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一下就变得怪异起来了。警察们遇到了巨大的难题,一筹莫展。并且,问题可分为两个:死人有两个。其中的一个是被幽灵杀死的,而另一个呢,在死后成为幽灵,并晃晃悠悠地出来杀了人。这事也太怪异了吧。
可是,案子总不能这么着停滞不前。警察们只得提起精神来,重新开始调查。
后来被杀的澄子先放在一边,他们首先调查的是房枝之死。
——房枝到底是自杀,还是被杀的?
对于这个问题,法医明确主张是被杀的。因为,与上吊不同,自己用手将自己勒死,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检事、判事、警察,也都大体赞同这一意见。于是他们就在楼下的店铺中摆开阵势,正式开始了审讯。
首先叫来询问的,是房枝的女儿君子。这个失去了母亲的少女,抽噎着做出了如下陈述:当天夜晚,母亲房枝吩咐她看店后,就带着澄子上了二楼临街的房间。那是十点钟左右的事情。君子尽管知道母亲当时心情很不好,但由于这也是常有的事情,所以没怎么放在心上。她一边翻看杂志,一边看店,到了十一点钟,因为明天一早要上学,自己也很困了,就跟往常一样,关了店铺,回二楼里屋自己的房间,睡觉去了。她上二楼的时候,没听到二楼临街的房间里有说话声。对于她们之间的这些事,君子只觉得很害羞,并未起什么疑心。可是当她模模糊糊刚要睡着的时候,从临街的房间传出的惨叫声和人倒地的声音把她给惊醒了。怎么回事呢?她迷惑了一会儿后,猛地担心了起来,不由自主地起床,跑去临街的房间看,只见那儿的电灯没亮,她就战战兢兢地打开了中间房间的电灯,然后拉开了移门,朝临街的房间里看去。看到澄子倒在房间的正中央后,她就大叫一声,跌跌撞撞地下了楼,打开大门跑到街上去喊人了。
“在你朝临街的房间里看时,有没有看到你的母亲站在窗户那儿呢?”
对于警官的这一提问,君子直摇头。
“没有。那时,妈妈已经不在了。”
“那么你慌慌张张地下了楼,也没看到母亲,不觉得奇怪吗?”
“因为妈妈她经常和叔叔一起出去喝酒,很晚才回来,所以我想今晚或许又……”
“叔叔?你说了‘叔叔’,是吧?他是谁?”警官立刻追问道。
君子只好把达次郎的事情告诉了他,还战战兢兢地补充道:“今晚叔叔他比妈妈出去得更早。那时我还在看店。可是,后门是开着的,不知道他后来回来过没有,那时候我已经睡了,什么都不知道。”
“他们经常去哪里喝酒?”
“不知道。”
警官立刻让手下去找达次郎。紧接着,就是青兰的女招待和那三位客人作为证人接受了询问。
证人们将早就报告过的内容又重新叙述了一遍,没说出什么新的花样,但表明君子所说的情况与他们所看到的相一致,而对于达次郎,他们也并不比君子多知道些什么。
至此,审讯基本就算结束,房枝被杀的时间也明白了。即,与澄子面对面坐着的房枝发觉青兰的女招待们在看自己后,就心急慌忙地把玻璃窗给关上了,而她也正是在这一刻到十一点之间被杀死的。如果君子的证言确凿无误的话,这段时间内,达次郎应该是不在家里的。可是,在君子看店的期间,他有没有可能从后门偷偷地溜进来,勒死了房枝后又再溜出去呢?关于这一点,就必须调查一下达次郎了。
巧的是,没过多久,没让警察费什么劲,达次郎就来“归案”了——他是一个人自己回来的。一脸茫然,还什么都不知道,问他什么,他就结结巴巴地回答什么。
根据他的叙述,从十点钟起到现在,他一直在新桥的一个叫作“鮹八”的关东煮小店里喝酒,什么都不知道。一名警察立刻去了“鮹八”,不一会儿就把那儿的老板带了回来。那老板见了达次郎,立刻说:“是的。这位客人从十点来钟到刚才,一直在我的店里。这个嘛,不光是我,我老婆,还有其他客人也都知道的呀……”
警官大失所望,仅用下巴示意,就将鮹八的老板打发回去了。
达次郎的“不在场证明”十分过硬。可这样的话,这个案子就有点叫人干着急又无从下手了。香烟店的正门处,有君子在看店。后门处,如果有人进出,就会被烧烤摊老板看到,可他又坚持说什么都没看到。临街的二楼窗户被青兰二楼的女招待们监视着。二楼的里屋是君子的房间,窗户也从里边闩住了。即便没闩住,也不可能从那儿进出的。因为,窗户下面是厨房的屋顶,是一个两坪左右的晒台,四周围着带刺的铁丝。再说从后门通往烧烤摊所在的弄堂,还面对着三家邻居的后门呢。为了慎重起见,警察也对那三户人家进行了调查,他们都说一到晚上就将后门关好,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这就是说,房枝被杀的时候,这个香烟店简直就是个“密室”,而在里面的人,除了房枝就只有她的女儿——正在看店的君子和澄子两个人了。
到了如此地步,看来也就只好怀疑她俩了。首当其冲的是君子。可是,由于此刻的范围已经缩得很小,原本是针对寻找杀害房枝凶手的推理,和澄子的离奇被杀事件混在一起后,变得愈发纠缠不清了。
譬如说,退一万步来考虑,就算是君子杀死了母亲房枝,那么房枝死后,又怎么能再去杀死澄子呢?
要是澄子杀死房枝呢?老问题又出现了。房枝被澄子杀死后又怎么能再去杀死澄子呢?
绕来绕去,最后总是回到澄子的离奇被杀事件上来。因此,警官觉得必须首先解决这个澄子的“幽灵杀人事件”,除此之外,无路可走。大家也都焦躁万分,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
首先,澄子被杀的时候,这个如同密室一般的香烟店里就只有先于澄子被杀的房枝和睡在二楼里屋的君子两个人。不管怎么说,警察们是不相信什么“幽灵杀人”的,于是他们中有人就提出了这么个假说:青兰的证人们说是看到了杀死澄子的房枝,可那也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情,谁都不能断言那个女人的脸就一定是房枝的。只有在那女人穿着“几乎纯黑的和服”这一点上,他们的证言是一致的。那么,会不会这个女人不是房枝,而是穿着母亲衣服的君子呢?也就是说,君子穿上了母亲房枝的和服,杀死了澄子,然后又换上了桃色的睡衣。
可是,这种说法是一攻就破,经不起推敲的。因为,刚杀了澄子的房枝从窗户处消失,到青兰中的证人跑上街后遇到身穿桃色睡衣的君子,之间顶多只有三分钟。在这三分钟之内,君子要脱下母亲的和服,给已成为尸体的母亲穿上,然后自己再换上桃色的睡衣,是怎么也来不及的。
那么,如果君子并没穿母亲身上的那件和服,穿的是另一件灰黑色的和服——隔着三间宽的一条街,青兰的证人们也只能看个大概而已——来演这么一出戏,有没有可能呢?
为此,警察们对香烟店进行了彻底的室内搜查。结果只在衣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两三件类似的和服,并且全都放了防虫剂,用专用的厚纸包得好好的,绝对不是两三分钟之内能收拾停当的。不仅如此,如果君子是杀害澄子的凶手的话,那么澄子在临死前,为什么要喊房枝的名字呢?所以无论从哪方面来考虑,凶手也都不可能是君子……
最后,警察在当天夜里只好停止调查了。
第二天,各种报纸果然都开始大肆报道起“幽灵事件”来。警察们也抖擞精神,重新开始了调查。然而,要说有什么新收获,也仅仅是被用作凶器的剃刀经技术部门鉴定,没发现一个清晰的指纹;在审讯达次郎时,他承认自己与澄子有一腿,因此破坏了家中的和谐关系。
然而,到了这天的傍晚,正当警察们一筹莫展,如坠云里雾中的时候,却突然出现了一个神奇的业余侦探,主动要求会见负责此案的警官。
这人是青兰的经理兼调酒师,一个叫作西村的青年。他给警察局打了电话:“是警部先生吗?我是青兰的经理,我知道‘幽灵’的真相,知道杀死澄子的那个‘幽灵凶手’的本来面目了。今晚您能过来一趟吗?嗯,对,到时候会全告诉您的。呃,不,我会让您亲眼看到‘幽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