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有人住在这里。”片山说道。
“真伤脑筋,”被叫来的石津说道,“以后谁来准备晚饭呢?”
“比这更重要的是,谁杀了梶本?”
“难道不是之前那个白衣女子?”
“有这可能。”
“也就是永江和哉的前妻?”
“前提是她住在这里……”
“她精神病发作,杀了梶本?”
“为什么这么想?”
“那么危险的人待在这里,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嘛。应该多上几把锁,采取措施才对!”
“是啊,不过……”晴美少见地噘起嘴不语。竟然被片山反驳得无话可说!
这里是停放着梶本尸体的楼上房间。
虽然不像楼下的房间那样经过装修,但似乎也是作为卧室使用,摆放着舒适的大床和宽大衣橱。
“如果没有尸体,一定会是间舒适的卧室。”晴美说道。
“石津,过来搭把手,查一下衣橱。”
“好,翻箱倒柜吗?”
“不要说得那么难听。”
“等等,让我来吧。女人的衣橱还是交给女人搜比较好。”
晴美依次打开衣橱的各个抽屉。
“内裤……睡袍……衬衣……”晴美迅速扫了一眼后,耸了耸肩,说道,“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总而言之,这里有女人住过。”
“这一点我们也知道。”
“咦,福尔摩斯,怎么啦?”晴美说道。
只见福尔摩斯轻轻跃起,一头栽入衣橱的抽屉中。
“喂喂,它在搞什么玩意儿?”片山笑着说道,“你又不用穿内衣。”
福尔摩斯把头伸进堆积起来的内衣裤中,又倏地抬起头。内裤从衣橱中飞出来,散了一地。
“你这是做什么?”晴美睁大了眼睛,“你想廉价出售内衣裤?”
福尔摩斯不予以回应,这次是叼起一件放下,再叼起另外一件扔掉,不一会儿,地板上便形成了一座内衣裤小山。
福尔摩斯不理呆若木鸡袖手旁观的片山等人,只是一个劲地叼起内衣裤,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似的里里外外仔细检查,然后把“调查”过的内衣裤随“爪”一扔。
“哥哥,福尔摩斯难道想做内衣裤批发商?”晴美说道。
福尔摩斯喵地叫了一声,然后用爪子戳了戳其中一件衬衣。
“这件衬衣怎么了?”晴美把它捡起,摊开来检查,发现似乎没有血迹。
“看来没有可疑之处嘛。”片山感到有些疑惑。
“片山前辈交过女朋友吗?”石津问道。
“何出此言?”
“若能断定内衣裤没有可疑之处,表示你知道可疑的内衣裤是什么样的,也就是说——”
“不要显摆你不擅长的推理好吗?把你的脑子用在该用的地方!”
“对不起,”石津笑嘻嘻地拾起一条内裤,说道,“这是促销商品吧?只要980日元。”
“比你的贵吧,”片山说道,“总之,当务之急是再探查一下这座塔——”
“慢着!”晴美说道,“石津,你刚刚说什么?”
“咦?这条内裤只要980日元……我说错话了吗?”
“你怎么知道价格?”
石津诚惶诚恐地回答道:“呃……这不是贴有价格标签嘛。”
“给我看。”
晴美接过那条内裤。虽然标签已经半脱落,但还是留下了半边,可以清晰地看见“980日元”的字样。
“有什么问题吗?”石津一头雾水,“难道原价是9800日元?应该不会那么贵吧——”
“你们觉得是怎么回事?这条内裤是在日本买的!”
“这话听上去好奇怪。”
“而且标签尚未完全脱落,一定是在没被留意到的情况下就被扔进洗衣机的。”
“为了看上去像是被用过的?”
“为了隐瞒它是新买的。”
“不是一个意思?”
“也就是说——这条内裤实际上并没有人穿过……”
片山叹了口气。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为什么我总是遇到这种没头没脑的事情?
主塔有三层楼高。
只有下两层是装修过的房间,最上层只是普通的空间,必须通过架设在四方形大洞中的梯子上下各处。
“盖楼梯不是会方便许多!”
片山爬到最上层,擦了擦脸上的汗。
“一定是没有预算了。”
“不是这样。如果有敌人攻过来,只要塔中的人把梯子收上去,用石头把洞口堵住,就能守住。所以才会建成现在这样。”神津麻香说明道。
此时片山一行人正位于主塔的最顶部。塔顶四周是一圈窗户,从窗口这里可以把来时的山道、中庭以及城堡全景尽收眼底。
“通过这些窗户可以攻击从山道上来的敌人。”麻香说道。
“原来如此……喂,福尔摩斯,你在干吗?”
福尔摩斯此刻正坐在石津的肩膀上跟上来。
对于怕猫的石津来说,这根本就是灾难。万一福尔摩斯摔下去,估计晴美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他说话,因此他拼命忍受住这种“煎熬”。
福尔摩斯咚的一声跃至地板,石津则几乎奄奄一息。
福尔摩斯被晴美一把抱起,享受着窗外的景致。过了一会儿,不知它是否因为看腻味了,坐在地板上,一动不动地闭目深思。
“一定是在缅怀往昔。”晴美解释道。
不对,不是这样,片山心想——福尔摩斯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那是福尔摩斯在进行推理时常有的表情……
“我看见白衣女子时她就在这扇窗附近,”晴美说道,“喏,向下可以看见居馆那边的阳台吧。”
“也就说,你看到那个白衣女子特地跑到窗边唱歌?你不觉得有些奇怪?只是唱歌的话,在楼下的房间唱不就好了。”
“也是。”晴美同意。
“连中庭都能看得很清楚嘛!”石津莫名地感到激动。
浓雾依旧包裹着城堡,有时看上去像墙壁,有时又像白色的帷幕,仿佛这出杀人剧结束之前都不会升起的帷幕。
怎么会跑到这种奇怪的地方来?
“难以想象那个白衣女子费劲爬梯子的身姿啊!”晴美自言自语道。
“晴美,先理一下头绪吧。”片山说道。
“整理案件的要点?赞成!”晴美的眼神立刻变得炯炯有神。
“希望你把这份干劲用在整理房间上就好了。”
“这是说笑的场合吗?房间不整理会死人吗?当然是梳理案件比较重要!”
片山完全无法反驳——反正这里也不是日本的公寓。
“需要我回避吗?”麻香问道。
“没关系吗?”
“嗯,没问题。”麻香并没有不悦的样子,微笑了一下,爬下梯子。
“晴美,没必要叫她下去……”
“知道得太多的话,她的处境反而会变得危险,”晴美斩钉截铁地说道,“开始吧,石津也过来。”
“来了来了。”石津的矫健身手像极了斑点狗。
被岁月磨平的古老木地板,由石头砌成的墙壁,一切都是灰色的,因经年累月而蒙上了一层尘埃。
屋内发生的事情仿佛被四周的石墙牢固地封印。
这里真的发生过战争吗?片山心想。剑雨倾泻至敌人头顶,剑盾交接——自己如今就站在建造于那个年代的地板上,真是不可思议。
或许我们现在也在战斗着。
男人不管到什么时候,都挥舞着宝剑,无法忘怀为守护柔弱美少女而战的梦想。
片山想象自己穿上盔甲,单手握剑,英姿飒爽的模样。
感觉就像坐上时光机,误入中世纪欧洲——如果没有发生杀人案的话。
片山不由得苦笑起来。也许杀人、阴谋才与现在的世界相配。
说来奇怪,片山虽然一直对血腥的杀人案兴趣索然,但在心中一角,又有些乐在其中。
幽禁在高塔的白衣美女,笼罩着怪异气氛的管家,隐蔽的通道,乘风而来的歌声……
这才是货真价实的中世纪世界!
“哥哥,你在发什么呆啊!”
晴美的声音像尖针一样刺破了片山幻想的泡泡。
“你又在想什么无聊的事情?”
“他刚才的表情看上去像是在思考吃的,”石津插嘴道,“面部僵硬的时候是在‘想这个拉面真好吃吧’?吐舌头表示肚子饿了……”
“那是在说你自己吧?”片山反唇相讥,“算了,总之,都是些不明不白的事。”
“不要妄下结论啊。”
“三年前,永江智美死了,然后永江英哉坚信那是一桩杀人案。”
“但那也只是英哉本人的一面之词,不能全信。”
“你说得也有道理。但是这一连串的案件——北村、有惠、梶本被杀的案件,很明显是英哉的意志在作祟。”
“是吗?”
“嗯,”片山说道,“能把我们关在这里的,只有住在这里的人才办得到。”
“嗯,对吊桥动手脚不是什么容易的事。”
“也就是说,英哉一开始就打算把我们孤立在这里?”晴美盘起胳膊,歪着脑袋,“但事实又是如何呢?”
“什么意思?”
“那样不是太单纯了吗?也就是说,如果英哉所说的话属实,他为了报杀妻之仇,打算杀光所有相关的人……”
“这有什么不对?”
“太简单了。”
“你就是想得太复杂。”
“才没有呢!不过,英哉看上去还没疯狂到会在不知道谁是凶手的情况下就计划杀光所有人。”
“呃……说的也是。”
“而且如果他一开始就打算赶尽杀绝的话,会那么悠闲自在吗?时间拖得越长,会有其他人来到城堡,或是有人从这里逃出去,这些可能性就越高,不是吗?”
“对哦!英哉对这座城堡了如指掌,真有心赶尽杀绝,很简单就能……”
“把我们都杀掉,然而他并没有那么做……”
“所以凶手并不是英哉?那么他现在身处何处?”
“问题就在这里。”
“问题就在这里。”
石津觉得自己也必须说点什么,以示参与了讨论。
“英哉消失去了哪里?或者他被人带走了?”
“你说什么?”
“你说什么?”
“不要学我说话!你的意思是,英哉被人干掉了?”
“哥哥你也听他说过吧?如果他被杀,希望我们为他找出凶手。”
“嗯,不过我认为那只是障眼法。”
“或许事实就是如此。杀死智美的凶手明显有着充分的觉悟——杀人或是被杀的心理准备。”
“你的意思是,那个凶手先下手为强了?”
“如果英哉被凶手干掉了,然后扔进像是刚才隐藏在阶梯处的陷阱或护城河的泥浆里,就肯定找不到人啊。”
“可是凶手为什么要继续杀人呢?”片山说道,“对了!如果凶手原本就打算杀了北村和有惠……”
“没错,正是最佳时机!大家都以为是英哉下的手。所以我才担心英哉的安危。”
“稍等,那么梶本的被杀呢?之前的白衣女子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一次性提那么多问题好吗?首先,北村的死可能只是偶然,那个时候也可能不是他被派去找警察。”
“也有可能是别的人连桥一起掉下去,对吧?”
“嗯。因此,凶手怀着明确杀意下手的只有有惠一人。”
“有惠……好像很多人都对她怀恨在心。”
“首先,和哉就有充分的动机。虽然和哉本人声称事到如今已没有杀意,但当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不会受到怀疑,或许就下得了手。”
“有道理。”
“至于绅也,他或许知道有惠如何坐上和哉妻子的位子。”
“难以想象他会不替自己母亲打抱不平。”
“可不是!而且因为有惠以后可能会继承和哉死后的全部遗产,对绅也来说,她毫无疑问是个巨大障碍。”
这时,福尔摩斯“喵”了一声。
“有什么意见吗?”片山弯下身子问道。
福尔摩斯伸出前爪,在地板上移动。
“它在写什么?英文字母A?”
“看上去不像,”晴美疑惑道,“没有猫语翻译机吗?”
石津诚惶诚恐地探头张望,说道:“莫非是……”
“你又要说是吃的了?”
“嗯……不过……它是不是想吃饭团?”
福尔摩斯喵了一声,像是在说小伙儿,干得不错。
“咦?真的是饭团?”晴美睁大了眼睛,“我还猜是什么呢。咦?不对?”
“饭团……三角形。”晴美啪地打了个响指。
“对了!是三角形!”石津也想打个响指,却只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三角形是指什么?”
“三角关系——永江、有惠和绅也。”
“怎么可能?”片山哑口无言,“绅也和有惠是母子关系啊!”
“但并非亲生的,没什么不可思议。”
“可是……”片山不愿想象。
“有惠为什么会被人在走廊上杀害,这下也有答案了。那时她正要去绅也的房间?不对,应该是在回来的路上。”
“原来如此,”片山交叉双手,“永江夫妇的房间正好在绅也隔壁。”
“因此有惠才会一个人来到走廊,想不到回房间的时候被人杀害。”
“记得有惠是在自己房间和绅也房间之间的走廊上被杀的。”
“如此一来,一个谜就解开了。”
“才解开一个而已,况且连凶手是谁都不知道。”
“我们试着逼问绅也看看吧!或许可以找到蛛丝马迹。”
“好,就这么办吧。”片山松了一口气,为决定了接下来该怎么做而感到安心。
“不过绅也未必就是凶手,不能把圭子小姐排除在嫌疑人之外。”
“嗯,这点我知道。”
“有惠把玻璃杯扔中圭子的时候,她的模样有些可怕。”
“像她那种个性,平时一直忍着,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一下子爆发出来。”片山说道。
“但是,梶本为什么会被杀死?”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梶本这个人本身就来历不明。”
“是啊。我觉得他不同寻常,名字也很可疑——如果是在日本,就很容易查明他的身份。”
“对啊。”
“你们检查过他的房间了吗?”石津问道。
在片山和晴美的同时注视下,石津有些忐忑不安。
“对不起,我只是随口说说——”
“我们太大意了!”片山敲了一下自己脑袋,“梶本的房间!不能让人破坏了现场——快走快走!”
“石津,你怎么不早说?”
“对不起。”石津莫名其妙地小声道歉。
虽说要赶快行动,但必须从主塔穿过通往水井的通道,才能回到地面,这不是说快就能快的。
片山一行先回到梶本被杀的二楼房间。
“累死了,能不能先休息一会儿?”
“你说什么!”晴美呵斥道。
“知道了。”片山不情不愿地说道。
“咦,麻香小姐跑哪里去了?”
“她不在这里,难道在下面?”
“麻香小姐!麻香小姐!”晴美对着下面的房间喊道,“奇怪,好像也不在。”
“难道已经回中庭去了?”
“有可能……”
片山有种不好的预感,难道又有人遇害了……
这时,福尔摩斯突然冲着上方叫了一声。
“晴美小姐——”只见从天花板的洞口探出麻香的脑袋。
“咦,你刚才跑到哪里去了?”
“我找到一条捷径。”麻香满脸得意地笑着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