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山先生!”
一阵兴奋的叫声传来。一个年轻姑娘以恨不得要超过声波速度的迅猛势头一路飞奔而来,抱住片山,热情地亲吻起来。
这样的序幕总会让人感觉有些奇怪。话虽如此,但这里所说的“片山”并非别人,正是警视厅搜查一课里的那个没有半点人气的男子——片山义太郎。
关于这一点,只要看看周围一脸无奈地看着那姑娘亲吻片山的人——片山的妹妹晴美、“自称恋人”兼行李搬运工石津刑警,还有一行人中最大的明星三色猫福尔摩斯——的表情,立刻就会领悟。
当然,最为吃惊的还是片山本人。身处日本的时候,这样的事很少会发生。不过现在他们是在距离日本万里之遥的音乐之都——奥地利(石津误以为此地是澳大利亚,还问了翻译一句“哪里能看到袋鼠和考拉?”)的维也纳。
在德国解决了城堡里发生的杀人事件之后,几人便顺道到维也纳来了。当然了,他们此行是坐飞机来的。
下了飞机之后,一行人商定先到宾馆落脚。而刚才的一幕,就发生在他们刚刚抵达维也纳最为高档的宾馆之一——帝国酒店的时候。
看到玄关两侧并排站着一群手持机关枪的士兵,石津向前来迎接的航空公司的人问道。
“这地方真的是宾馆?”
“这里经常会有国外的要人住宿。遇上那种情况的话,宾馆外必定会有这样的士兵站岗。估计今天也会有什么要人来住宿吧。”航空公司的人解释道。
而一行人刚走进那处让人感觉到厚重的历史感、如宫殿般古香古色的大厅,“片山先生”的叫声就响起了。
“石津……”晴美两眼盯着这一出由片山主演的爱情闹剧,开口说道。
“什么?”石津的目光也集中到片山身上。
“要是我哥他晕倒了,就拜托你了。”
“明白。”
“要是有什么难办的问题,就发个航空件,把他给送回去吧。”
先前一直在亲吻片山的姑娘终于放开了片山。
“是我啊!”
“啊,你是?”虽然条件反射般地回了一句,但之后片山就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人是谁来着?嗯,这女子先前倒也确实见过,但感觉她的模样似乎有些改变。话虽如此,如果只是在电车上碰巧坐到了彼此相邻的座位这种关系,估计她也不会这样亲热地跟自己打招呼吧……
“啊?你忘记我是谁了啊?”那姑娘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在强忍着笑意。
等一下。片山心想——眼前这姑娘感觉出身还不错,长得也挺漂亮,虽然发型变得成熟了许多,但她的眼睛中却有一种恶作剧般的神气。
对,就是那种音乐家之类的人身上常有的就像是天真无邪的哲学家一样的独特氛围。
“呃,真理!你不是樱井真理吗?”晴美抢先回想起来,冲到了两人的身旁。
“好久不见了,”樱井真理轻轻地点了点头,“晴美都记得我,可你却……”说着,她一脸怨恨地瞪了片山一眼。
“我记得啊!我正准备说呢,结果却让她先说出来了。”
“别理我哥了,”晴美搂住真理的肩头,“不过话说回来,你可真是让人有些认不出来了啊?似乎成熟了不少呢。”
“只是外表上变了吧,”樱井真理笑着舒了口气,“不过话说回来,片山你们几乎都没什么变化呢。真开心!”
尽管如此,片山却一脸艰涩的表情。好不容易浮上嘴边的笑容,也让他的表情弄得复杂僵硬了起来。
樱井真理——片山是在那起和小提琴比赛相关的杀人事件里和这姑娘相遇的。
真理原本已经打算弃权不再参加,而之后让真理下定决心参赛的人就是片山。最后,真理漂亮地赢得了那场比赛。
难道从那以后她就一直在维也纳旅行演奏吗?片山点了点头。
话说回来……难怪先前片山没能一眼认出她来,因为此时出现在片山面前的人,虽然确实是樱井真理,但感觉却又不大像。先前那个整天战战兢兢、喜欢从狭窄的门缝中窥视自己未来的内向少女,如今早已彻底消失不见了。
此刻出现在片山他们眼前的,完全是一个对自己的未来充满自信、朝着自己的目标一路向前的音乐家。
“你好,石津,”真理紧紧地握住了一脸恐惧、全身僵直的石津的手,“真令人怀念呢。”
“嗯,你好!”石津依旧没缓过劲来,低头说道,“下次再让我陪你一起跑马拉松吧。”
“你要是忘了,我会感到头痛哦。”
就像想要附和这样的意思一样,几人的脚边突然传来了一声猫叫。
“福尔摩斯!这么大老远的,你也来了啊?”
真理抱起福尔摩斯,用脸颊蹭了蹭福尔摩斯。虽然都是“女”的,福尔摩斯却一脸不大感兴趣的表情。
“那个……”负责翻译工作的男子战战兢兢地说道,“诸位似乎都还没有登记呢……”
“啊,抱歉,”真理放下福尔摩斯,“打搅你们了。”
“没事,真理。我们这边马上就好,之后我们找个地方喝茶吧,好吗?”
真理似乎并不打算拒绝晴美的提议。
在宾馆的餐厅里稍事休息,片山等人便在宾馆里四处张望起来。
“哥,”晴美捅了捅片山,“这样也太丢人啦,你就别再一脸好奇地四处张望了。”
“没事的,不必在意。”真理愉快地说道。
一名身材肥胖、脸颊赤红的服务生走了过来。
“呃……难得到维也纳来一趟,不如来杯维也纳咖啡吧?”片山说道。
“其实只要是维也纳的咖啡,都可以叫维也纳咖啡。”先前仔细读过导游手册的晴美说道。
“我来吧。你们要些什么?”
真理听过众人点的东西之后,向服务生转述了一遍。片山松了口气,如果换作是他一个人,估计连杯水也点不了。
“呵,真够溜的啊?”石津对真理的德语钦佩不已,“念大学的时候,我倒也学过一点德语,但维也纳语……”
“我说,真理,”晴美突然开口说道,“你一直都待在这边?”
“是的。我在这边遇到了一位不错的老师。而且,我也不希望自己整天待在父母身边。”
“那,你妈妈就没跟你说过,她觉得很寂寞吗?”
“上个月她才到维也纳来过一趟。或许她来之前还希望我一见到她就抱住她哭诉说我想回去,但和我一起待了一段时间之后,她放弃了。”
真理呵呵一笑。
“你真的变成熟不少呢。”
“是吗?我倒是感觉自己脸皮变厚,挺头痛的呢。”
咖啡上来了。
咖啡的口感和在日本也能喝到的那种清淡口味不大相同,给人很浓稠的感觉。因为福尔摩斯不能喝咖啡,它便老老实实地待在了晴美的膝盖上。
“真不愧是音乐之都呢,”晴美看了看四周的墙壁,“墙上贴的是乐谱吧?”
“瓦格纳曾经在这里创作过,”真理说道,“那边装饰的,就是瓦格纳亲笔写下的乐谱。”
“哦?”片山也不由得感叹了起来。瓦格纳啊?罗伯特·瓦格纳?嗯?不对吧?
“话说回来,真理。你怎么知道我们会到这里来呢?”晴美问道。
说的也是。片山意识到了这问题。
“灵感——开玩笑了。其实这事我是听领事馆的人说的。当时那边的人跟我说,会有警视厅的人过来,让我找你们商量一下。我又问来的是谁,他们就告诉我说来的人叫片山义太郎……你都不知道当时我有多吃惊呢。”
“是这么回事啊?”晴美点了点头,问道,“话说,你有什么事要和我们商量啊?”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了片山的心头——喂,别问了,难得到维也纳来一趟,要是再和什么怪事扯上关系,那就得不偿失了。
“我身边有人失踪了,”真理说道,“说来也奇怪。这里本来应该没人知道……”
“你快说。”晴美的眼睛里立刻闪现出光芒。
先前在城堡里发生命案的时候,你自己不是好几次险些被人杀了吗?怎么一点儿记性都没有?真是的!片山和石津彼此对视了一眼。
随后他的目光又和一名坐在远处的男子的目光撞到了一起。
那男子是个日本人,还很年轻——年纪大概二十六七岁的样子。
男子独自一人坐在桌旁。但是,他给人的感觉和这样的场合很不协调,身上虽然穿着一套很普通的西服,却似乎并非普通的商务人士。
当然了,男子的模样更不像音乐家。
而且,令人感觉奇怪的是——和片山的目光撞到一起之后,男子似乎吃了一惊,赶忙挪开了视线。看样子,他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盯着片山等人。
这人是谁?怎么感觉鬼鬼祟祟的?片山心中想道。男子给人的感觉与这种超一流宾馆格格不入,而他本人看起来似乎也不自在。
另外——虽然有些模糊了,但片山总觉得自己先前曾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他。到底是在哪儿见过这人呢?完全想不起来。
但是,身为刑警,一旦看到记忆模糊的面孔,第一件事就是查看通缉犯的照片和海报。男子一副穷酸相,眼神之中似乎也没有什么善意。他就那样一脸不快地沉默着。
这人到底是谁?片山一边思考着这问题,一边把注意力转回到樱井真理讲述的事情上……
走进冈田太太的房间后,真理就像往常一样。“你好,太太,”她用英语打了一声招呼,“我稍微来晚了一些,抱歉。”
在钢琴前站起身来的,是一位银丝如雪的老太太。虽然老太太说的是英语,实际上她却是个奥地利人。真理听说她已经年近七旬了,但腰背却依旧笔直,姿势和动作之严谨,完全让人察觉不出她的年龄。
来到维也纳遇到这位老师之后,真理放弃了回日本的想法,决定在这里暂居下来。严厉地教导着真理学习这种在日本根本没法找到的源于生活本身的音乐节奏的,正是这位老妇人。刚开始时拿小提琴如同小学生一般生涩的真理,如今已经对这位老妇人抱有一种近乎面对母亲的感情。
冈田太太虽然和真理保持着一种师徒之间的礼节,但因为她那出生于日本的丈夫早她一步离世,如今她膝下无子、茕茕孑立,所以她对真理也像是对待自己的女儿或孙女一样。
“玛丽,怎么样?你有没有给你母亲写信?”冈田太太轻轻地亲吻了一下真理的脸颊,开口问道。
她一直用一种带有外国腔调的口音,把真理叫作“玛丽”。
“昨晚我倒是写好了一封,但还没有寄出去。”真理照实回答。
“那你早点把信寄出去吧,别让你母亲担心你。”
“好的。明天我一定会寄出去。”
“那就好。”
看到真理伸手准备打开装小提琴的盒子,冈田太太赶忙阻止道:“啊,你稍等一下。”
“怎么?”
“我有个请求。”
“您说。”
“你到机场去一趟吧。”
“去机场……现在吗?”真理吃惊地问道。
“其实,刚才有人从日本打来了电话——”
“从日本?”
“是安西打来的。安西兼子,你应该知道吧?”
“嗯,当然,我听过她的名字。”
“是啊。因为她是弹钢琴的——其实,先前在与安西相关的一场音乐大赛上获得冠军的孩子,今天似乎会到这边来。我本来应该去迎接一下,但是碰巧我的代理人病倒了,我得去一趟。就是这么回事。”
“我代您去迎接一下,是吧?我明白了。”
“抱歉,不好意思——你的车呢?”
“嗯,在停车场。”
“那就拜托你了。”
“您知道是几点的飞机吗?”
冈田太太拿起钢琴上的便条,递给了真理。
“Michiko Yanagi,应该叫柳美知子吧。那么,我该把她带到哪儿去呢?”
“这个嘛,你就先把她带到这里来吧。你回来之前,我会安排好她的住宿的。”
“我知道了,”真理看了看表,“现在就出门的话,应该来得及。”
“那就拜托了。”冈田太太轻轻地拍了拍真理的肩。
维也纳机场在距离市区十八公里的地方。驾车前往的话,大概只需要花费二三十分钟的时间。
真理驾车而去,她的驾照是在奥地利拿的。然而,在日本的时候,她的母亲却不断地说:“要是出了什么交通事故,那可怎么办?”
所以,在日本的时候,考驾照这种事,真理根本想都没想过。
真理的母亲曾经希望自己能成为一名小提琴家,但后来因为在交通事故中伤到了手臂,最后不得不放弃。站在母亲的立场上,这样的担心并非完全没有道理。
但是——虽然这样的想法似乎很幼稚,而真理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每次驾车飞驰在公路上的时候,她都会真实地感觉自己脱离了父母的庇护,飞向了自由的天空。
真理很清楚,如果发生了什么事故,那将会是致命的。所以,她开车的时候很小心。
天气晴朗,心情愉快。在维也纳,很多时候冷飕飕的,而天空也总是阴沉沉的,但今天却是罕见的暖和天气。
前往机场的途中,真理路过了一处面积很大的中央墓地——贝多芬、舒伯特、巴赫等音乐巨匠就长眠在这片墓地里。说起来,这里感觉就像是音乐的故乡。
但是——虽然不时也会被那些到维也纳来游玩的朋友们取笑,但真理一次都没有来过这片墓地。尽管电影《黑狱亡魂》最后一幕的林间小路就是在这里取景的,但每次一想到反正自己就住在这里,随时都可以来,反而一直都没有来过。
今天,真理也是驾车从墓地旁经过,向机场赶去。时间自然是很充裕的。
飞机降落前二十分钟,真理就已经抵达机场了——维也纳机场虽然也是国际机场,但因城市本身很小,机场并不是很大。机场的周边一片安静,绿色点缀其中。
航班在预定时间里准点着陆。
“是柳美知子吧?”真理嘴里默念着。
过了一阵子,乘客们纷纷走出了机场大门——其中的日本旅客很多。
真理本打算大喊一声的,但她又犹豫了。这让她感觉有些困惑。别说长相,真理甚至连对方的年纪也不清楚。
话说回来,既然对方是音乐大赛的冠军,想必年纪应该不会很大,而且,既然是搞音乐的,也会有些气场之类的吧。估计应该是能认出来的吧。真理心中暗自想道。
但眼下从大门里走出来的全都是从日本来的团体游客,几乎看不到单独前来的样子。依照冈田太太的说法,对方应该是独自前来才对。
“大家请走这边!”和旅行团一同前来的导游用干涩的声音说道。
这工作也真够辛苦的啊。看到这一幕,真理不由得微微一笑。最近一段时间,欧洲发生了一些恐怖事件和绑架事件,感觉似乎不大太平。虽然奥地利境内的情况还算安稳,但机场这里仍能看到一些手持轻机关枪站岗的士兵。
“啊——”肯定是那个女的,真理心想。
对方一身干练的西服,脚步匆匆,年纪大概和真理差不多,但因为着装的缘故,感觉看起来要比真理稍微大几岁。对方身上散发着一种与在大赛中脱颖而出之人完全相符的坚毅气质,还有——对方长相之美,就连身为女子的真理也不由得吃了一惊。
真理迈步走向用带子拖着行李箱前进的那名女子。
“打搅一下——”真理开口说道。
“嗯?”
“先前,安西兼子老师联系了我们……”
那姑娘稍稍皱起了眉头。
“安西老师?”
“你是柳美知子小姐吧?”
听到这名字之后,那姑娘的脸上突然泛起了红晕。
“不,我是月崎弥生。”
“啊?那可真是抱歉了,”真理赶忙道歉,“因为你是一个人来的,所以我就——真是抱歉了。”
“没事,”月崎弥生说道,“莫非你就是拉小提琴的樱井真理小姐?”
真理吃了一惊,反问道:“是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在日本音乐界可是个名人啊。”对方出人意料地展现出温和的笑容,说道。
“啊,我自己都不知道呢,”真理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月崎弥生小姐?我记得念初中的时候,你拿过钢琴比赛第一名呢……当时我拿的是小提琴第二名。”
“是啊,”说着,月崎弥生变回了一脸严肃的表情,“你是在等柳美知子小姐吗?”
“是的。先前安西老师给我的老师打了个电话……你认识柳美知子小姐吗?”
弥生从架在肩上的挎包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张剪下的报纸,默默地递给了真理。
报道里说的是比赛的结果,上边写着“第一名·柳美知子,第二名·月崎弥生”。
“那,你们是一起过来的?”
“她也是同一趟航班吗?”
“据说是这样的。”
“是吗……”弥生想了一下,之后又露出一副突然回过神来的样子,“还有朋友在等我呢,我先走了。”
说完,弥生低着头走开了。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真理感觉有些困惑。目送着弥生离开之后,真理又开始寻找起了柳美知子。
但是,从飞机上下来的客人几乎已经走光了。日本人都比较性急,一般都会抢先下飞机。而那些跟在日本人之后悠然走下飞机的,大多都是些法国或者英国的老夫妻。
奇怪了……难道不是这班航班?真理心想。
要不还是给冈田太太打个电话吧?真理在大厅里环视了一圈。这时候,一名女子出现在了她的视野当中。
那女子与月崎弥生的衣着形成了鲜明对比,只是一身朴素的连衣裙。要说是朴素,还比较好听,那女子身上的衣装,应该说既土气又寒酸。女子身旁的行李箱上也到处都是伤痕,感觉已经很旧了。
应该不会是她吧?真理心想。不管怎么看,那女子都不像个音乐家。
女子还在不断地四处张望,一脸难堪的表情,大概是本来约好来接机的人没来。
但周围没有其他年轻的女子了,还是过去问一声吧。真理心里之所以会这么想,大概是因为对那女子心怀同情。
“抱歉,请问……”
听到真理和自己打招呼,那女子突然一愣,仿佛随时都会逃走。
“什么?”
“你是——柳美知子小姐吗?”
那女子终于放下了心中的担忧。
“是我!”
看样子先前她一直都很紧张。
“啊,对不起。其实——”
听完真理的讲述,柳美知子终于放松了下来。“我还在想,要是没人来接我的话,那可怎么办呢……我在这里语言也不通,也不知道自己该上哪儿去才好呢。”柳美知子仿佛随时都要哭出来一样。
“抱歉,刚才我没看到你。那么,我们先到冈田太太那边去吧,”真理微笑着说,“你的行李只有这些吗?”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该带些什么过来才好,”说着,柳美知子一脸羞涩地拿起了那只破旧的行李箱,“这是我借来的。因为我没有带锁的行李箱。”
“你不是还要在这边开演奏会的吗?”真理边走边问。
“是的,据说是比赛的奖励。”
“那,你有没有准备礼服和鞋子之类的?”
因为那箱子里估计是放不下这类东西的,所以真理才故意这样问了一句。
“这些事——我完全没考虑过呢,”柳美知子突然愣在了原地,“我该怎么做才好呢?”
“总会有办法的,在这里准备就行,”真理为她打气道,“这里也有不少日本人。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可以借给你。”
“连这些事也请你帮忙的话……”柳美知子似乎有些难为情。
“总而言之,现在我们还是先到冈田太太那里去吧。”
“那个,不好意思。”
“什么?”
“请问,洗手间在哪儿呢?”
真理强忍住笑,告诉对方洗手间的位置:“我来替你看着行李箱,你放心去吧。”
“好的,真不好意思。”
柳美知子脚步匆匆地走开了。
感觉挺没自信呢。
真理摇了摇头。她这副样子,真难得还能在大赛里获得第一名。
估计这也是她第一次出国吧。话说回来,就连来个机场也紧张成这样的人,要是让她在维也纳开演奏会的话……
估计她得晕倒在台上吧?
真理站在原地,等待着柳美知子回来。
“直到最后,柳美知子都没有回来。”真理说道。
“啊?”晴美已经喝干了第二杯咖啡。
这么浓,也亏她能喝得下去。片山不由得叹了口气。
一口气喝上两杯,就别想再睡觉了。
虽然片山也一直在聆听真理的讲述,但至少他这趟并非作为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刑警而来。
“大概是迷路了吧?”石津少见地放下了食物,插嘴说了句合情合理的话。
“我已经找了好几次,”真理点头道,“之后我还跟机场的保安说了这事,让他们帮忙找了一遍。然后又在机场广播里用日语播报了一遍寻人启事……到头来,我们还是没能找到柳美知子。”真理摊开了双手。
“这简直就是神隐嘛,”石津又说了一句老旧的话,“不会是到四次元世界去了吧?”
“我倒真希望是这样呢。”真理端起咖啡杯,说道。
“行李箱里有什么线索没有?”看到晴美探出身去,片山不由得叹了口气。
“什么线索也没有——她的护照什么的,大概是塞在挎在肩上的那只包里。”
“那你报警了没有呢?”
“我回到冈田太太那里之后,冈田太太说这事最好去跟领事馆联系一下——但说来也有些奇怪。”
“怎么个奇怪法儿?”
“领事馆的人帮我查了一下,结果却说他们并没有接到一个叫柳美知子的人在奥地利入境的消息。”
“什么?”晴美吃惊地睁大了眼睛,“这么说来,她用的是假名字?”
“我是一点儿都搞不懂了,”真理耸了耸肩,“总而言之,之前我也没看到过柳美知子的照片,也不知道那人是不是真的就是她。”
有人站到了片山的身后。片山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身后站着的正是那个刚才片山觉得有些可疑的日本年轻人。
“冒昧问一句——”男子开口说道,“刚才你们谈论的女子,是不是就是这个人?”
说着,男子往桌上放了一张照片。
照片上,男子本人搂着一名女子的肩膀,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纪念照。
“就是她!”看过照片之后,真理说道,“这人就是那个在机场消失了的柳美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