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核很快便开始进行。
不同于原生世界里那种考完试还得等待老师批卷子，除了几项学识与理解相关的笔试外，其余术法累的考核当场就能知道结果。
考核开始之前，很多人都在等着看花念念的笑话。没想到的是，这回还真让她成功弄出了点成绩来。
哪怕在术法的使用上还是有些不理想，但她的掐诀的手势完美得令人赏心悦目，心诀熟练得倒背如流，就连在基础灵力的测试上，也勉强达到了能够进入仙域的及格标准。
最叫众人震惊的是，她笔试的成绩竟是所有考核者中的第一名，拿到了惊人的满分。
主审笔试的是桂香，当她拿着那比仙域中记载的手册还要完美的纸卷宣布此事时，心情也很复杂。但这确实是她与几位仙官商讨出来的结果，因为花念念不仅把书里有的东西都写上，甚至还衍生出不少令人惊叹的想法。
宣布结果的那一刻，其中就有忍耐多时的花仙当场崩溃。
“不可能，我综合下来的评分怎么可能会比花念念还差！”她蹲下身子哭诉道，拒绝接受这个事实。
甚至还有人怀疑：“……该不会是作弊了吧？”
遭受诸多质疑的红衣小富贵花闻言，语气真诚地回应道：“整个考场之中，还有比我答案更要完美的答卷让我作弊吗？”
她的眼神和语气很平静，底气十足，顿时叫所有质疑者哑口无言。
即便取得如此成果，花念念还是没有感到特别开心和放松。
“明天花子的化生就是最后一项考核了，从目前综合评分来看，根本够不着前十。”夜里，她坐在房里的床上，郁闷地托着腮对系统说道。
先不说灵术化生种子是每个花植仙都会的基础术法，其他花仙的评分肯定不会太低，重点这看似最为基础的术法，对花仙的综合能力要求最高。过程比较复杂，每个步骤都要精准且流畅地把握，更是非常考验灵力的续航。
以她现在的情况，存在着一定的挑战性。
她低头把玩着手腕上的银镯子转了几圈，长叹口气。
系统也为她发愁：「笔试你无人能及，可惜评分比重是最低的。」
“要是早点穿过来就好了。”就能早点把身体养起来。
「没事，实在不行咱换念一想，说不定仙域看你有长进愿意再对你开放考核。下一届你来参加，肯定会是全场最靓的仔！」
花念念扑的一下仰倒在床，回道：“我没什么耐心再等一百年。“
而且人域中世态无常，不知还会遇上什么麻烦。
翌日。
最后一项考核，是给所有花仙各发一颗健康的种子，凭术法让种子在短时间内成长开花就算成功。会根据消耗的时间、灵力的展现还有花植情况等来综合计量评分。
作为被排挤孤立的结果，花念念是最后一个去取种子的，没有挑选花植品种的机会。不过不管哪种花对她来说都一样熟练，她并不在意，只是比较担心自己的灵力发挥。
来到桂香面前时，对方也在低头看她。
不知为何，桂香的眼神好像带着些许说不上的同情。再看她手上的小篮筐，里面只剩下一枚孤零零的金褐色种子。
与桂香的忧愁不同，系统却在惊叹：「哇，好幸运，这不是你最熟悉的雪莲花子吗？！」
她也觉得意外，没想到留给她的竟然是她最熟悉的宝贝。
花念念面不改色地将其取走，正和系统为手里的东西欢喜，却发现经过其他花仙身边时，她们都在用着和第一天考试非常相似的眼神看她。
满眼的嘲弄，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
甚至有位花仙在她经过时，没忍住低头笑出了声，可以很直接地听出她声音里的愉悦和嘲笑。
“？”她低头看了手中的种子一眼，能透过掌心明确感觉到它的生命气息，证明不是一颗坏种子。
所以，不就是雪莲花的种子，有什么好笑的？
她不明所以，却也懒得与这群人追究，只一心想要尽可能在最后的考核争取最好的成绩，揣着种子就去往给她留下的最后一个石台。
花念念走远之后，前面那些暗笑的人才开始出声讨论。
“花神陨落后，六域再无花仙能化生出雪莲花来。拿到这颗种子，算她倒霉。”几位花仙子笑得像是无比欢喜的雀鸟，等着看花念念的好戏。
笑得最欢的，还是与花念念来自同宗的花羽羽。
花念念这几日的表现确实让她有了危机感。先不说她们谁能成功晋升，若她们俩都失败了，以花念念如今的能力，回去之后宗门肯定会考虑重新重视，这对她而言并非好事。
“不过仙域也真执着……明知用雪莲花子就是在为难大家，偏偏每回都会有。”
有人叹道：“雪莲是制作疗伤药丹的上等用材，仅凭野生的数量根本供不应求，尤其生长的雪莲还在逐年减少。你说这样的情况，仙域能不着急找到能化生雪莲花子的仙子吗？”
“可几百年过去了，六域的花仙几乎让他们试了个遍都没找着。依我看啊，这就是雪莲族的报复与抗议，为当年他们误……”
“嘘，别说了，你怎敢在仙域那些仙君的眼皮子下谈论此事？”
说到了禁忌的话题，几位花仙逐渐恢复严肃：“羽羽，我记得你综合评分在第十左右吧？你可要谨言慎行，别让审核仙官找到把柄。”
花羽羽顿时噤声，不敢再多言。
身旁的伙伴见她如此紧张，笑着安慰：“反正这场测试结束，花念念的综合评级定要再往下落几个名次，想选上这次的考核就是天方夜谭，也不必担心被她压一头了。”
另一边，心思全在手里种子上的花念念捧着它来到给她安排的石桌旁，小心又郑重地将它放入桌上的瓷盆里。
周围还摆着好些正方形小木盒，里面装着不同的东西。
有的是用以辅佐化生花植的材料，也有用来混淆考核者的无用之物，全都杂乱地摆在了一起。
她看着眼前最为熟悉的种子，感受到里面那一丝薄弱又真实存在的生命气息，忐忑的心情忽然平静了下来。
前世，成为花神后她弹弹小手指就能让整座花园盛开，已无需再重复这些复杂的步骤来化生花子，所以昨晚她还在担心会不会生疏了。如今见到眼前的工具和材料，感受着指尖处灵力下意识反应的跃动，她突然明白那些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一步步日以继夜学出来的事情，怎可能轻易忘记。
虽说不知那些人是在笑什么，但从她过去的经验来看，这颗种子绝对没问题。
“你们可以开始了。”
随着桂香的声音落下，场上所有人都收敛起心神，专注自己的花子。
她的视线在场上转了一圈，下意识在后排角落的红色小身影上多停留片刻。与其他人相较，她就是个未发育完全，毫不起眼的小富贵花。甚至只比考核使用的平台要高一些，还得再搬来个小石墩站上，才能像其他人舒服地开始做事。
想起花念念取得的种子，桂香又没忍住在心中叹惋。
她这回的表现确实意外地有了不小的提升，估计是真下了不少努力。只是从前的考核中，她连化生普通花子都有些困难，就算这回本该能有点小作为，没想到又偏偏让她拿到了雪莲花子。
桂香捏了捏眉心，转头没再看花念念。
多年以来，连仙域诸多花仙都无法化生的花子，似她这般资质又怎可能成功？
淡金色的光圈终于环绕着瓷碗里的小种子缓缓化生。
其他人手里的小种子都已经开始发芽，萦绕着仙气成长，只有这枚金褐色的小家伙还一动不动没有变化，只一下又一下释放出缓慢又微弱的波动。
就像正在与它合作的小花仙，看起来总是要慢其他人一步。
花念念收回小手指，神情专注，倒是一点儿也不着急。甚至不需要细想观察，她身体条件反射就知道接下来应该做什么，是添加辅佐材料还是继续施法。
恍惚间，眼前的场景与记忆中的画面重叠。
相似的石台上，摆着更多更让人混淆的东西。
石台的另一边，白衣神君就那样用着没什么情绪的眼神看她，手里还拿着一本暗金色的书册，显然也是现学现教，微蹙的眉头似是在宣召心中的不耐。
“按我方才给你说的做。”他合上了书册，冷声说道。
穿着奶白色纱裙的雪莲花仙听他说完一连串在她听来比高数还要难以理解和接受的话语后，空白着脑袋，没忍住问出当下最疑惑的一个问题：“……神君，你束发的玉簪雕的是什么动物啊？”
男人脸色是没什么变化，但她可以感觉到周围的气压忽然沉重了不少。
最后，那天教的花子化生术没学成，还被逼着罚抄了一万遍的‘白鹤’。
用的还是毛笔，写完她手都快废了。
她才知道不是每个男配都那么温柔好欺负，只得老老实实上课。奈何对那时满脑子都是科学的她来说，要学会施展术法是件很难的事。而教她的人本身又不是花仙，也只能作为她引路人指导，结果僵持了三个多月她还是学不来，打坐更是难以静心。
不过，一来二去倒是也把施法时要用上的东西与心诀都给背熟了。
她当时被晾了一个月，在她以为任务线可能会因为她的愚钝出差错时，她的师尊又出现了。
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带着她又来到熟悉的石台之前。特制的瓷盆里依然放着几颗小种子，周围的灵材也还在原来的位置。
“灵力的催动以心念为主。”听见那道微冷的声音响起，她抬头朝石台边的人看去。
他身上还是熟悉的装扮，雪白的宽袖衣袍，袖子上黑金色的腾龙眼神冷傲，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像在被它俯视。
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没再拿着那本连他自己都看得眉头深锁的手册。
“世间万物的连接，都需要用心感念。”云溯看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泛着一圈明亮的金光，神圣而不可攀，“你先去听这些花子的声音，听到之后，我们就能开始了。”
那是她第一次开始了解与接收这个世界的运作。
原来不止人和动物，包括周围的草叶花树也会‘说话’，也有属于它们的心跳声。原来灵术的使用不仅是像数学那样的加减乘除公式，也不是化学课堂里只要按照步骤将材料相加就能得到结果，还需要神念的结合。
“这层淡光便是你与花子建立的链接，只有建立了，才能开始施术。”没有任何的褒奖，云溯在她为第一次成功做出不可思议举动而惊喜时，平静地引着她继续往下的步骤。
没有书册里‘飞花衔月落，微雪凝翠羽’这种让人听不懂是什么跟什么的文绉绉话语，抛开书册的云溯用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了她何时该做何事，在哪个时机又该用什么。
“微花初现时再灌入此前凝聚的灵力，二者融合后辅以此砂，催生其叶。”语气和最开始见面教导她的时候没什么区别，只能听出清寒的声线里隐隐包容的温和与耐心。
她有些惊诧，云溯晾着她的那些日子不是因为气她孺子不可教也，而是钻研要用什么方式才能更好的指导她去了。
那瞬间她似乎又有点理解，为何他的定位会是‘男配’。
随着记忆回现的声音一道接一道在她耳边响起，牵引着她的手臂指尖，让它们在合适的时机做着该做的事。花子如预想中生长发芽，淡色的灵光从瓷盆中化散开来。看着逐渐长成又待绽放的花苞，她不自觉弯起了眼睛，将淡光中的柔和摄入眼里。
她把一路凝聚成团的灵力融于花苞之中，又将雪一般的微砂如撒盐般撒下，不知想到了什么，忽而轻笑呢喃：“飞花衔月落，微雪凝翠羽。”
当年，他用化简为繁的方式才教会她心诀背后的意思。而如今，她却已习惯了那些文绉绉词句的运用。
“琼露润心玉，盈盈潋芳华。”
花念念抬起手，指尖在铜金的小碗中沾了些如甘露般无色的水，并着灵力为含苞待放的白玉花球做最后的加持，心神无比专注。雪白的花瓣在微弱灵力的沐浴下缓缓绽开，像纠结许久的害羞的少女终于露出她的娇颜。金黄色的心蕊灿着滢滢微光，温柔吟唱着独属它的新生。
她捧起差不多有她一个小手掌大的雪莲花，鼻尖是曾经熟悉无比的芳香，紧绷许久的精神也终于松下。毕竟花子的化生看似简单却极需心念的配合，一点差错都能导致化生失败，过程需要非常凝神专注。
「成啦！」系统为她欢呼，「虽然不是你巅峰时能化生出的最完美状态，但以你现在的身体情况，已经很超出预期了！」
她笑了笑，丝毫不谦虚：“那是，我距离成为下一个花神只差一具天资卓越的躯壳。”
花念念捧着小雪莲抬起头准备交‘卷子’，却发现周围本该在忙着自己手里活儿的花仙们全都齐齐看着她。她们双眼瞪得又圆又大，可以清楚看见眼里的不可思议和震惊，仿佛她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
这一刻，露天的考场安静得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有些花仙甚至连手里还未化生完成，正处关键时间点的花植都顾不上了，只呆愣愣地注视着她和她手里的雪莲。
“……”
就是说，大可不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