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多小时后,测试结束。
朱林、老朴、陈阳、骆援朝、张小天等人分乘两辆车回刑警老楼,准备午饭后稍加休息,下午三点在刑警支队会议室座谈。
回刑警老楼的路上,侯大利一直没有说话。王永强的供述和石秋阳的供述基本能够重合,如果不是凶手,绝对无法得知这些细节,他在内心确定王永强就是杀害杨帆的凶手。
朱林坐在副驾驶位置,回头问老朴,道:“骆主任嘴巴严,我不方便询问。我觉得水落石出了,等到下午座谈会以后,可以把消息告诉给杨勇和秦玉夫妻,总算找到真凶。”
多年前在江州河边寻找杨帆的往事仍然历历在目,朱林同样没有忘记。
午餐安排在常来餐厅,侯大利刚吃了一口毛血旺,嘴唇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去洗手间,吐掉一块沾满辣椒的牛肉片,用清水漱口,在镜子里,看到下嘴唇被咬破了一大块。侯大利仔细回想,应该是在监控室看审讯时不留意咬了嘴唇。当时他的注意力全部在监控画面上,完全没有意识到嘴唇破了一个大口子。
侯大利在镜子前舔了舔嘴唇,忽然一个念头涌了上来:“找到真凶,杨帆也永远回不来了。走了就走了,就如田甜永远消失在自己身边一样。”
他又想起了曾经的一个细节——有一次从江州陵园回来,田甜抱住了自己的脑袋,用脸挨着自己,道:“如果我遇到了这样的事情,你会像想念杨帆一样想我吗?”当时自己坚决制止了她这种傻念头,谁知一语成谶,自己从此陷入对她绵绵无期的思念之中。
下午三点,座谈会开始。
等骆援朝说完开场白,张小天给出了综合测试结论:王永强供述的推杨帆到河里的事情是假的。
江州警方所有人都认为王永强已经如实供述,没有料到张小天会得出相反的结论,不禁面面相觑。
侯大利双手撑在桌上,缓慢地站了起来,道:“王永强和石秋阳没有见过面,供述却基本一致。如果王永强没有作案,他为什么在现场?”
骆援朝道:“在现场不一定就是凶手。”
侯大利道:“一个凶案现场有两个现场目击者,这不可能。”
张小天平静地道:“测试结论就是如此,我尊重测试结论。至于形成这个结论的原因,这需要侦查员调查。”
朱林低声道:“冷静,深呼吸,不要失态。”
侯大利做了几个深呼吸,没有再说话,坐了下来。
张小天解释道:“心理测试最重要的作用是排除嫌疑人。在测试过程中,如果数据没有出现异动,被测试人说谎的概率很小,可以初步进行排除。数据波动有三种情况,第一种情况,没做过且说没做过,很容易通过测试;第二种情况,做过却说没做过,犯罪嫌疑人很难掩饰和控制住身体生理指征的微小变化,即使外表没有任何变化,也会被敏感的仪器捕捉到;第三种情况,没有做过却说做过,生理指征的变化也会被敏感地捕捉到。王永强属于第三种。”
她环视大家一圈,道:“有三种情况会导致测试失效,第一种,被测试人真的认为自己没有做过,或者完全不记得了,那么就不会出现生理指征的异常变化,仪器再敏感也捕捉不到。第二种,即使数据有异动,也只能逆向推导为被测试人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身体因为某些原因发生了异常的生理指征变化,除了说谎,还可能是害怕被冤枉,不想戴着仪器做测试或者被怀疑等,甚至连测试过程中突然的噪声、画面等意外刺激,都会导致仪器记录的数据产生异动。第三种,如果被测试人经过训练,了解测谎仪的功能和原理,就可能在头脑中用思维构造出一个虚拟场景并让自己信以为真。这种情况下,理论上可能做到与第一条类似的效果,就算不能让自己伪装成100%的假象,也可以通过一些小动作故意造成数据异动,从而破坏正常的数据记录。”
侯大利道:“王永强有反侦查经验,会不会构造虚假场景,进行自我麻痹?”
张小天道:“王永强是有一定的反侦查经验,但是没有经过专业训练,做不到虚构场景来对抗仪器。我在测试前做了开导工作,目的就是消除王永强的对抗情绪,尽量让测试结果真实。王永强头脑清楚,情绪正常,所以,测试没有失效。”
侯大利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测试结果,瞪着眼睛,不说话。
“小天,再做一次测试,多留一天。”老朴陪同骆援朝和张小天来到江州,一直甘当配角。从其内心深处,他希望王永强就是凶手,只要杨帆案大白于天下,侯大利也就没有留在江州的理由,调到省公安厅刑侦总队命案积案专案组便顺理成章。只是,希望是希望,现实是现实,这一点必须分开。
骆援朝也道:“既然来了,又做到这种程度,多做一天,我给你请假。”
张小天道:“那我要重新编题。”
侯大利郑重地道:“谢谢你。”
张小天道:“你应该清楚,最高检察院在1999年就有了明确规定,测谎结论不可以作为定罪证据,只能用于辅助侦查。”
侯大利道:“我想要心安。”
对于侯大利来说,这是一个不眠之夜。
对于张小天来说,这又是一个烧脑之夜。她以调查走访摸到的情况和第一次测试为基础,到了凌晨两点才完成新的编题。编好新题之后,她打开一盒香烟,坐在台灯前,再次思考如何完成对王永强的心理突袭。
第二次测试在上午进行,由骆援朝和张小天一起审讯王永强。
进入设置成测试室的提讯室前,骆援朝提醒道:“测谎机器只是辅助,人机结合,以人为主,起关键作用的是被测试人员。稳定情绪,依次发问,控制进度,观察图谱,准备好了吗?”
张小天道:“准备好了。”
骆援朝道:“如果有什么异常情况,我会提醒你。在结束前,你要提起凡士林,这是他很深的一块伤疤,让他在男女方面特别自卑。”
王永强进屋后,目光落在张小天身上,脑中浮现将眼前女警带到地下室的画面:脖子修长的女警被锁在地下室,上身穿制服,下身不着片缕。他从楼梯上下来时,女警跪在地上,替自己拉开裤子拉链……
“别做白日梦了。”张小天目光犀利地看穿了王永强的内心,直接打破了其意淫,动作麻利地为王永强戴上设备。
王永强用力吸鼻子,尽量收集空气中散发的女人味道。这个味道进入鼻腔,给了他极大的精神享受,这也是他愿意再次接受测试的原因。深吸两口气后,王永强道:“我不久就要吃枪子,这是大家都明白的事,能做白日梦,说明我还不算是货。”
“我见过不少悍匪,在外面杀人如麻,被逮住就彻底崩溃了。你还不错,没有。下辈子投胎,找个好家庭,争取做个好人。”张小天没有回避他色眯眯的目光,继续做其思想工作,安抚其情绪。
测试开始,张小天一边发问,一边紧盯图谱,观察曲线变化。
“你是乘坐客车到的世安桥?”
“是的。”
“为什么要跟踪杨帆到世安桥?”
“我想保护她,不想让侯大利伤害她。”
“跟踪过几次?”
“多次。”
“你下了客车,有没有走到世安桥上?”
“我走到了。”
“你看着杨帆骑自行车经过身边?”
“没有,我在桥上跟她打招呼。”
“你躲在世安桥东边的草丛里?”
“我在桥上。”
……
“还有一个年轻人在桥上招呼杨帆,不是你。”
“是我。”
“你趴在草丛里,没有露面。”
“我在桥上。”
……
“你认识那个年轻人吗?”
“我没有见过这个年轻人。”
……
“你为什么不制止凶案?”
“没有其他人,就是我把杨帆推下去的。”
……
张小天注意观察王永强,王永强额头上出现了汗滴。这和昨天状况不一样,曲线一路向阳。她用余光瞧了一眼师父,师父右手摸着鼻子。看到师父这个动作,张小天心里更有底了。
监控室,侯大利呆若木鸡。他坚信王永强就是杨帆案的凶手,从来没有怀疑,听到张小天步步深入的对话,汗水争先恐后地从他每个毛孔钻了出来。
“你看见了那个年轻人把杨帆推到河里的过程吗?”
“不知道。”
“杨帆大声呼救没有?”
“不知道。”
……
“自行车砸到石栏杆了吗?”
“不知道。”
“年轻人是如何离开的?”
“不知道。”
……
“后来下雨了,你是怎么回去的?”
“不知道。”
……
“你那天穿的什么颜色的衣服?”
“不记得了。”
“灰白色衬衣?”
“是的。”
……
图谱上的数据波动越发明显,几乎每一个问题都呈阳性反应。而这些反应,都集中在一个年龄接近王永强的年轻人身上。
整个监控室鸦雀无声,只有沉重的呼吸声。
测试即将结束的时候,王永强擦掉了额头上的汗水,失去了玩弄警察于手掌的自信。他脸色灰暗,望着心平气和的漂亮女警,故意显得信心十足,道:“我知道测谎结果不能作为法庭证据,不论你得到什么结论,我都会保持最初的说法。”说话时,他现出少有的沮丧。
“我们两人都心知肚明,到了这种情况,当天的事情我已经很清楚了。你交代吧,把所有冤孽和罪恶都留在这一世,清清白白投胎,来世做一个好人。”张小天神情变得友善,用对亲兄弟的口吻道,“我让管教给你准备一些凡士林,少量的,定期带给你。每到秋冬季,你的皮肤会出现蛇皮,脚上会开冰口。在仓里没有秘密,平时可以擦一点,皮肤不要太难看,免得被别人嘲笑。每个人都要有尊严,你也需要。”
从小到大,每到冬天就会变得非常严重的皮肤病一直深深困扰着王永强,让他深受其苦,极度自卑。他没有料到张小天会知道此事,还为自己准备了凡士林,愣在了当场。
张小天说完,便站起身,准备拆解测试设备。
“暂时别拆,我给你讲一个故事,你再来判断真假。”王永强突然开口。
张小天又回到座椅上,顺手拿了一瓶饮料,道:“这是手工做的苹果汁,你喝点。”
王永强苦笑道:“连我喜欢苹果汁都知道,真是服了你。等会儿我讲的事情可能是真,也可能是假,信不信随你。这次讲完,我不会再接受测谎了。我知道侯大利肯定在看监控。侯大利,你这个狗日的也来判断一下,我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王永强必然难逃一死,在临死前还是如此嚣张,心理未曾彻底崩塌,这也有些出乎侯大利的预料。他的表情没有明显变化,隔着监控器望着昔日的同学、如今的阶下囚。
“其实你想知道的都知道了,对于警方来说,这就足够了。杨帆确实不是我推进河里的,这是实话。我从初中到现在都很迷恋杨帆,在我心目中,没有任何女子可以与她相比,我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杨帆的人,比侯大利这个花花公子强一百倍。我每年都要到江州陵园给杨帆上香,你们想不到吧?读高中后,我经常跟踪杨帆,悄悄跟在她的身后,不是想做什么,就是想偷偷看一看我心中的女神。”
王永强脸朝镜头,愤怒地道:“侯大利,当初我发现你和杨帆的秘密时,真是恨不得杀了你,你侮辱了我心中的女神!”
他平息了心中情绪,又道:“那天,我发现侯大利没有取自行车,猜到他肯定不会送杨帆到世安桥。杨帆经常和侯大利在世安桥旁边的草地约会,他们以为做得很隐秘,但我躲在桥边草丛里看得很清楚。侯大利这个富二代是个草包,有什么资格和杨帆在一起?我没有自行车,只能坐公交车前往世安桥。为了节省饭钱坐公交车,我宁肯一个星期一次肉都不吃。一个星期不吃肉,侯大利明白吗?那一天,公交车到达世安桥时,我远远看见杨帆骑在自行车上,单腿撑在地面,停在桥中间,正在和一个年轻人说话。”
在杨帆出事时,侯大利设想过好几个画面,其中一个画面就是有人站在世安桥上向杨帆打招呼,杨帆停下,与打招呼者说话。
王永强道:“那个年轻人的年龄和我差不多,肯定是学生。我当年胆子很小,下车后,看见桥上有人,便躲在草丛里朝世安桥张望。这是我平时经常藏身的草丛,距离下车地点不远,恰好又能看到河对岸。公交车开走后,那个年轻人很生气地叫嚷,随后把杨帆从自行车上拉了下来,用力朝河里推。我被吓惨了,不敢说也不敢动。后来,那个年轻人就骑着摩托车离开了。”
如果王永强没有说假话,凶手骑摩托车,这是以前不知道的线索。
张小天道:“摩托车是什么牌子?”
王永强道:“江州牌摩托车。”
在江州曾经出现过三款摩托车,最早出现的就是江州牌摩托车,随后是丁工集团的晨光摩托,再后来就是国龙集团的国龙摩托,一个城市三个品牌,厮杀得异常激烈。最先倒下的是江州牌摩托车,随后国龙摩托又收购了晨光摩托,现在,市面上只有国龙摩托。杨帆出事时,江州摩托已经破产,但是市面上还有不少江州摩托。
侯大利脑筋急速转动:“年龄和王永强接近,又能骑江州摩托,凶手家庭环境不差。”
“摩托车离我藏身的草丛很近,他表情很凶,我吓得要死,趴在草丛中一动不动。他戴上头盔,骑车走了。我后来一直后悔当时没有站出来帮助杨帆,如果我站出来,她就不会死。后来,杨帆被推下河的画面总是在我脑中闪现,想得越多,越发现杨帆抱住石栏杆苦苦哀求的画面非常刺激,总想亲自来一次。若不是目睹杨帆遇害,我不会走上杀人的道路。这是我第一遍也是最后一遍说这事,以后不会再说。谢谢你给我准备凡士林。我的皮肤有蛇皮,这对我来说是很耻辱的事情,曾经也被同学羞辱过,希望张警官兑现承诺,让我走的时候穿上青布鞋。张警官,你让我人生最后一段时光感受到了关爱,下辈子投胎,我会好好做人。”
王永强说最后一段话时,脸上惯有的嘲讽笑容消失,变得很虔诚。
这一次测试结果显示:王永强说的是真话。他不是杨帆案的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这是一个令江州警方没有想到的结果。王永强不久以后就会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杨帆案或许会成为永远不能破解的谜案。
骆援朝和张小天完成任务后离开了江州。老朴在临上车前,把侯大利叫到一边,道:“省厅已经成立了命案积案专案组,我是专案组副组长,葛向东来到刑侦总队后,会被抽到专案组。专案组给你留了一个位置,你什么时候想来都可以。”
这两天,侯大利的心情犹如坐过山车,突然到了顶点,又极速滑下,此刻他已经接受了现实,神情如潭水一般平静,紧握老朴的手。
小车开动,张小天坐在驾驶室,向送行的江州诸人挥手。
侯大利挥动手臂,看着小车消失在视野里,内心泛起一股浓浓的苦涩。
从参加工作到现在只有两年时间,侯大利作为侦查员非常成功,获得了“神探”的绰号。他根据已有的线索,坚信王永强就是杀人凶手。可事实证明,他的判断错了,杀人凶手另有其人。
朱林拍了拍侯大利的肩膀,道:“我们回老楼,讨论案子。”
来到老楼,坐到资料室,朱林道:“你和杨帆在河对面的青草地,从来没有发现王永强在草丛里窥视?”
侯大利苦笑道:“我当时注意力全在杨帆身上,哪里顾得上观察周边情况,那时候也没有这个意识。”
朱林取过白板,道:“现在多了一条线索,那个凶手骑摩托车。从石秋阳躲藏的角度,看不到这辆摩托车。当时现场的进入顺序是石秋阳最先,其次是凶手,再次是杨帆,最后是王永强。石秋阳是因为另外的事情到现场;王永强是一直在跟踪杨帆,知道其行踪很正常;凶手知道杨帆行踪,还有一辆江州摩托,那他肯定也是你们学校的学生,家庭环境较好,也有可能喜欢杨帆。”
侯大利明白朱林所指,道:“金传统符合全部条件,但是,王永强认识金传统。如果是金传统,王永强何必费尽力气去栽赃金传统。”
“对啊。”朱林用双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我们以前的思路还是正确的,凶手就潜伏在学校。”他突然拍了下桌子,道,“王永强这个蠢货,早点说凶手骑江州摩托车,案子也许就破了。”
侯大利也拍了桌子,道:“王永强这个蠢货!”
朱林道:“还得提审一次石秋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摩托的声音。”
石秋阳提供了一条警方没有掌握的杀人案线索,有立功表现,同时他又是杨帆案的重要证人,所以法院一直没有审判。石秋阳的策略取得了成功,等到了儿子出生。
朱林离开后,侯大利拿起手机,犹豫良久,准备向杨勇和秦玉说一下今天的突发情况。
杨勇刚刚做完手术出来,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见是侯大利的号码,先放下手机去洗手,回来时挺直腰,回了电话过去。
“什么?我没有听清楚,王永强有可能不是凶手?”杨勇霍地站了起来,大声道,“王永强不是凶手谁是凶手?”
侯大利道:“还要继续追查。”
杨勇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道:“我对测谎略知一二,这个也不是很准确,不能完全排除。如果真是王永强,他又被执行了死刑,那么小帆的案子就永远悬在半空。”说到这里,他哽咽起来,又道,“我希望就是王永强,他承认了,然后被枪毙,小帆也就能真正安息。”
这个时候,任何劝解都苍白无力。杨勇挂断电话后,在办公室坐了一会儿,走到外面对助手道:“我身体不舒服,下一台手术找老李来帮我完成。”
杨勇开车回到小区,坐在车里待了近一个小时,这才下车,坐电梯上楼。隔着防盗门,他听到了妻子和女儿的笑声,母女俩笑声清脆,发自内心的喜悦连厚厚的高档防盗门也关不住。他用力搓了搓脸颊,让自己神情正常起来。
妻子秦玉对女儿说:“爸爸回来了,让爸爸一起参加我们的游戏。”
“爸爸,爸爸,我们一起来做游戏,可好玩了。”
妻子问道:“你怎么提前回来了,不是还有一台手术?”
“老李正好有空,他来做,我有点累。”
“手术是做不完的,你年龄不小了,也得悠着点。”
为了不影响家庭气氛,杨勇陪着妻子和小女儿玩得十分开心。夜里,小女儿睡着后,秦玉从房间走出来,来到客厅,坐在杨勇身边,问:“你心事重重的,到底什么事?”
从丈夫口中得知王永强极有可能不是凶手后,秦玉沉默了一会儿,双手捧着脸,埋在膝盖上,轻声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