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查员再次进入长青铅锌矿时,黄仁毅站在窗前骂了一句:“这一群疯狗,死咬铅锌矿不放。”他取过挂在衣架上的衣服,径直下楼,开车离开了矿区。
黄大磊被炸死,矿业大厦继续在经营,并且成为山南重要的矿产交易中心。黄仁毅进入大厅时,没有心情与平时关系不错的前台小妹妹聊天,直接来到黄大森办公室。
黄大森打发走正在谈话的客户,道:“什么事?”
黄仁毅道:“公安又到铅锌矿调查,查来查去没完没了。”
黄大森把手指放在嘴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随即打开了音响。音响传来了歌声:“……请你不要再迷恋哥,哦,哥只是一个传说,虽然我舍不得可是我还是要说,你不要再迷恋我,我只是一个传说,我不曾寂寞,因为有你曾陪着我……”
黄大森道:“不要因为公安办案就影响工作,机器一响,不说黄金万两,至少每天都有大把收入。停了机器,损失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黄仁毅道:“没有想到二道拐会滑坡。”
黄大森脸色阴晴不定,道:“我等会儿还有事。下班后,我们到长盛会所,有些事情是得谈清楚。”
两人谈了一会儿长青铅锌矿的事情,又有大客户来找黄大森,黄仁毅告辞而去。
黄仁毅走出了办公室。在另一边的办公室门口站着一个漂亮性感的少妇,向其招手。黄仁毅上前,恭敬地称呼了一声“大妈”。
朱琪道:“到我办公室来。”
黄大磊在家族中排行老大,按照家乡习惯,黄仁毅称呼和自己差不多年龄大小的朱琪为大妈。以前黄大磊还在世的时候,他如此称呼心甘情愿,如今黄大磊被炸死,谁知道朱琪什么时候改嫁,称呼起来就有些心口不一,表面恭敬,内心在骂娘。
办公室安装了地暖,室内温暖如春,朱琪没有穿外套,紧身羊绒衫勾勒出优美的曲线。黄仁毅吞了口水,口水在耳边清脆地响起。
“仁毅,长青铅锌矿目前是集团最重要的企业,经营情况如何,你也得给我说说,不能把我当成摆设。”朱琪坐在大班桌后面,紧紧盯着黄仁毅。宽大皮椅没有显示出大老板的威严,反而更加衬托她的熟媚。
黄仁毅收回流连在朱琪胸部的目光,道:“每周都有报表送到集团。”
朱琪道:“你明白我的意思,我不仅要看报表,还要了解长青铅锌矿的真实情况。”
黄仁毅道:“报表的数据准确地反映了生产情况。”
朱琪怒光闪现,道:“你是说我读不懂报表?”
黄仁毅是黄氏家庭的普通子弟,在长盛矿业奋力打拼,一步步走到现在的位置,非常不容易。如今黄大森和朱琪之间的矛盾越来越深,他夹在中间必须选择,否则两面不讨好。他望着朱琪漂亮的脸蛋,试探地道:“大妈抽时间到铅锌矿来一趟,我带你到各个车间去转一转,详细给你讲一讲铅锌矿的具体情况。”
朱琪道:“为什么要花这么多钱来修厂房?”
“产销两旺,这是赚钱的最好时机,现在投一千万,能收获一个亿,这是划算买卖。”黄仁毅心里暗自吐槽:“长了一副漂亮脸蛋和性感身材,脑子就是一包草,还想和黄大森争权,没门。不怕神对手,就怕猪对友,我不能和朱琪这种草包站在一边。”
朱琪拉着黄仁毅聊了一会儿,又问道:“听说这一段时间公安在矿里转,是怎么回事?”
黄仁毅道:“二道拐那边滑坡,掉出来一个死人,公安过来了解情况。”
朱琪用怀疑的眼神瞧着黄仁毅,道:“这事和矿里没有关系吧?”
黄仁毅笑道:“大妈,你在想什么啊,我们是正经生意人,和黑社会不沾边。”
等到黄仁毅离开了办公室,朱琪脸上变得冰冷,心道:“吴新生说得对,黄仁毅和黄大森穿一条裤子,还想骗老娘。”她拨通吴新生电话,道:“阿新,你说怎么办?大磊养了一群白眼狼,我以前又没有管过集团,现在就是一个傀儡,一天到晚没有几人到我办公室来。”
吴新生刚刚在健身撸了铁,额头上满是汗水。他光着上身坐在健身房椅子上,道:“饭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办,你不用急。你是长盛矿业的大股东,要在近期召开股东大会,对总经理权力进行限制,逼得黄大森辞职。”
朱琪苦恼地道:“我哪懂这些啊,你要帮我。”
吴新生道:“阿琪,没事,我全力支持你。黄大磊还是挺厉害,很懂现代企业经营之道,在股权设计、公司章程等诸多方面都留了后手,黄大森想要蛇吞象,这是做梦。”
“你过来吧,我们一起吃饭。”朱琪又道,“算了,还是我到你那里去,金山别墅太打眼。”
朱琪重新化了妆,这才离开办公室。一路上,她抬头挺胸,目不斜视,也不叫司机,自己到车库开车。
车至金色天街附近的商业区,停到最靠近三号电梯的地下车库。朱琪戴上墨镜,轻车熟路进入三号电梯,再到二十九楼。进门后,她还没有来得及取下拖鞋,就被有力的胳膊抱在怀里,强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她被吻得喘不过气来,又被握住了最敏感的胸部,双腿发软,站立不稳,只能紧紧搂住对方脖子。
“别急,我还没有洗澡。”
“你没有洗澡也是香的,我喜欢有你的味道的身体。每次闻到你身体的味道,我就兴奋。你摸一摸,现在硬得多厉害,张弓搭箭,就差点射出来了。”
“不能现在射,我还没有享受。”
“开个玩笑,你以为我是早射三秒郎。”
谈笑间,吴新生抱起朱琪,来到床上,几下就剥去了朱琪的外套内衣,然后停止行动,欣赏如白兔一般的身体。
……
“我爱你,阿新。”
结束之际,朱琪发出了长长一声叹息,散发着愉悦和满足。晚七点,天渐渐黑去,吴新生翻身起床,炒了碗牛肉丝,煮了紫菜汤。朱琪在家里极其挑剔饮食,换了好几个厨师,皆不合胃口。每次到吴新生家里,简单两个菜总会让她停不下筷子。而且,她还会主动刷碗。
“今天黄仁毅到了大楼,先到黄大森办公室,若不是我叫住他,他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根本不会到我这边来。我在办公室坐了半天,就两三个人过来,完全把我当成空气。黄仁毅口口声声叫我大妈,一双眼睛就往我胸口看,就差流口水了。”
说到这里,朱琪挺了挺胸。她没有戴胸罩,丝质的睡衣把胸型显露得很充分。
吴新生道:“男人嘛,对美好的东西有追求是很正常的,我也经常盯着你的胸口看。”
朱琪道:“你看我,我喜欢。他看我,我恶心。”
吴新生走过去将女人抱在怀里,道:“听你说,最近总是有公安来调查,出了什么事情,我帮你分析分析,这可是我的长项。”
朱琪在长青铅锌矿有自己的眼线,知道二道拐滑坡掉出来一具人骨头,便给吴新生讲了此事。吴新生抚摸着怀中女人,眼神却严肃起来,道:“黄大磊在世的时候,听说过这件事情没有?”
朱琪扭了扭身体,配合吴新生的手,道:“黄大磊回家从来不谈公司的事情,我就是一只金丝雀,被关在家里。他被枪打了以后,把我和小妞妞送到阳州。后来他还是出了事,被炸得好惨。如果不是担心长盛矿业被黄大森给占了,我才不回江州。我在阳州的时候,若不是你来陪我,我肯定度日如年,真害怕凶手跑到阳州来杀我们母女。”
吴新生分析道:“公安也不是瞎搞,到长青铅锌矿来调查肯定有理由。说不定,这是一次赶走黄大森的好机会,你得盯紧这边。”
“黄大磊拼死拼活挣下这点家业,我可不想让黄大森这个吸毒分子霸占了。”朱琪道,“哎,你轻点,别这么用劲,弄疼我了。”
“疼也是一种享受,要不要再试试?”
“我不要,真疼。”
“黄大森真的吸毒?以前没有听你说过。”
“我也是才知道。按照你教的法子,我在给黄大森那边掺沙子挖墙脚。他在吸大麻,在有些国家不算吸毒,在我们这边算是吸毒。”
长盛会所里,黄大森在房间里眯了十来分钟,黄仁毅来到长盛会所。
黄大森打了个哈欠,道:“仁毅,人得服老,以前精力旺盛得很,现在下午总是没有精神。我们去泡个澡。”
凡是谈机密事就要“泡个澡”,这是黄大磊定下的规矩。如今黄大磊虽然被炸死了,这个规矩保持了下来。泡澡的地方是一个中型池子,可以泡五六个人。黄大森和黄仁毅在节奏明快的音乐声中脱得赤条条进入池子,肩并肩坐下。黄大森身体消瘦,能看到肋骨。黄仁毅则是一个白胖子,如刚剥了壳的新花生。
黄大森脸色阴沉,道:“二道拐的事,你不是说万无一失?”
黄仁毅骂了一句,道:“真他妈晦气,长青县一直在下暴雨。如果不塌方,确实是万无一失。”
黄大森道:“你当时应该丢到矿洞最里边。”
黄仁毅道:“老矿洞里面塌方,走不进去了。当时我怕有人进来发现,烧了一把火,又用石头和土把矿洞堵死了。这次塌方垮了四五米,实在是运气不佳,否则永远都没有人能够发现。”
黄大森道:“刑警队的人曾经拿了头骨复原画像来找梁佳兵辨认,听梁佳兵话里话外的意思,那幅画像和那人很相似。公安没有来找你?”
黄仁毅摇头,道:“他们找过,随便问了点事。我是长青铅锌矿的副矿长,和以前的事情没有任何关系。”
黄大森一直以来颇为防备黄仁毅,仰头看了一会儿池顶,道:“你和黄仁刚都出国,躲一阵子。”
“几年前的一堆尸骨,公安恐怕连是谁都找不出来,要破案,除非福尔摩斯投胎。我和黄仁刚在这个节骨眼上全部出国,反而引得公安怀疑。黄仁刚这些年赚了不少,我安排他出国。”黄仁毅对自己的手段极有信心,不相信公安能破案。他辛苦奋斗才拥有今天的地位,压根不想黄大森一句话就远走他乡。更何况,黄大森不是黄大磊,大老板黄大磊心狠手辣,黄大森不过是打工仔,和自己身份差不多。
“黄仁刚先走,如果风声不对,你也赶紧走。”等到黄仁毅离开,黄大森恶狠狠地砸碎放在池边的酒杯,发泄心中不满。黄仁毅是黄家远房亲戚,这种远房亲戚很多都在公司上班。黄仁毅能有目前的地位,完全是“强取豪夺”而来。2005年事发之时,黄大磊的意思是威胁加收买,岂知黄仁毅伙同黄仁刚直接干掉了被威胁和收买的对象,解决了危机,间接绑架了黄大磊,埋下了祸根。黄仁毅因此成功地由底层业务员跃升为矿业集团高层。
黄大森独自在水池里把所有事情全部梳理一遍:黄大磊办事讲究单线联系,他有事交代黄大森,黄大森让黄仁毅办理,黄仁毅手下核心就是黄仁刚。这只是其中一条线,同时还存在另外的线。如此设计有两个作用:一是几条线互相隔离,断一条线,其他线没事;二是某一条线中间环节断一节,也能平安无事。
这种单线联系方式如今对黄大森极有好处,就算公安神通广大,把整个事都翻了出来,上可推到死去的黄大磊,下可推到实际动手的黄仁毅。他只在中间传话,没有留下任何把柄。
黄仁毅开着路虎,直奔一处农家乐。这处农家乐是黄仁毅的窝点,几乎没有客人,方便商量事情。黄仁毅和黄仁刚几乎同时到达农家乐。两人上到农家乐顶楼平台,面对绿色山林,大口抽烟。
黄仁毅道:“警察最近紧盯长青铅锌矿,和苍蝇一样讨厌。”
黄仁刚满不在意,道:“当时做得非常干净,一烧了之,埋在老矿洞。如果没有滑坡,这事就永远过去了。”
黄仁毅道:“为什么公安会反复到铅锌矿来骚扰?你仔细回想,哪个地方有可能出问题?”
黄仁刚慢慢回想当年做掉王大辉的过程,道:“如果说有一点点可能,我们在老矿洞点火的时候,林场一个老头多管闲事,过来查看。我们当时用一辆皮卡挡住小道,我把老头拦在小道和公路口边,没有让他过来,然后打发走了。”
黄仁毅对此事还有印象,道:“我记得你们两人还聊了几句。这或许就是大破绽。”
黄仁刚笑嘻嘻地道:“你太小心了。这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个林场老工人早就退休了,谁会记得这些陈年旧事。”
黄仁毅半天没有说话,道:“你小看了公安,那帮人就是吃这碗饭的,比我们专业。如今最大的破绽就在你身上,你马上出国,躲过这一阵风头再回来。”
黄仁刚在江州吃香喝辣,听闻要出国,脸露难色,道:“我不懂外语,到国外没法生存。”
“你怎么提起出国就到美国、英国,可以到新加坡、东南亚,在这些地方都可以说普通话,做生意也相对容易一些。”黄仁毅又道,“除了林场老工人,还有没有其他破绽?”
黄仁刚道:“绝对没有。只是,梁佳兵知道的事情比较多。”
“梁佳兵这种老江湖,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拎得清。而且,他除了场面上的事,其他事情根本不知道。”黄仁毅突然射出一股凶光,道,“我们得机灵点,如果情况不对,火要烧到我们身上,该下手还得下手,无毒不丈夫,不能有妇人之仁。”
黄仁刚素来唯黄仁毅马首是瞻,匆匆下山,准备回家拿护照,然后出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