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薇一叹,罢了罢了。
莫尚仪转身端了一盏汤药在云薇面前,恭敬道:“这是止痛安神的药,娘娘先服了吧。等娘娘用完早膳,就去凤仪宫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服了药,云薇感觉好多了,任由宫女们服侍梳洗。
与昨晚在泉露宫一样,几排的宫女捧着首饰,等云薇挑选。由几个手巧的宫女,敷粉描眉,擦红凃唇,梳了精致的惊鹄髻,戴上昨夜玄凌挑中的镂空穿枝梅花簪,配上红宝滴珠点翠凤头步摇,一只累丝嵌宝石叶形金簪,一对鎏金菊花纹银钗。
又用金箔制成类似梅花形状的花钿,以呵胶粘在眉间。再选了一对镶宝石白玉金耳坠戴在耳垂,一对白玉制成的细镯套在手腕,加上水晶琉璃珠串成的项链,这样便是妆成。
莫尚仪挥挥手,后一排的宫女捧着几套宫装上前,她对云薇说道:“这是娘娘未入宫前,皇上让绣院赶制出来的宫装,还请娘娘挑选。”
云薇依着妆容,选了一套银红色云锦宫装,宫女们轻手轻脚地为她穿上,裙边系上较衣裳浅一色的宫绦,白玉梅花玉佩。择了一条长长的印花薄纱披帛,缠绕在双臂间。至于没被选中的宫装和饰品,与昨晚在泉露宫的物件一样,都被送去了长乐宫。
云薇在镜子前查看,镜中人华贵得体,风姿绰约。既为正二品嘉妃,在装扮上要符合妃位,不能越逾,也不能让人小瞧。她第一次出现在后妃面前,如此装扮正好。
莫尚仪引云薇到屏风前面的紫檀木桌,只见桌上放着十几样小食,和几种不同的粥品、汤品。云薇没什么胃口,但还是吃了小半碗鸡汤鸭舌羹垫一垫,剩下的都赏给宫人了。
接着,用香茗漱了口,检查无漏后,云薇便坐着鸾轿,一路往凤仪宫去。
凤仪宫内,皇后端坐上方。费小媛和曹美人早早地就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等待。接着是悫妃、端妃,再者便是云薇了。随着几名内侍一声声的“嘉妃到!”在座的后妃们皆抬眸注目。
云薇缓步而入,对皇后行礼问好:“长乐宫苏氏,拜见皇后娘娘,愿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含笑道:“妹妹请起。”
“谢娘娘。”云薇还未坐下,就有人率先发难——“嘉妃好大的阵仗!昨日初初侍寝,今日问安竟然迟迟而来!难道是仗着皇上的宠爱,恃宠而骄,胆敢不敬皇后娘娘了吗?”
云薇闻言皱眉,瞧见说话的乃是费小媛。
费小媛容色娇丽,身量丰腴,正在咄咄逼人,眉宇之间满是急躁。云薇先前听黄姑姑说过这位,费氏初入宫便侍了寝,皇上颇为宠爱,很快就晋为从五品小媛。可惜,费小媛光有容貌,没有脑子。
似没听到有人出言不逊,云薇淡定坐下,理也不理。又端了身旁小桌上的茶杯,掀开杯盖,香气四溢,是庐山云雾,宫中的贡茶之一,她先前喝过,滋味醇厚甘甜,绝佳之品。
“嘉妃!”费氏入宫后得宠,顺利晋升至从五品小媛,又投靠了皇后,连敬嫔都避其锋芒,一出口未曾落过下风,哪知今日在嘉妃这里碰了个壁。
费小媛也不想想,有皇后在,悫妃是其一派,自然不会去说。端妃是懒得理这种没脑子的。李贵嫔还在病中,闭门不出。陆婕妤向来没主意。敬嫔和善不想争吵。这些位份比费小媛高的都没真正的把她放在眼里,就给了费小媛一种错觉,她可以为所欲为的错觉。
这个费小媛不仅没脑子,而且出语粗俗,不堪入耳。云薇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看向费小媛,问:“费小媛是在和谁说话?”
“自然是和嘉妃娘娘您啊!”费小媛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云薇道:“你既然知道,还如此说话,难道你的教引姑姑没告诉你要如何恭敬对上的吗?”
“你!”
“好了,费小媛。”皇后看了半晌,终于开口,“皇上让身边的莫尚仪过来和本宫说过,免了嘉妃的问安。嘉妃还来请安已是有心,你怎可咄咄逼人呢?还不快给嘉妃赔个不是。大家都是姐妹,自该和和气气才是。”
云薇微微一笑,受了费小媛心不甘情不愿的赔罪。若是皇后有心,早就和众人说清,偏偏等费小媛发难,在瞧了云薇的态度后,才开口解围。皇后既为自己和善的形象添了几分光彩,还让众人看见在自己麾下的人挑衅了妃位也平安无事,又说出是皇上免的问安,勾起众人的嫉妒。这一手,妙啊。
这一出了结,陆婕妤带着表妹秦才人进来请安,然后是敬嫔、睦贵人和史美人,欣贵人与陈才人姗姗来迟,二人之间似有纷争。这下除了病中的李贵嫔,人都到齐了。
云薇维持着嘴角微挑的模样,漫不经心地听着众人的机锋,不是衣服就是首饰,不是吃食就是恩宠,无聊的很。
一众妃嫔拈酸吃醋的样子,让云薇很疑惑,难道她们平日里除了等皇上,就没别的事情可以做吗?哦不对,她们还可以各种阴阳怪气,要是能气到对头,自己就舒服了。
好吃懒做,真是闲出问题了——云薇下了结论。
越听越无趣,云薇便把目光转向后妃们。皇后如自己封妃叩拜之时那般端庄大气,雍容得体。
端妃如兰,气质清冷,容貌更是压了在座除了云薇外所有人。若说自己的青梅世兰宛若骄阳烈日,不可直视。端妃则是晚间明月,只可远观。不过端妃虽为定勋侯之后,将军之女,却瞧不出丝毫武将后人的坚毅,看上去十分柔弱,也许是自幼入宫的缘故。
悫妃容貌尚可,穿着粉色宫装,还有些娇俏,但十分沉默,只有在皇后开口时,应和几声。在其他妃嫔花团锦簇的映衬之下,没什么存在感。
陆婕妤确实没什么自己的主意,全程都在被表妹秦才人牵着走。
敬嫔温柔漂亮,与五嫂同为姐妹,有几分相像,也让云薇多了几分亲切感。
曹美人谨慎小心,妙语连珠。欣贵人口直心快,却与同宫室居住的美丽可人的陈才人相顾无言。睦贵人和史美人默默无闻,插不上话。
看完这些后妃,云薇又喝了口茶,心想着为何时辰过得这么慢,她都笑累了。
好在没多久,皇后大发慈悲开口让大家都散了。云薇真的松了口气,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还不如回宫写字看书,赏景喝茶来的有趣。于是,云薇出了凤仪宫,坐上鸾轿,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了长乐宫,云薇打算歇息,却发现前殿内,有男子背手而立。“皇上?”
“云薇,你回来了?”玄凌微笑着拉过云薇,“朕等了好一会儿。”
云薇的手被牵着,无法行礼,便福了福身,道:“还请皇上恕罪,臣妾让皇上久等了。”
“那朕便罚你晚上与朕一同用膳。”
二人谈笑之间,有宫人打开通往正殿的屏门,一阵奇香扑面而来,云薇还在好奇,就见内务府总管黄规全打了个千儿,脸上的皱褶里全溢着笑,声调也格外高:“恭贺娘娘椒房之喜,这可是上上荣宠,上上荣宠啊!”说罢,退开几步,露出身后已经焕然一新的未央殿。
云薇听黄姑姑说起过,椒房是宫中大婚方才有的规矩。除历代皇后外,等闲妃子不能得此殊宠。向来例外有此恩宠的只有先帝的舒贵妃,是大周后宫中的独一份。如今算上她,便是大周宫中的第二人。
椒房乃是后宫中,最尊贵的荣耀。以椒和泥涂墙壁,取温暖、芳香、多子之义,意喻“椒聊之实,蕃衍盈生”。
“皇上待臣妾如此,臣妾实在是无以为报。”云薇想要跪拜感谢,却被玄凌紧紧握住了手,没有办法动作。
玄凌道:“你我之间,无需如此。”说完,干脆横抱起云薇,在云薇的惊呼中,他下意识地颠了颠,“好轻。”
云薇再也维持不住淡定,羞得不能自己,紧张道:“皇上!那么多人呢!”
玄凌一个眼神过去,宫人们都笑着退下了,只剩下帝妃二人立于椒房的芬芳气息中,他轻柔地问:“现在没人了,该唤朕什么?”
“夫君……四郎……”云薇低眉垂首地说道。
从未央殿走过,来到秋水阁,里头的变化也是翻天覆地。茜红、嫣红、樱桃色——各类的红色耀眼夺目,一片喜气,宛如新房。
“婉柔如今的打扮正好。”玄凌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
云薇只来得及问了“什么”,便被笼罩在红色之下,她被放在柔软的垫子上,还没动作,就见这片小天地之中,出现一柄玉如意。云薇是真的愣住了,一出又一出的惊喜冲昏了她的头脑,只能一动不动地看着玉如意搭着头上的喜帕边缘的流苏,缓缓而上,她抬眸,陷进了甜蜜。
绣着鸳鸯戏水的红色盖头滑落在一旁,已经无人在意。簇新的彩绣石榴茜色缣丝帐落下,铺地整整齐齐的枣红色金线鸳鸯交颈被面被一双白玉素手紧攥揉皱。
玄凌慢慢说道:“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称赞一句某个地方,便亲吻那里,弄得本来穿戴整齐的云薇方寸大乱,面红耳赤,衣衫凌乱。等彻底软了身子,往后一躺,“哎呀”一声,扑进了玄凌的怀里。
“怎么了?”玄凌正兴致盎然。
云薇一下子就清醒了:“被子下面有东西。”
“朕看看。”玄凌掀被一看,颇有些哭笑不得。只见被面下撒满了金光灿烂的铜钱和桂圆、红枣、莲子、花生等干果。“是朕听闻民间嫁娶有撒帐的习俗,想要给婉柔一个惊喜,让他们办的。”
满床满帐的红色,遍绣石榴鸳鸯,有恩爱美好,多子多福的美意。整间卧房布置的好似新婚那日,又用玉如意挑开盖头,仿佛二人就是新婚夫妇。本来气氛正好,合该洞房花烛,哪料弄巧成拙,让撒帐破坏了兴头。
不过玄凌是个中好手,扯了褥子下的铜钱干果掷至地上,又温声诱哄,气氛很快暧昧起来。胡闹了大半天,两人沐浴完,共用了午膳,又谈论了一些诗书,玄凌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去御书房处理政事。云薇呢,趁着午间温暖,在含凉殿的一处凉亭,睡了个舒适的午觉。
一连九日,玄凌流连忘返,或是在仪元殿,或是在长乐宫。二人好似情投意合,白日闲时同游太液池,漫步上林苑,无论是诗书,还是作画,皆得乐趣。晚间便去了泉露宫,共浴莲花汤,携手漫步永巷,享受静谧,有同寝的快乐,也有合衣的温馨。
接连召幸九日是从未有过的事,如是,内宫之中人尽皆知,嘉妃娘娘冠宠六宫,皇帝念念不忘。
于是巴结趋奉者比之前日更甚,长乐宫的宫人也被其他人另眼相待。不过,有尽心尽力的黄恭人和蒋掌侍在,长乐宫风平浪静,众人皆是安安分分、老老实实地做事,并不以嘉妃盛宠为傲,甚至更加的谦逊。
作者有话要说:重写的第九章,所以文章内容与评论不符。
吐槽一下,原文写后宫里的女子都是顶级怨妇,大晚上不睡觉等着皇帝到来。比如皇后,你是皇后诶你要管理六宫,很忙的好不好,怎么还有大把的时间想皇帝想到发疯。比如敬妃,你是名门之后应该会写写字作画之类的吧,大晚上不睡觉光摸地砖,还真谢谢你给打扫的宫人省事了。还有一个个跟疯婆子似的,一口一个贱人,甚至把口水吐别人脸上,还自诩高门贵女,我看分明是泥地泼妇!整天跟斗鸡似的,斗来斗去,堪比菜市场。拜托贵妇们醒一醒啊!找点符合自己身份的合理的事情做啊!
“手如柔荑……美目盼兮。”出自《诗经·卫风·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