏父子三人为左中右副将,率领三十大军攻打西南。
本以为胜券在握,没想到首战大败,消息飞回西京之时,曹小媛却被诊出有了三个月的身孕。
也许曹小媛早就知晓自己怀孕了,但是为了保全胎儿故不声张,没想到胎是坐稳了,却倒霉碰上败战,原本还有些宠爱的她,也只是晋为嫔位,并无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