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你们听说了吗?那位小仙姑不知用什么办法获得了仙域神仙的推荐令,能够一起去参加考核了!”

花念念成功报上仙域考核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宗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宗门原本的一些计划都受到了扰乱,为了重新安排所有事情,长老们都忙昏了头。

“啊,那可真是浪费。”

“别的不说,倒让她成功又延缓了被送走的时间。”

“有什么用?她次次都是最后一名,我估计就算再给她弄来十个推荐令都过不了。”

外面的舆论并没有给花念念造成任何影响,她在司潋替她报了考核之后就把自己锁在远离‘世俗’的小房子里,全心全意准备考核事宜。

“可以最快速度提升这具身体资质的东西,全用积分给我换了。”她盘着腿坐在床板上,指尖下是系统面板处如幻影般飞速奔走的商城道具。

商城里修行相关的道具,多数都是本世界能够找到的东西。譬如洗髓丹增灵丹之类的都是仙域常见之物,但它们单次起到的效用很微弱,一般就算是体质稍差一点都需要几千几万份才能起到效果。

这具身体毛病太多,能力逐年而弱还是因为体内的仙骨灵脉都沾染上许多污秽浊气,堵塞得厉害。她没办法像以前只需专注术法开始熟悉,需要从清洗骨髓仙脉下手。

花念念看了面板角落的积分一眼。

之前说只要攒够十亿,就能兑换重生回家的机会。所以在很长的任务时间里,她秉持着能不兑换道具就不兑换的态度,各种计较与节省。

现在她终于攒到了,却没什么用了。

“换吧,这些分数能换多少好东西就都给我兑了。”她有些自暴自弃。

「你就七天的时间,我就算把你积分换光你也来不及吸收。」系统看着面板上以亿为单位的分数,虽然单颗洗髓丹只需要几千分,但它还是很心痛,尤其花念念需要的数量还不少。

它决定要替它宿主好好规划一下,必然不能一股脑全用了,这些积分留着还有大用处。

「能用上的东西我全先给你兑两千份,七天也大概只够你消化这些了。就算不能完全把你破体质完全修复,至少也能变得稍微好摄取灵气,使灵力开始在体内完整运行。」

她抱着系统给她的一袋袋宝贝,妥协道:“行吧。”

另一边,宗门里的人正为此事焦头烂额。

白发苍苍的大长老眉头皱在了一起:“以她的资质估计考不出什么好结果,宗门可不能再把时间押在她身上,要不把考核推了?”

宗主夫人冷着脸:“若是以往我定会这么做,偏偏此次她手里拿的是仙域神明的令牌。”

“确实,一般上仙被拂了面子都会不高兴,何况天水峰那位还带有神格。太玄固然是我等招惹不起的大宗,但与仙域的神仙相较,孰轻孰重……宗主夫人及诸位长老应该很清楚。”

司潋适时响起的温润声音,却叫被众人环绕的中年女子面色沉了沉。

她目无表情看向司潋:“你向来护着她,别以为我不清楚此事还有你在其中推波助澜,否则以那丫头的能力,怎可能讨得着仙域神殿的推荐令?”

见司潋笑了笑没有回话,宗主夫人语气不快道:“你为何对她如此执着?所有人都清楚这次的考核不过是给她拖延时间,以她的资质根本不会有任何希望。最好的结果也只是太玄宗取消协议,宗门却是不可能再继续供着她。”

殿堂里的气氛似乎变得有些僵硬窒息。

被所有目光注视着的司潋才微微扬起下颌,眼中笑意不达眼底:“既然如此,我们打个赌。”

“我赌她有望通过这一次的仙域考核。”

司潋道:“如宗主夫人所言,是我帮念念取得了再考核的机会。我信了她,后果自然由我自行承担。”

宗主夫人捏紧了手,良久的沉思后才咬牙朝旁人交代:“准备去太玄宗一趟,记得备上礼品。”

她目光恨恨地看向司潋:“你要负的责任就是留下来收拾你造成的残局!我可以不把她送入虎口,但你也得清楚宗门资源有限,倘若她再次失败,就莫要怪我无情将她驱逐!”

·

七天的时间,眨眼就过。

出发那天,云层密布,天气稍显阴沉。

花念念换了套红色的半臂,裙子是橙黄相间的,摸起来质感极佳,透气又舒服,整个人显得焕然一新,气势十足。

但宗门显然对她的考核并不看好,甚至还有意打压。她按通报的时间来到门前,却被告知给‘考生’准备的车子已载着花羽羽离开。

幸好司潋提前料到宗门会有此一举,给她另外准备了前往考核点的出行车子。

来时,他手里恰好满满都是不知又哪些仰慕者给他送的鲜花礼盒。

他把东西搁在一旁,屈下身往她手腕套了个银色的镯子:“考核之地我无法随你进去,你切记好好戴着不离身,必要时候它能护着你。”

花念念怀抱着小行囊,心情五味杂陈。

闭关修炼的几天里,原身残留的记忆也逐渐与她意识重叠,她才知道司潋对原身不只是一个‘好’字能够形容。

从她诞生,偶然被接到宗门没多久,他就出现了。

当时的花念念还是宗门里备受宠爱的存在,只是脑子缺根筋智商不太对劲的样子,到最后宗门里就只有司潋对她比较有耐心。而似乎也只有司潋懂得怎么去安抚她,较讨她喜欢,于是宗门就把照看她的事宜推给了他负责。

这一负责便是几百年。

哪怕最后宗门都已经丢弃了她这颗棋子,司潋仍是待她如常,甚至在地位得到提升后还利用特权对她多加照顾。最初重生时她还对司潋抱着怀疑且无法信任的心态,如今伴着记忆融合之后的同化,哪怕她思绪上仍控制自己保持在一个理性的角度看待对方,但情感上却已随着原身对他产生了家人般的亲切感。

“我还是想不明白。”她开口道,“我无法给你带来任何利益,你明明可以像其他人那样不闻不问,为什么还是选择浪费时间精力照顾我?”

司潋闻言,忽然笑了一下问:“你又忘记了吗?”

她顿了顿,手指悄悄捏紧了手中行囊的边角,低下头没有回话。

司潋盯看了她片刻,才拍拍她的头:“我说过,我欠你一条命。”

花念念努力搜寻着脑中的记忆碎片,但依然没找到与他所言有关的线索,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我不记得了。”

司潋却是没有与她追究,起身回道:“你会想起来的。”

……希望吧。

花念念在心里想道。

司潋交代完事情,便把她送到了马车上。

分别前,花念念看着他手里拿着的几份礼盒,忽问:“这些东西,你又打算拿去销毁吗?”

司潋微微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在此刻问了这样的一个问题,颔首道:“嗯,留着也没什么用处。”

“里面是不是还有吃的?”

“是有。”

“那给我吧。”

司潋看着她毫不客气伸出的手,怔了一会儿没有动作。

她看了眼天色,有些着急:“别磨蹭了,再慢点我可就要赶不上了。其他的我不在意,吃的要是丢了得多浪费,你不要我要。”

“……好。”

最后连着食盒一起交到她手上的,还有一小袋子的东西。

车厢微微一晃,马车开始轱辘轱辘地朝着下山的方向缓缓前行。

花念念好奇地打开了小袋子,才发现里面是几颗丹药。

这些仙丹她都认得,在仙域很常见,人域却是一丹难求。更何况这等品质的,以宗门的底蕴一年估计也弄不来几颗,司潋一次性给她弄来一袋子,估计是真下了重本。

她仔细地把东西收好,趁车子还没完全离开宗门范围探出了窗,对着目送她离开的司潋高喊:“如果我这次能把考核过了,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进入仙域!”

天水色的身影随着渐远的距离变得模糊,她只能隐约看见对方似乎也对着她露出了一抹浅淡的笑容。

花念念缩回车里,面色逐渐严肃。

其实,她没什么把握。七天的时间太短了,这具身体的状态比她和系统预想的还要糟糕,明明是仙体却几乎跟凡人没什么区别。就算用了那么多丹药去提升清洗也只稍微通了点灵脉,与她上辈子那还称不上完美的资质毫无可比性。

「别担心,至少灵力现在已经能在你体内完整运行,也提升了些许修为,施展基础术法应该没什么问题。」

确实,以她现在的情况吊车尾是肯定不会了,但成绩能走到哪儿却不好说。

花念念又掏出了别在腰上的木质牌子。

这是考核处让人送来的‘考生’身份牌,上面标着‘叁拾’二字,据说是最后一位。

「仙域花仙考核,每次只选前十位合格的。从这个录取人数比例来看,花念念几次都混不上,确实难办。」

她揉了揉双颊,努力打起精神:“听说花念念刚降生时还有点本事,是现在才彻底变成了废物。”

所有人普遍认为是天资不足的自然退化,她却怀疑这可能是有心人经年累月导致。此前她还特意让系统把管理局发给他们的人物数据调出来,她发现按原来剧情,花念念起码能活到成年之后。就算这具身体与她契合度最高,但重生的主要条件就是被寄宿的原身已经死亡。

所以按理而言她该穿成原身成年后的样子才是,怎么可能在她还未长大时就重生过来?

不过……这原本就是受过干预的世界。管理局给的都是受干预前的资料,就算已经在他们的努力下勉强修正,但多数人的命运线终究受到了影响。

真实情况如何,还有待观望。

·

仙域考核地,是在上仙们用术法幻化出的小境里。

里面除了作为考核用的场地之外,就只有几处住宿的小院。花念念在仙使的帮助下通过传送门进入,脚踏的石板底下,每一块都雕刻着不同品种的花植,廊道边上繁花绽放,显然此境只为花植仙准备。

院前已集结了不少花仙。

她们全都是拥有曼妙高挑身姿的成人模样,身上服饰或浅或深,还很多彩多样化,连周围的空气,都弥漫着浓郁又醉人的芬芳。所以当她一个小小身影出现时,一众目光唰的全聚集到她身上,她甚至还能感觉到她们的惊讶与不敢置信。

那些诧异的眼神很快就变成了嘲笑与讽刺,交头接耳开始议论起来:“怪了……不是说不让她参加了吗?”

“谁晓得,不过听说她上一届考核很离谱?”

边上的人立马开启八卦模式:“是啊,她不仅把所有基础术法都忘光了,一连几个项目下来什么都做不了,才觉得实在没有继续的必要。”

“确实,来了也只是浪费给她的考核资源啊,又不是不知花植现在有多珍贵……”

议论的几个人压根没放低声量,显然是故意要她难堪。她们大概不会知道她早在任务过程中锻炼出金刚钻的心,这点言语攻击太弱了。

“说来,为什么花植仙家的数量少了那么多?”她前世虽然不曾参与或插手过无常域的考核事宜,但也大概知道从前参加考核的花植仙随便都能有几百位,多的时候还能近千,而每次考核也只批准前五入仙域。

结果现在只有三十不说,甚至还调高了录取名额?

「按这里人的说法,是花神死后导致的。」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她顿了顿,惊道,“我死了普天同庆,大快人心也罢,结果还又成了罪人?”忙活半天成了无家可归的大冤种就算了,还要给仙域的人背锅,真难。

“都齐了吧?确认一下身份就可以散了,第一项考核明日卯时准时开始,过时便以缺席作数。”前方略显熟悉的声音,打断了花念念与系统继续交流的念头。

她抬头看去,见到了负责此次考核的仙官。是一位长发高束,身着黄白色羽衣的女仙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她却好似也能闻到从她那里漂亮的桂花淡香,仿佛回到很多年以前的那个夏天。

她们还是同期的花仙,住在同一间吵吵闹闹的苑内,睡在紧挨着的床铺上,都很熟悉彼此的气息。所有人都很单纯很快乐,她的人设也还没长歪,她们……曾是亲密无间的朋友。

“花念念。”沉冷的女声忽然拉回了她的注意。

她才发现周围其他花仙都已经散了,只剩下她最后一人等待身份审查。

桂香接过她愣神之时递出的身份牌在怀中抱着的手册上记录了一番,垂眸对她说:“这恐怕是你这辈子最后一次的晋升机会了。”

花念念回视着那双时经多年,仍带着飒气凛然之意的棕色眼眸,心中有些慨然。

这就是为什么她最抗拒回到这个任务世界。

不管仇敌还是故人,再见终是陌路,不得相认。

“若你再以那样的失败结束,下回不管是哪位神君的令牌,你都不可能被允许再参加了。”桂香叹了口气将木牌归还后,挥手让面前人离开。

花念念将木牌紧紧握在手里,停留几秒多看了眼前曾与自己同行同住的熟人几眼,才垂目平淡应声,转身离去。

桂香低头翻阅着手中的册子,在原地待了片刻,没有等到熟悉的迷茫脚步和求助,迟疑着抬头望向花念念离开的地方。

总是令人担忧的小孩,似乎终于记住了小境里的路道。

没有记忆中的慌乱无措,而是安静地朝着通往小院的正确路道走去,步伐更是不曾有过的稳重。背影乍看之下,仿佛一位尊贵的公主,端庄而又优雅。

桂香视线里逐渐远去的小身影在那么一瞬间,像是与多年前的那一抹艳红重叠。

恍惚之际,她下意识开口留住了人:“……念念!”

小花仙转身时与记忆截然不同的脸,却像是一盆浇在她头上的冷水,让她清醒地回到了现实。

见女孩面露疑惑,她顿了顿,说:“没什么,只是想再郑重提醒你,好好珍惜得来不易的机会。”

“谢谢。”小花仙对着她浅浅一笑,唇边弧度恰到好处,无意间又在她心口位置沉沉地砸了一下。

雪千念喜爱着与她原型相仿的素雅之色,而那天是她唯一一次穿上了烈红的衣裳。非常好看也意外地与她很相衬,却是牵引她走往无尽深渊的嫁衣。

她与陆玄的婚姻是她不择手段趁人之危得来,谁都不看好这段姻缘,她也一样。她知道这段关系里雪千念终究会成为遍体鳞伤的那一方,所以出嫁那天她来到她的神殿想再尝试阻止她,企图让她回头。

可雪千念想嫁给陆玄的意愿是如此坚决,最终还是背对她走向了那条不归路。

那时,她也是这样站在神殿之前,朝着缓缓走往嫁车的人儿高喊:“念念!”

身着嫁衣的漂亮女子听话地停下了脚步。

怒上心头的她,说出了她这辈子最后悔的一句话:“你若真执意要嫁给陆玄,那从今往后我们便再无关系,我桂香再也没有你这个好姐妹!”

雪千念当时也回过身对她浅浅笑了一下,宛若寒山峰雪,清然孤傲,任性又倔强,不为任何人左右。

看着她毅然决然离去的身影,她寒心地摘下脖子上挂了许久的对玉,当场将其扔在地上摔成了两半。

那是她和雪千念各持一半的对玉,合起来是朵并蒂花。其实事后她就后悔了,也悄悄回去找过,却连半点小碎片都没找着。

至于雪千念身上的那枚,自那天后她就没见她再佩戴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