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文移交权力之后,天大的麻烦,遂纷至沓来。
第一个遭遇到麻烦的,乃同盟会中老是和孙文顶牛抬杠的宋教仁。
宋教仁陷入麻烦之中,是因为他还不够疯狂。早在他随九人小组赴北京迎请袁世凯,却因为兵变而不得不放弃之后,南京同盟会就登时炸了锅。等蔡元培、宋教仁诸人从北京返回,南京同盟会召开了会议,会议决定:干啦,派南京政府的陆军总长黄兴,统率南方革命军出发,以迎请袁世凯为名,摧枯拉朽,一股脑儿将北方的北洋兵统统干掉……
平心而论,这绝对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够想出来的主意。以南方革命军的力量,连薪水都没得发,正面临着大规模兵变的可能,居然有人想到让这支军队去打袁世凯苦心经营多年的北洋,这怎么可能?
所以宋教仁以为绝对不可,所谓统兵北上,纯属痴人说梦,那北洋不打你个满地找牙,算是便宜了你……而且,倘若此时兴兵,中国必然分裂,同盟会未必能够负得起这个历史责任。
可宋教仁的话还没有说完,与会的马君武就已然大怒,拍案而起,指着宋教仁的鼻头大骂道:
住嘴,你这个袁世凯的说客,你这个出卖南京革命事业的投机分子!
骂声未止,马君武已经猛扑过去,啪啪啪,照宋教
宋、马二人长期不和,宋教仁总是和孙文顶牛,马君武最恨宋教仁,所以暴怒动手。而宋教仁又何尝是吃亏之人?顿时扑上,按住马君武狂打,众人急忙上前,将两人分开,却发现宋教仁后发制人,果然是吃了大亏,眼珠已经被马君武打到了淤血。
宋教仁被打伤入院。
宋教仁与党人的冲突,标志着同盟会的分崩离析。要知道,孙文始创同盟会,其目标是驱逐鞑虏,光复中华,而今清室已然退位,民国已经建立,同盟会的历史使命也已经完成。这时候的同盟会中人,就会陷入成功所带来的茫然之中,一半的人举止无措,莫知所衷,从此失去了人生的目标;另一半的人则欣喜若狂,从此投入到他们一直想投入到的事业中去。
前者,如马君武,他本是个诗人,一名意志坚定的君宪派,只因为康有为的门人假冒女人,让他陷入情网,苦求良久,才发现对方是个男生,暴怒之下,从此与康党一刀两断——他是为情革命,若不革命,情无所托。所以他一定要找个借口,将革命进行到底,虽然清室退位了,但他及时迅速地将袁世凯列为下一个革命目标,这就是袁世凯的悲剧了。
后者,如宋教仁,于他而言,革命只是个手段,并非是最终目的——哪有没完没了的把命革下去的道理?你同盟会中人靠别人的捐款赞助,拿革命当职业,可老百姓总得种粮食种菜,想办法生活下去吧?革命最终的目的是建设,这就注定了宋教仁与马君武等人之间,从此隔开了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于是也铸成了宋教仁那必然的悲剧——他既然不再革命,迟早会被人把他的命革掉。革命的逻辑,就是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