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禧太后硬是会用人,她派出来的这个调查组,绝对是客观公正的。
要知道,那醇亲王载沣对袁世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庆亲王老庆拉偏架,上一次宪政改革会议上,袁世凯肯定会挨他一枪的。所以有此人在,得出来的结论按理来说不会偏袒袁世凯的。
但这世界上的事情却是难说得很,自古以来的调查小组,无论立场是多么的客观公正,最终的结论总是跑不掉这样八个字:事出有因,查无实据!
恨不得生吞袁世凯的醇亲王亲自调查,怎么会也是这样一个结果呢?
这件事情说起来,估计最悲愤的还是醇亲王载沣自己了。
话说醇亲王出京调查,路上打开报纸,忽然眼珠暴凸而出。他看到了一条万难置信的消息。
天津《大公报》、《顺天时报》等俱各对杨翠喜一案作了更正,更正上说,由于校对错误,前日报道杨翠喜一案,误将天津富商王锡瑛写成了段芝贵,杨翠喜的赎身价三千五百元误写为一万二千金,而且王锡瑛买下杨翠喜,只是因为家里缺了一个扫地的丫头,并无巴结权贵之举……
这……这……这可是白日见了鬼了!
明摆着,袁世凯这个家伙对媒体施加了压力,强迫媒体作了更正……
那这案子还怎么查下去?
只能抓住杨翠喜那妮子问个究竟了。
醇亲王怒火攻心,气势汹汹地前往富商王锡瑛家中捉拿杨翠喜,要亲自提审,得到她的口供。
醇亲王亲审的结果,是清廷大内的档案中多了这么一件奇怪的东西,该物是从一张白纸上随意撕下来的一片,上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毛笔字,最后还有一个鲜红的手印:
杨翠喜卖给王五充当使女结呈
具呈人杨翠喜,为据实陈明事:
窃身向在天仙茶园唱戏,于光绪三十三年二月初间,有王五爷向身母说,允以三千五百元价买,充当使女之用。身遂于初三日在天仙茶园停演,于初四日回东安县。初十日返津,在王五爷日本租界楼房暂住。于三月十八日归王五爷住宅服役,所具是实,并无蒙混情弊。为此,叩乞钦差大人查核施行。
具呈人杨翠喜(押)
光绪三十三年三月二十九日
醇亲王拿着这页怪东西,真是欲哭无泪。
人家杨翠喜抵死不招,你还能怎么办?
大刑侍候——还是免了吧,少惹事,大家回京。
慈禧太后听了醇亲王的汇报,乐了:我早就知道是这样,那个赵启霖,即行革职,以示惩儆。
可事情还没完,眼见得连醇亲王都包庇袁世凯那厮,众御史为之哗然,遂走出一个江春霖,向调查组提出质疑:
买献歌妓之说,起于天津报纸,而王锡瑛则天津富商,杨翠喜又天津名妓,若果二月初即买为使女,报馆近在咫尺,何以误登?使女者,婢之别名,天津买婢,身价数十金到百金而止,无更昂者,而王锡瑛以三千五百元买一婢,当愚不至此。杨翠喜色艺倾动一时,何以甘充使女?又不善劳役,何能充使女?人可欺,天可欺呼?
江春霖的上书,条理清晰,文字清新,论证确切,正气凛然,如果再能弄出点证据来,那就更好了。
然而醇亲王偏偏就是弄不来证据。
不唯是醇亲王弄不来证据,那些正气凛然的御史们也搞不到,目前大家的奏折最无争议的是镇国公载泽确实在天津停留过,而且他在观看杨翠喜的演出之时,也确实看得口水直流……可是后面的一切,大家只能靠逻辑推理了,可不管你的推理多么周密,没有事实证据,任谁也拿袁世凯没得法子。
事实上,证据这东西还真有,在一个任何人也想不到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