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羽被唤醒的时候,人还有些迷糊,虚虚的飘在半空,看到身边的人事物才回过神来,这是又一个世界?
眼前是明显的现代社会,周围都是些十几岁的孩子,这里是一间很大的围棋教室,只是这个时候大家都没有在下棋,视线纷纷投向教室中央,那个位置上的两位棋手正倒在地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大一点的孩子从地上爬起来,张口说出的话让司羽不由得扶额,她这是来到韩国了。
仍坐在地上的孩子握紧了手中的碎片,碎片锋利的边缘划破他的掌心,就在这一瞬间,司羽发现了她跟这个孩子有了一种类似血契的契约,也让她知道自己还在原来的世界里。
上一世与谢辰相伴到老,再睁开眼睛,司羽发现自己竟然成为了一块玉,刚从玉矿里剥离出来,由上好的玉匠精心雕刻,再奉到世家公子面前成了他平日里用来压襟的一枚玉坠。
司羽待在玉坠里不能出来,便伴随着这位公子看遍了大梁的风光,最后因他的离世而被尘封起来,随着时间的更迭玉坠里的灵力渐渐被消耗,司羽只能陷入沉眠。
如今玉坠被摔碎了,司羽也就挣脱桎梏恢复人形,或许因为本体是玉的缘故,她此时的状态更似灵体,当然,很多人一定会把她当成鬼。
司羽飘在半空,看着握紧碎片的那个男孩慢慢站起来,黝黑明亮的眼珠静静的盯着面前故意撞倒他的少年,一言不发却让那人心生胆怵。
如玉的左手上殷红的血珠从指尖滑落,在雪白的地板上溅成一朵血花,他似乎感觉不到疼,等那人终于受不了他的注视只能真诚道歉后,他才转身缓步走出棋室,去医务室处理伤口。
头发有些花白的老医生给他处理好了伤口,又把他手中的玉坠碎片清洁干净,用一个小布袋装着,他便把它收进口袋里,向医者俯身道谢后又回到棋室,坐在位置上安静的翻开棋谱。他仅仅是瞄了几眼,右手便执起棋子,飞快的下在棋盘上,似乎不用思考便知道那些棋子该摆在什么地方,一时间司羽只能听到棋子落在棋盘上面的啪啪声。
司羽就这么看着俞亮坐在棋室里打了一下午的棋谱,受伤的那个男孩叫俞亮,司羽在他的棋谱上看到了他的名字,为了练棋他可谓是废寝忘食,连手上的伤痛也忘记了。
司羽无聊的在棋室里飘来飘去,偌大的棋室里竟然没有人做些小动作,有的在认真的对弈,有的在打谱,还有人闭眼长考、复盘,一个个认真极了。
司羽也学过棋,技术还不错,却不曾痴迷过,所以面对一屋子认真学棋的棋手们,虽然敬佩却觉得无趣。
可是因为她跟俞亮有了契约,她现在不能离开他太远,最多方圆一百米,但司羽四下看过了,这里棋院,到处都是在下棋的人,没有让她特别感兴趣的地方。
到处逛还不如待在俞亮身边呢,至少在他身边司羽吸纳天地灵气的速度能更快一点儿,这里可是灵气匮乏的现代社会,她想要凭借灵力重塑身体,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呢。
于是司羽在飘够了之后,施法缩小了身体,飘到俞亮的肩头,盘膝而坐,五心朝天,闭目吸纳起天地灵力来。
俞亮刚打完一局棋谱,正准备用完好的右手翻开下一页棋谱时,垂眼看到了肩上的小人,心头一震,呼吸轻了一分,缓缓吐出一口气,翻开棋谱,重新投入到围棋的世界里。
等到天色渐渐暗去,棋室里的人都走了,俞亮才不慌不忙的收拾起来,将棋谱等东西收进双肩包,关上房间里面的灯,将门扉轻轻掩上,才去棋院的食堂吃了份半冷的饭菜,吃完饭步行着往住处走去。
俞亮住在离棋院不远的一处公寓里,里面各种家具电器齐全,供他日常生活所需,每个周末还会有家政上门打扫卫生,他的一日三餐几乎都是在棋院的食堂里随便吃些东西,生活除了围棋还是围棋。
俞亮打开房间的灯,不大的客厅正中摆着一盘棋,棋局十分明了,黑棋将白棋碾压到底,不到中局已露败像,这是一局两个棋力相差很大的人下的棋,俞亮看着它,陷入久久的沉思中。
司羽从俞亮肩头飘下,在房间里飘来飘去,俞亮回过神来看到她,很难不被她吸引住视线。
其实她刚出现的时候俞亮就注意到她了,但周围好像没有一个人能看见她,而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他这么特殊。
其实司羽也没想到俞亮的定力那么好,一般成年人看到她这种形态都会吓一跳,他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孩子,却能在看到她之后仍然镇定自若,等回到只属于自己的地方才泄露几分。
“我知道你能看到我,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吧。”司羽一进门就恢复成了正常人的体态,她在屋里逛了一圈后才在俞亮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广袖青衫,长发挽起,是典型的中国古代仕女图的装扮,口中却说出了标准的韩语,让俞亮有那么些错愕。
“你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俞亮来韩国也才小半年,韩语说的磕磕巴巴,有些词不达意,发音中还带了些普通话的味道,司羽便猜测他是中国人,便用中文回答道:“吾名司羽,栖身于玉坠之中,玉碎而出,染汝之血,与汝成契,此界唯汝可见吾身。”
没等他多思考,司羽立刻换了白话解释:“就是说只有你能看见我,我也不能离你太远,不过你放心,我不会伤害你,也不会打扰你,你要是觉得我在你身边不方便,我平时可以隐身,也不会离你太近,等我修行有成,我就解开我们之间的契约。”
这是司羽第一次给人当背后灵,真心觉得不太适应,俞亮是一个话不多但又执着于围棋的人,虽然长得挺好看的,但现在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司羽一心又只想着早日修为有成重塑灵体,两个人能相安无事就是最好了。
俞亮没有异议,就算有他也没有办法改变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便同意了,但从小的家庭教育让他颇有绅士风度,他主动给司羽收拾了房间供她休憩,也提及有需要可以找他。
司羽平日里都在潜心修炼,偶尔觉得枯燥极了才会冒出来跟俞亮聊天,陪他下几局棋,在他遇到问题的时候也给过他指点与帮助,两人就这么相处了五年。
五年后。
初初长成少年人模样的俞亮拉着行李箱走出机场,身着米色长款风衣,矜贵而清冷,在见到靠在红色跑车上的男子时,唇角才勾起,显出几分少年人的活力来。
“师兄。”俞亮笑着挥手,快步走向方绪,还没说什么就被方绪揽进怀里,在他背上拍了拍才放开他。
方绪看着面前跟自己差不多高的少年,嘴里满是感慨:“六年不见,变化这么大。”
俞亮乖巧的笑了笑,然后就被拉进了车里,正值春日,虽然春风和煦,但还不是可以开敞篷车的时节,方绪也就从善如流的合上了车篷。
俞亮坐进来的时候,还能清晰的嗅到车内残留的香水的味道,不禁垂下眼睛去看坐在他肩头的司羽。
司羽经过这五年的修炼,已经可以短暂触碰到物品了,她被车内香水的味道刺激到了,不由得打了个喷嚏,俞亮弯起嘴角,打开车窗帮她透透气。
穿着笔挺西服带着金丝边眼镜的方绪,看起来莫名有些斯文败类的感觉,可能形象太过于像个放/荡浪子,司羽头一次见他还觉得他不像个好人。
方绪当然不知道车内还有司羽在,开车的同时还跟俞亮闲谈:“老师要是知道,你因为那个孩子而去了韩国六年,肯定会生气的。”
“不过我是不会后悔的。”俞亮望着前方,目光满是坚定,时光,我一定要与你再下一局棋,这一次我不会再输了。
“那如果说,你知道了他这六年里再也没有出现过,你也不会后悔?”方绪很想知道他这个小师弟会有什么想法。
果然,俞亮的神情变了:“那比赛呢?”
方绪摇摇头:“一场也没有。”
“师兄,我之前拜托过你一定帮我找到他,你可得帮我。”俞亮看着方绪。
方绪脸上带着笑:“我可不敢保证。”
其实他早就查到了那个孩子的下落,但俞亮不知道,他便有些着急,语气不由得带了几分撒娇:“师兄~”
“好,我尽力。”又逗了一回师弟的方绪心情很好。
坐在俞亮肩头的司羽看着他们俩这番交谈,很是好奇:“他是指那个跟你下棋的孩子?就是你屋子里摆的那两盘棋。”
俞亮点点头。
“那他还真是你命中的克星啊。”司羽感慨一声,就没再多说,从俞亮肩头飘下,落到他的掌心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睡了。
俞亮看着手心里司羽小小的身子,目光柔和,就着手掌摊开的姿势一路到家,连进了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将她惊醒,把她小心的放到自己床上,才去收拾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