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同往常一样盛大。妮诺法夫人依旧穿戴豪华满戴首饰,愉快地接受宾客殷勤的赞美。戴尼斯则刚刚签订了几个合约,对于自己船运公司不断的扩张,以及埃及所有重要人士所投注的欣羡眼光,他感到满意极了。谁也不知道他手中已经掌握了至高的权力。他虽然紧张,但一直很有耐心,如今压抑已久的兴奋情绪日益高涨了;再过不久,反对他的人将受到严惩,支持他的人也将获得赏赐。时机对他越来越有利。
妮诺法因为疲累先进房休息了。送走最后几位客人之后,戴尼斯独自在果园中走着,检查是否有水果被窃。忽然有一名女子从黑暗中蹿了出来。
“哈图莎王妃?你怎么到孟斐斯来了?”
“不要说出我的名字。我在等你的货。”
“你说的是……”
“神铁。”
“要有点耐心。”
“不行。我马上就要。”
“为什么这么急?”
“我受你拖累而做了傻事。”
“没有人会查到你那里去的。”
“帕札尔法官已经找上我了。”
“他只是想吓唬吓唬你。”
“他已经起诉我了,而且打算让我以被告的身份出庭。”
“他夸大其词!”戴尼斯还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你太不了解他了。”
“他根本没有证据啊。”
“他有物证、人证和供词。”
“拉美西斯不会任他胡来的。”
“帕札尔已经把案子交给巴吉了,连国王也要遵从法律。戴尼斯,我会被判刑,我的领地会被没收、幸运的话,可能会被打入乡下的冷宫,不过刑罚却可能更重。”
“伤脑筋。”
“我要神铁。”
“现在我手上还没有。”
“最迟明天给我,否则……”王妃顿了一下。
“否则怎么样?”
“我就要把你供出来了。帕札尔虽然怀疑你,但还不知道是你煽动我侵吞新鲜食粮的。我有办法让陪审团相信我的话。”
“多给我一点时间。”
“再过两天就月圆了,有了神铁,我的法力才会生效。就明天晚上,否则你就等着跟我同归于尽吧。”
* * *
奈菲莉的绿猴小淘气瞪大了眼睛,看着勇士小心翼翼地将一只脚伸人莲花池,大概发觉水温舒适,便纵身跳入池中,痛快地洗了个澡。这天女佣全都休假,奈菲莉便自己取出井底的瓦罐。她的嘴有如含苞的莲花,胸脯则让人联想起西红柿。帕札尔看着她来回地走,一下把花插到布拉尼的祭坛上,一下喂食动物,一下又抬头看看每天傍晚都来到屋顶盘旋的燕子。那只大难不死的燕子也在其中呢。
奈菲莉很仔细地照顾着无花果,这些果子成熟了以后,会从一种美丽的黄色转为红色。每到五月,她就会把树上的果子敲开,以便驱除寄生在里面的害虫。这个时候的无花果肉肥昧美,便可以食用了。
“书记官把哈图莎的档案重新整理过,我也又看了一遍,可以呈递给首相了。”
“王妃担不担心?”
“他知道我的决心。”
“她会用什么方法干涉呢?”
“无所谓。主导整个案子的人是巴吉,谁干涉都没有用。”
“即使法老要你放弃也没有用。”
“他可以撤我的职,但我绝不放弃。否则我的心就会受到污染。就连你这个神医也无法洗净了。”
“凯姆告诉我,你又第三度受到攻击。”
“这次是哈图莎的打手想要淹死我。前面两次却是一个男人想害我残废。”
“凯姆找出这个人了吗?”
“还没有,这个人好像特别狡猾而灵活。凯姆的线民都没有消息。对了,医师委员会做决定了吗?”
“选举延期了。他们继续接受报名中请:喀达希仍然保有候选人的资格,而且还一一去拜访委员。”她把头靠在丈夫的膝盖上,满足地说:“无论如何,我们已经很幸福了。”
* * *
帕札尔在一份外省法庭的判决书上盖了章:有一名村长犯了诬告罪,被判杖打二十板并科以一大笔罚金。村长很可能会上诉,但若犯罪事实确凿,将加倍处罚。
接近中午时,帧札尔接见了塔佩妮。身材瘦小、有着一头乌黑亮丽秀发的塔佩妮,一向善于利用自己的资色,也因此才能说服那些脾气暴躁的书记官让她见到门殿长老。
“你我我有什么事?”
“你应该知道。”
“请你明说。”
“我想知道你的朋友,也就是我的丈夫苏提现在在哪里。”
帕札尔早就料到她会找上门来。他也跟豹子一样,无法对苏提的生死不闻不问。
“他离开孟斐斯了。”
“为什么?”
“为了公务。”
“你想必不会告诉我公务的性质了。”
“当然。”
“他会有危险吗?”
“他很相信自己的运气。”
“苏提会回来的。我可不是一个可以让人离弃遗忘的女人。”
这句话威胁的成分多过于温柔。帕札尔便试了她一试:“最近有哪些贵妇人骚扰你吗?”
“以我的身份地位,她们当然会来求取最好的布料。”
“如此而已?”
“我不懂你的意思。”
“像妮诺法夫人,她没有要求你守口如瓶吗?”
塔佩妮显得有些紧张。“我向苏提提过她,因为她是个针织的高手。”
“孟斐斯不只她一个,为什么特别提她?”
“你的问题很烦人耶。”
“可是我非问不可。”
“你有什么目的?”
“我在调查一件重大刑案。”
塔佩妮的嘴角忽然浮现出一抹怪异的微笑,“妮诺法涉案了?”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
“你没有权利把我留在这里。”
她很快地走到门边,转身又说:“我知道的也许很多,帕札尔法官,但是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 * *
医院正常运作的程序可不可能令人满意呢?每当一个病人痊愈后,便有另一名病人接替而来,战斗的过程也重新开始了。奈菲莉总是不厌其烦地治疗病人中一次又一次的战胜病痛使她的快乐源源不绝。医护人员都尽心尽力地协助她,负责行政事务的书记官也使得医院有了健全的管理。因此她才能专心致力于医术。使原有的药方更精致,并发现更有效的新药方。每一天她都要为病人割除肿瘤、接好断肢,并抚慰绝症病人。围绕在她身边的医生有的经验老到,有的则是稚嫩的新手,但每个人都很乐意听从院长的指挥,她从来无需提高嗓门说话。
这一整天奈菲莉为了救一个四十岁的肠梗塞病人,简直累坏了。手术过后,她正坐下来打算喝口水,其他医生也正在梳洗换装,喀达希突然闯了进来。他对着奈菲莉粗声粗气地嚷道:“我要看医院的药品清单。”
“凭什么?”
“凭我是御医长候选人。而且我需要这份清单。”
“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充实自己的知识。”
“你身为牙医,使用的药物有限。”
“药单快拿出来!”
“你的要求毫无根据。你又不是医院的专业人员。”
“奈菲莉,你真是搞不清楚状况。我一定要证明我的能力。我如果没有完整的药单,我的资格就不完备。”
“只有皇宫的御医长能命令我把药单给你。”
“我就是未来的御医长啊!”
“据我所知,奈巴蒙还没有正式的接班人。”
“听我的话,你不会后悔的。”
“我不能这么做。”
“别逼我强行进入你的实验室。”
“你这么做会被判重刑的。”
“不要再违抗我,我很快就是你的上司了。你若不合作—点,我就让你工作不保。”
有几名医生听到吵闹声,都过来围在奈菲莉身边。
“别以为你们人多我就怕了。”
“马上出去。”一名年轻医生喊道。
“你不该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的。”
“你的行径配当医生吗?”
“事态紧急,迫于无奈。”喀达希说。
“这只是你个人的看法。”奈菲莉纠正道。
“御医长的职务必须由经验丰富的医生担任。你们每个人都认同我的资历。那么何必起这么大的冲突呢?我们都有共同的心愿,就是为他人服务,对不对?”
喀达希说起了他数十年的执业生涯,说自己如何地为病人尽心尽力,如何地想为国家奉献一点心力,从来不曾因为无聊的行政官僚体系而受挫。他东拉西扯,无非希望能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但奈菲莉仍不肯妥协。如果喀达希想要毒品与药品的清单,就要注明用途。因为奈巴蒙的接班人一天不上任,她就一天不能松懈把关的任务。
* * *
亚舍将军的参谋长遗憾地说长官不在,但帕札尔并不放弃。
“我来不是礼貌性的拜访,我是来讯问他的。”
“将军离开军营了。”
“什么时候走的?”
“昨晚。”
“上哪儿去了?”
“我不知道。”
“依规定,他不是应该向你告知行踪吗?”
“是的。”
“那么他为什么没说?”
“我怎么知道呢?”
“我不能接受这种模棱两可的说法。”
“你若不相信就搜军营吧。”
帕札尔又问了另外两名军官,并未得到进一步的答案。只有几个人看到将军驾着战车往南去了。帕札尔不排除他使诡计的可能,便前往外国事务处查问,但近日并未派兵出征亚洲。帕札尔要凯姆尽快找到将军。虽然很快就有了眉目,却也只能查出他到中部地区去了,亚舍这次的行踪真是保密到家了。
* * *
首相生气地说:“你的话不会太夸张了吗,帕扎尔法官?”
“我已经调查一个礼拜了。”
“军营呢?”
“毫无亚舍的踪迹。”
“外国事务处呢?”
“没有派任务给他,除非是秘密任务。”
“有秘密任务我会知道,但我并未被告知。”
“那么只有一个结论:将军失踪了。”
“不可原谅。”首相大发雷霆,“他身负重任怎么能擅离职守?”
“他想逃离向他撒下的罗网。”
“你不断的攻击已经让他筋疲力尽了吗?”
“我觉得他担心的是首相的介入。”
“这么说他的确有罪了?”
“他的同党背弃了他。”
“为什么?”
“因为亚舍发现自已被利用了。”
“可是逃离岗位……他是军人啊!”
“他是个懦夫,是个杀人凶手。”
“假如你的指控正确,他为什么不到亚洲和其他盟友会合呢?”
“他往南走也许只是个幌子。”
“我会下令对锁边界。亚舍逃不出埃及的。”
亚舍如果没有同谋协助,绝逃不出全国布下的天罗地网。因为有谁敢违背首相的命令,藏匿一个失势的将军呢?帕札尔这次可以说是大获全胜。将军将无法解释自己擅离职守的原因;遭背叛的他,第二次开庭时必定会对同党予以反击。也许他就是想报复戴尼斯和谢奇,才会决定在一败徐地之前失踪。
“我马上下令各省省长立刻逮捕亚舍。让凯姆也将这道命令传达到各个警局。”
经过首相紧急下令后,不到四天的时间,亚舍便将成为通缉犯了。
“你的任务尚未完成。”首相又说,“如果将军只不过听命行事,你必须把为首的人抓出来。”
“我正有此打算。”帕札尔说着,脑中立刻浮现出苏提的影像。
* * *
戴尼斯带领哈图莎到谢奇的秘密锻造厂去。工厂的位置在一个市郊的住宅区,戴尼斯还在工厂前面设立了一个露天厨房以掩入耳目。谢奇在这里做一些合金的实验,并测试植物酸碰上铜与铁的反应。
厂内的高温令人难以忍受,哈图莎便脱下了外套与风帽。
“皇室的贵客来了。”戴尼斯愉快地说。
谢奇没有抬头。他正专心地进行金、银、铜的焊接工作,难度极高。
“这是匕首柄柄球饰。”戴尼斯解说道,“等这个暴君下台后,巳首将属于未来的国王。”
谢奇用右脚规律地踩着风箱以助长火势,并用青铜夹钳操控着金属块,他的动作必须非常迅速,因为青铜的熔点和金一样。
哈图莎急躁不安地说:“我对你的实验没兴趣,我只要我买的神铁。”
“你只付了订金而已。”戴尼斯纠正道。
“东西给我,我自然会付清余款。”
“还是这么急?”
“说话的态度注意一点!让我看看东西。”
“你得等一等。”
“够了。戴尼斯!你难道敢骗我?”
“也不完全是骗你。”
“神铁不是你的?”
“我会要回来的。”
“你竟敢作弄我!”
“千万别误会,只能算是预定罢了。我们一起努力让推美西斯垮台,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你只不过是个贼。”
“生气也于事无补。我们的命运已经结合在一起了。”
王妃不屑地看着眼前的运输商。“你错了,戴尼斯。我可以不要你的协助。”
“毁约可不是明智之举哟。”
“把门打开让我出去。”
“你会守密吧?”
“我只以我的利益为考虑。”
“你一定要答应不说出去。”
“让开。”
戴尼斯依旧不动,哈图莎便伸手推他。他一股怒气往上冲,把王妃给推了回去。不料,她踉跄退了几步竟撞上了谢奇放在石头上的火热夹钳。她发出惊慌的尖叫,结果脚下一滑,整个人跌靠在熔炉边上,衣服马上便着了火。只见戴尼斯只是袖手旁观,谢奇听从他的指示也没有插手。当戴尼斯夺门而出时,谢奇自然也紧跟在后,逃离了冒出熊熊烈火的工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