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八三年二月十一日 07:30—
A州F局刑事科的九条涟刑警的一天,从给上司玛利亚·索尔兹伯里打起床电话开始。
他拨动公共电话的转盘,在响到十几声后,对方接了。今天起得很快。
“喂……”
“玛利亚,起床。工作来了,要去现场。”
“啊,涟……”
充满困意的声音里满是不高兴的腔调。“什么啊,这不是才七点半吗?就让我睡一会儿吧……”
“大多数的人早就出门了。都这个时间了还想睡懒觉,阁下的身份还真是尊贵呢。不如时隔数十年重返大学校园怎么样?”
“我才没那么老呢。”
涟已经完全适应了这样的对话。对于什么话题才能有效地让玛利亚清醒,他在到任后的半年里已经掌握了十二分。
“哎呀真是的,我知道了。你说的现场是哪里?”
“我们开车过去。我就在你家门口,请在二十分钟内出来。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了解。”
对方在一声叹气的同时挂断了电话。涟走出电话亭,坐进停在路旁的爱车里。
——玛利亚走出自家大门是在三十分钟之后。
引人注目的女人。涟像往常一样想着。
她那茂密的红色长发,从某个角度来看仿佛在燃烧般的红宝石色神秘双眸,远远超过“还不错”的程度的出众五官,以及由丰满的胸部、紧致的纤腰、饱满的臀部、充满弹性的双腿组成的柔和的身体曲线,美丽到若让她穿上礼服端起酒杯,看起来就像是上流阶层的千金小姐一般。
然而现在她的打扮别说礼服了,就连便装都不如,令人不忍直视。
上衣的纽扣扣错了一颗,下摆从裙子里跑了出来。西装皱皱巴巴,仿佛吸满湿气的海藻一般。浅口鞋上到处都是泥巴。头发也满头乱翘,让人看不出和鬈发有什么区别。
穿着这身与警官,而且还是警部这种要职毫不相称的打扮,玛利亚跳上了副驾驶座。“好了,走吧。”涟把三明治纸袋放在用下巴傲慢地示意的玛利亚脚边,转动爱车的钥匙。
“所以——”刚把三明治的最后一口塞进嘴里,玛利亚便开始抛出问题,“是什么案件?居然连局里都不去就直接去现场,到底是什么情况?”
“据说是水母船的坠毁事故。”
“水母船?”
“现场在H山脉的中段。在接到有人通报‘水母船正在燃烧’之后,搜救队赶到现场,发现了完全烧毁的机体和数具遗体——大致情况就是这样。”
“那不是在我们管辖范围的边缘吗?”玛利亚皱起眉头大放厥词,“要是再往北飞十到二十公里再坠毁就好了。真是够麻烦的。”
“还不是拜你平日品行所赐。”
涟故意回了个既没个性也没创意的回答。玛利亚用鼻子“哼”了一声。
A州的人口密度远比U国东西沿岸的州要低。只要从分散在各处的城镇与干道稍稍偏离一步,就是无比辽阔的荒野,上面只有岩石、土壤、沙子和极少的植物。如果在这种连动物都极少出现的偏僻地带有案件发生,现场取证和搜查的工作便会被推给距离最近的警署处理。
从他们所在的城镇到现场附近的山麓,以最快的速度开车过去,大概需要一小时。如果在涟的祖国,这种距离已经相当于一场小型旅行了。清澈的蓝天,广阔无垠的荒野,不知尽头在何方的干道——这种一成不变又没有尽头的辽阔景色,在涟的故乡是绝对看不到的。
“然后呢,有生还者吗?”
“似乎没有。被发现的共有六人,全员都已死亡。”
“各个遗体的身份还在调查中。虽然我们已经要求UFA公司提供水母船的购买者名单,不过确认身份应该还需要点时间。”
“也就是说,是一场大惨剧啊。”
玛利亚“呼”地叹了口气,向后一倒。“而且说到水母船的死亡事故,我记得……”
“没有先例。如果真的是坠毁事故,会成为全世界首例。”
“媒体们估计会争先恐后地咬上来。唉,真是的。本来还想早点回家喝两杯呢。”
“……话说回来,如果是坠毁事故,应该不归警察管,而是归运输安全委员会管啊?”
就凭这种态度,真亏得你能升到警部呢,玛利亚。
涟没有把这句陈腐的台词说出口,而是改口回应道:
“似乎不是单纯的坠毁事故,可能需要采取管制媒体报道的措施。”
“啊?为什么?”
“听说其中一具遗体的头和手脚都被砍下来了。”
“哎?”
“据鲍勃的消息,其他遗体上也有明显是他杀的痕迹。动作要快点了,玛利亚。如果是杀人案件,就必须要由我们刑事科出马才行了。”
在抵达现场附近的山麓之后,等待着涟他们的是一艘白色的水母船。
“等等,为什么空军会出现在这里?”
玛利亚抬头看向带有“AIR FORCE”商标的气囊,声音有些兴奋。这似乎是她第一次近距离看见水母船的实物。
“因为抛开人类的遗体不谈,回收水母船残骸的工作对直升机来说负担太重,还是得靠水母船本身才能完成。”
“我们接下来也要乘坐那个前往现场,军方那边已经联系好了……怎么了,玛利亚?你该不会是……不敢坐吧?”
“怎、怎么可能啊?知道了,我坐不就行了。”
玛利亚一脸僵硬地抬起下巴。
跟在长官身后的涟又仰头看向水母船。
——优美的外形。
长宽约四十米,高约二十米。气囊在空中截出一个平滑的椭圆形,底部伸出数根支架,每根支架前端都有由三个圆环以九十度交叉叠合而成的笼状外框。而用来控制升力的螺旋桨就在那外框中缓缓转动。
涟在脑海中描绘眼前这架机体浮空的模样。在蓝色空间中悠闲地飘浮的有脚扁平球体……原来如此,不愧是“水母”。
“玛利亚·索尔兹伯里警部、九条涟刑警,这边请。”
一名看似是指挥官的铜褐色头发军人为两人带路。
——吊舱中意外的宽敞。
里面很有军用机的风格,将居住空间节省,设置了更多看起来是用来运送物资、人员的空间。在宽敞得足有一个网球场大的区域的一角,有几张桌椅。指挥官向两人行了一礼便离去,而涟与玛利亚刚坐下,船内的无线广播就像算好时间般地响起。
“起飞——”
窗外的景色开始向下方流动。没有任何冲击,就连坐电梯时的加速度都感觉不到,起飞得非常平静。在军方人员一边穿上御寒衣物一边慌忙开始动作时,涟又重新提起话题。
“……四十六年前——也就是一九三七年发生的大型客船爆炸事故,使飞船——采用气囊的航空器的社会信用大跌,迅速从地面上消失。”
“而它重新受到瞩目,是在事故过去三十五年后的一九七二年,菲利普·费弗教授的研究团队制造出‘真空气囊’之后的事。有了这项技术,飞船得以摆脱可燃性气体这一重担,并实现了尺寸的大幅缩小,使人类最早的民用气囊式飞艇‘水母船’得以在不久后诞生——玛利亚,你在听吗?”
“哎?”玛利亚把目光从窗外移回,“啊,当然了。然后呢?”
“刚才提到的费弗教授,和当时他的研究室的学生们为了实现那种气囊式飞艇的实用化,在校园内部成立了创业公司,没过多久便引起了著名航空器制造公司UFA的注意。UFA于一九七三年将他们吸收合并,改组为该公司气囊式飞艇部门的技术开发部,直至今日。虽说最终被其他企业吸收,但起码已经存在了十年以上,可以说是创业公司中为数不多的成功案例——玛利亚,你在听吗?”
“哎?”一脸好奇地盯着窗外的玛利亚突然回神,把脸从窗边移开,“啊,嗯,当然在听。然后呢?”
“你是第一次坐摩天轮的小孩吗?拜托别沉浸在游乐园的气氛中了,认真听我说话。真是的,都是老大不小的成年人了。”
“你说谁‘老大不小’啊?”
涟不知道玛利亚的真实年龄。大约三个月前她曾说过“朋友帮我庆祝了23.5555555岁生日”,所以大概是三十岁出头吧。这位仅比自己年长几岁的目中无人的上司对于年龄居然会如此敏感,令涟觉得有些可爱。
“后来,把费弗教授等人的真空气囊技术和相关专利收入囊中的UFA公司仿佛要打破飞船发展三十多年的停滞期一般,开始大力开拓气囊式飞艇事业。‘水母船’在合并的三年后上市,以富裕阶层为主要客户群,达成了大幅超过起初预期的销售额。如今‘水母船’的知名程度几乎已经可以代指气囊式飞艇本身——以上就是包含商业见解在内的气囊式飞艇简史。”
“听起来可完全不简略。”玛利亚提不起劲地回应,“不过,对水母船刚开始流行那段时期我也有印象。毕竟也经常上报纸嘛。我还一直很疑惑,那种东西到底要放在哪里?”
“大概就像大牌演员买游艇的感觉吧。价格控制在了一百万美元以下,似乎也是其得以普及的原因之一。”
“一百万美元……这可是我几十年的薪水哎。这个国家有那么多暴发户吗?”
“你一个U国人要问我这个J国人?”
不过说实在的,对于玛利亚这俗气的感想,涟也不得不表示同意。在涟的祖国,至今还看不见气囊式飞艇普及的征兆。而在U国,据说光是民用就已经造出了约一百艘,让涟切身体会到了这个国家的经济实力之强大。
“然而,水母船之所以能普及到这种程度,尺寸大小的影响似乎要比价格来得更重要。”
“尺寸大小?U国人再怎么喜欢大的东西,也该有个限度吧?”
“正好相反,是因为缩小到了仅有四十米。飞船最大的缺点之一,就是为了获得浮力,必须要有巨大的气囊。举例来说,在一九二九年实现了环游世界一周的客用飞船,吊舱长度仅有二十米,上方的气囊总长却有二百三十七米——相当于两个棒球场。”
“而如果是水母船,将同等大小的吊舱带到空中,只需要长宽四十米的气囊,大约是刚才那艘飞船的六分之一。这样你该能明白它有多小巧了吧?”
“简直是天差地远啊……不过,所谓真空气囊,也就是里面什么都没有的气球吧?为什么这样就能变小巧呢?”
“玛利亚,你知道‘阿基米德原理’吗?”
“知道啊,‘想要想出好点子就要光着身子冲出浴室’,也就是出人意料的点子来自出人意料的行为,对吧?”
“‘物体所受的浮力,等于该物体所排开的流体的重量’。如果要用连你也能理解的话来说明,就是‘压扁的空罐和没压扁的空罐相比,后者受到的浮力更大’的原理。在重量相同的情况下,体积大的一方受浮力更大——换个角度来看,在体积相同的情况下,则是较轻的物体,也就是密度小的物体更容易浮起。”
“如果把你和我的头砍下来放进水里,由于我们的头部体积几乎相同,所以受到的浮力也相同。也就是说,你的头会浮在水上,而我的头则会沉下去……怎么了,还是不明白吗?”
“完全明白了,连你那讨人厌的性格也一起!”
“那就好。——那么,从以上说明可以导出一个结论。‘物体的密度越接近于零,该物体所受到的实质浮力就越大’。也就是说——”
“让物体处于‘没有重量的状态’,也就是让它变为真空,就可以得到最大的浮力。”
玛利亚用食指尖抵着下巴,这是她思考时的习惯。“所以,气囊也就能因此缩小。”
“可是涟,这种程度的道理,不是应该老早就有人想到吗?”
“没错。”
涟的声音严肃了起来。虽然玛利亚平常粗枝大叶的行为令人难以想象,但她在进入状况之后的智力绝对不低。“用真空气球上天这个概念本身,早在三百年前就已经存在。之所以直到现代都没能实现,完全是因为技术还不足以制造能够承受大气压的‘真空气球’。”
地表上的各种物体随时都在承受来自大气的压力。之所以气球不会被压扁,是因为气球中的气体从内部将大气反推了回去。如果为了实现真空而抽掉气体,气囊就会立即被大气压挤扁。
然而,如果要让气球本身坚固到足以承受大气压,就必须增加气囊的厚度。这样一来自然重量也会增加,使气囊失去本身的意义。
“可是‘真空气囊’打破了这个矛盾。它到底是什么构造?”
“我也没有完全搞懂,不过关键似乎是一种叫‘氮化碳’的特殊材料。这是现在人类所知的物质中硬度最高的,通过把它以聚丙烯系树脂为基底进行化学合成,便能制造出兼具超越钻石的硬度和树脂的坚固,能够承受大气压力的气囊。”
“嗯?”玛利亚扬起眉毛,“怎么说呢,感觉突然又不太懂了。”
“似乎他们当初在航空工程学界也遭到了许多非议。在样品机实际完成之前,谁都不相信能成功——这是日后教授本人在著作中的回忆。”
“嗯,这也是难免啦。如果都是谎言,我们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在空中飞行了。”
玛利亚看向窗外。从出发到现在大约过了几十分钟,下方的景色已经变了样。
视野中已经不再是红褐色的荒野,而是常绿树的森林和勾勒出和缓曲线的河川。在这片充满自然情趣的风景前方,被白雪覆盖的山脉逐渐逼近。
“高度,上升。”
以船内广播的声音为信号,下方的森林开始逐渐远去。窗外的色彩由森林之绿转为雪白——过了不久,在纯白的雪景一角,出现了破坏和谐的黑影。
那里就是事故现场。
“真是的,那群人到底想要怎样!”
在回程的直升机中,玛利亚踹了眼前的靠背一脚。坐在前面的年轻鉴定官皱起了眉头。“居然敢明目张胆地把别人当成蟑螂对待,他们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警察啊!警察!看着吧,我要把这帮家伙全都以妨害公务罪关起来。”
军队可是凌驾于警察之上的国家权力啊——涟没有开口。面对情绪激动的玛利亚,即使尝试反驳也只是浪费时间。
“赶快通过局长表示抗议吧。”
“那个废物能干什么啊?那可是个自从被捉奸在床以后,就一直任太太颐指气使的烂男人啊?”
“那看来,抗议的事可能拜托他夫人效果更佳。”
话虽如此,涟心想。
必须说玛利亚的愤怒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使在非U国出身的涟看来,此次军方的态度也明显过于霸道。
坠毁现场位于H山脉中段,是一处连登山路都没有的洼地。
这是一片被悬崖峭壁包围,面积约为一两平方公里的四方形雪原。在到达这个似乎是远古时代地层下陷时留下的痕迹的地方之后,涟和玛利亚换上了向军方借来的御寒衣物,降落到地面。眼前等着他们的是令脸颊刺痛的寒风,和堆到腰际的厚重雪层。
机体就在这片雪原的西侧岩壁旁,已经化为残骸。
样子十分惨烈。
“水母”的可爱外形早已消失无踪。吊舱化成了焦炭,真空气囊只剩下裸露在外的几根被烧熔的骨架,画出弧线咬向深灰色的天空。
在岩壁上空高处,尖锐的风声发出回音。虽然洼地里也刮着风,但或许是因为被高耸的岩壁围住的缘故,风势似乎没有洼地外侧那么猛烈。军方的气囊式飞艇在进入洼地之后也没有什么大幅度的晃动,顺利着陆。
问题在那之后。军方无视玛利亚与涟的存在,直接开始回收出事的机体。
两人就连例行的现场调查都来不及进行。对于玛利亚“等、等一下!你们要干什么”的抗议,担任指挥官的军人只用一句“这是命令”就打发掉了。
十几名士兵将机体残骸搬走,把烧焦的吊舱用缆绳绑住,用军方的水母船运往天空的彼方。即使是涟,也只能傻眼地目送他们离去。
现场只剩下玛利亚、涟、比他们先到一步的数名验尸官和鉴定官,以及大型直升机和军人们刻在雪地上的足迹,和被烧焦的六具尸体。
那种强硬的作风到底是怎么回事?他们连看都没看尸体一眼,仿佛只在乎出事的机体——难道军方对那架机体知道些什么?
说起来,这件事真的能被称为“事故”吗?
“鲍勃,我再确认一下。”为了不被螺旋桨的巨响盖过,涟冲着验尸官高声喊道,“‘在遗体的外伤之中,有一部分并非来自坠毁时的冲击’。这个结论没错吧?”
“虽然准确的结果要等搬回解剖室才能得出——”
鲍勃·杰拉德验尸官也回喊道。他长着褐色的眼睛,留着一头茂密的白发,体态圆润,个头中等,看上去就像邻居家的好脾气大叔。“不是有一具尸体被分成了好几块吗?如果只是坠毁,不可能形成那么漂亮的切断面,骨头附近应该会粉碎才对。”
“有没有可能是在舱外作业时遇到事故而失足跌落,被螺旋桨卷进去了?”
“这也不太可能。如果掉进那个巨大的螺旋桨里,应该会全身都变成肉酱。就这点来看,那具尸体除了被砍断的部位以外都很干净——嗯,说是干净,也只是烧焦的程度还可以而已。”
鲍勃露出搞恶作剧的孩子一般的笑容,同时看向机内深处。被收容的六具遗体,都躺在深处那块隔板的另一边,已经形如焦炭。
这位即将步入老年的验尸官是玛利亚的酒友,涟之前曾见过他几次。与温厚的外表相反,他会若无其事地当着别人的面说出过激的台词,算是这个人的美中不足之处。
“可是,这不是很奇怪吗?”
涟一边看着笔记本一边提出了一个重大的疑问。“这六具尸体,除了炭化与少许外伤——包括砍断头与手脚在内——以外,并未发现明显的损伤……但如果是伴随着使整架机体烧毁的火灾的坠毁事件,照理来说里面的乘坐人员也不可能完好无损啊!”
“你的着眼点很好。我可以发誓,他们绝对不是摔死的。如果是坠毁,在大多数的尸体上都应留下凹陷或骨折之类的严重损伤,然而那种伤在这几具尸体身上几乎找不到。”
“也就是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坠毁事故。”玛利亚用食指抵着下巴,“顶多也就是紧急迫降。在水母船降落在那里时,牺牲者们还活着——”
周边的状况也证明了这一点。
雪原西侧的岩壁从中段到上部大幅向外突出,形成了一道由南到北长达约一百米的天然屋檐。而水母船的残骸就在“屋檐”下方偏南的位置。
岩壁上没有肉眼可见的冲突痕迹。想要在完全不碰到岩壁的情况下仿佛像滑进那个位置一般地坠落,如果不是非常偶然的情况,几乎不可能。
除此之外,岩壁上还打上了岩钉。岩钉上绑着缆绳,另一端则被埋在雪里,看上去像是叠在瓦砾上一般。
想来是死者们为了躲避风雪而将水母船移动到了这里,再用岩钉与缆绳固定住了船体——这种想法要合乎逻辑得多。
迫降的原因不明。不知道是因为真空气囊上破了个洞导致无法继续飞行,还是控制升力的螺旋桨出了状况。在机体已经被军方带走的此刻,除了臆测之外别无他法。
可是,问题在那之后——
他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理应在等待救援的他们,为什么会死?难道他们遇到了某种袭击,导致他们被砍断了头和手脚?
一阵沉默。螺旋桨的巨响重击着涟的鼓膜。
“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下意识地嘀咕。“你问‘发生了什么’?”玛利亚大胆地抛出结论。
“那还用说?”
“——自相残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