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样了?”晴美从病房门口探进头。
“晴美小姐!”打着石膏躺在床上的石津见到她,立刻喜出望外,笑得合不拢嘴。接着,他看到跟在晴美背后的片山和福尔摩斯,不禁露出几分失望的神情。
“快点好起来吧!”片山说。
“谢谢关心。”
石津看到晴美在为他削苹果,脸上又一次溢满幸福:“事情都了结了吧?”
“嗯,都解决了。”
“那晚在守灵会上仓持先生所说的一切,其实都是片冈义太郎做的吧?”晴美问。
“实际上,是我拜托仓持先生那样说的,这也是他本人的意愿。”片山说。
“为什么?”
“仓持先生早已猜到片冈义太郎是凶手,但是希望他能自首供出一切。因此,他才当众假装认罪。可是片冈义太郎居然眼睁睁地看着别人为他顶罪,什么也没说。”
“而且还差点儿害死我。”
“那是预想之外的事。”
“至少应该事先告诉我一声,”晴美耸耸肩,“仔细想想,让令子深信自己患病,并让她以为晴美要抢走自己丈夫,最容易做到这两件事的其实就是她的枕边人啊!”
“是啊。”
“结果还是为了财产吧?”
“片冈义太郎不像三浦晴美那样坚强。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从小锦衣玉食,所以无法长期忍受清苦的生活,于是他开始觊觎家中财产。公三郎和千造的死是他开始付诸行动的直接动因。他认为只要计划进行顺利,不光片冈家的财产,连山波家的财产也会归他所有。”
“他是如何与田所久子勾搭上的呢?”
“义太郎知道秀二郎的住所,也许是仓持先生告诉他的,于是他去拜访秀二郎。十二年不见,秀二郎自然大吃一惊,然后两人喝酒庆祝重逢。义太郎大概从仓持先生口里得知了秀二郎酒精中毒,而且心脏不好的事。在他来之前,秀二郎已经陪他父亲喝得七分醉了,所以他很快就醉得不省人事。接着,义太郎把他搬到床上,再把喝醉的父亲塞进衣柜里,他本来打算勒死秀二郎。但是后来想起秀二郎睡的是水床,于是改变主意,用刀把水床割破,使秀二郎淹在水里引发心脏停搏而死。当他做完一切,准备逃跑时,突然发现田所久子站在门口,将一切看在眼里。田所久子本来就对秀二郎厌倦了,于是决定跟义太郎勾结……他们俩是一路货,狼狈为奸,合作谋财害命。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令子成了绊脚石。因此久子设计谋杀令子,并且伪装成自杀的样子。”
“令子不是自杀?”晴美睁大眼睛,“可是门都锁着——对了,如果义太郎是共犯,他当然有钥匙。”
“正是如此。”
“可是片山先生,门下贴的胶带又怎么解释?”石津问。
“是这样的。首先只要在门上贴好胶带,然后来到外面,从门上的洞口插进粗铁丝,把胶带的另一边紧压在地面上贴住。”
“门上有洞口吗?”
“那种公寓的门必然有洞口,”晴美打了个响指,“是投报箱的那个入口。”
“没错。”片山点点头。福尔摩斯叫了一声。片山无奈地说:“好啦好啦,你就给我留点儿面子吧。”
“怎么?又是被福尔摩斯看穿的?女性真伟大!”晴美得意地说。
那天,片山到片冈义太郎的公寓检查,苦苦思索从外侧贴胶带的方法。当他注意到门上投报箱的入口时好像恍然大悟了。这个东西太常见了,反而不容易被人留意。
片山实验了一下,先把胶带贴在门上,接着问题出现了,报纸箱的入口在门上,而在门内侧是个小箱子,下半部分有盖子,而且盖子是向下开的。如果不把盖子打开,即使用铁丝插进去,只能伸到箱子里面。如果箱盖打开,并把铁丝前端弯曲的话,则可以伸到地面,并把胶带的另一端贴在地上。但是,这样的话,盖子就无法关上了。会不会是片冈义太郎后来关好的呢?但是万一被仓持医生看到的话,肯定会引起怀疑,所以一定是从外面把盖子关好的。
片山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听到福尔摩斯在厨房里四处翻找。“喂,你干什么呢?”很快,福尔摩斯叼着一根细线跑过来。
“对呀!”
其实很简单,只要事先把细线系在箱盖上,再把线的另一端从投报口伸到外面。这样,用铁丝贴好胶带之后,一拉细线就可以把箱盖……不,不对。片山又试了一次,发现无法用细线把箱盖提上来。箱盖打开时几乎贴着大门,要想关上盖子的话必须从高处拉才行。
“这可怎么办呢?好不容易有点儿眉目了。”
片山抱臂沉思,福尔摩斯也在沉思,但是没有抱臂。福尔摩斯抬起头盯着大门看了一会儿,然后……
“然后怎么样?”晴美不耐烦地追问,“不要卖关子好不好?反正肯定又是福尔摩斯想到的。”
“原来门上还有另外一个洞。”片山没好气地说。
“是被虫子蛀的吗?”石津问。
“锁洞?”晴美问。
“不是。那种门的锁洞在外侧的门把手上,内侧没有锁洞。”
“那到底是什么洞?”
“是门上的猫眼……”
“对呀!如果把猫眼打破……”
“用尖锐的物品在猫眼上戳一个洞,外表也看不出来。事先准备两条绳子,全都系在箱盖上,一条绳子从投报口拉到外面,第二条绳子从猫眼的小洞拉到外面。先拉动第二条绳子,再拉动另一条就可以关上盖子了。事后只要用力一扯,绳子就可以拉出来,不留任何痕迹。”
“田所久子都承认了吗?”
“她哑口无言。他们经过深思熟虑,又做过精密实验,以为绝对不会露出破绽的。我们一看穿这个诡计,她就立刻全都招供了。”
“她一个女人,倒是真敢下手!”
“令子的身体本来就很弱。田所久子对付她绰绰有余。当时,义太郎正想方设法制造不在现场证明,刚好仓持医生上门邀他出去,这就成了绝好的不在场证明。”
“可是令子得救了,他们不得不改变计划。于是,义太郎有意无意地表示他想回到晴美身边……”
“对。令子本来就是个神经质的人,死里逃生之后就变得更加脆弱了,终于做了傻事。”
“幸好托石津的福,令子没有自杀成功。其实,义太郎也不想正也被她弄死,因为他想收养正也,将来分山波家的财产。”
“杀死三浦真的也是片冈义太郎吗?”石津问。
“是的。如果他们两个不死,他就不能收养正也了。而且三浦真一死,更加刺激了令子对晴美的妒意。所以,这也是借令子之手杀晴美的关键一步。”
“为什么他要使用那种复杂的机关杀人?”
“首先,他冒充仓持医生叫晴美出去,打晕了她,再到店里。片冈义太郎其实是个晕血的胆小鬼。”
“见血就晕?叫义太郎的人都这么没出息啊!”
“有什么好笑的?总之,他不愿意亲自动手。秀二郎事件也是一样,义太郎其实非常不情愿刺死或勒死弟弟,那次秀二郎自己死了,正中他下怀。这一次,他来到店里,发现三浦在打盹儿,虽然事先预备了绳子和剃刀,但他还是不想直接动手。首先,他想只用绳子勒死他,他看到后面架子上的缝隙很宽,于是想到把绳子从那里拉过去,自己躲在架子后面拉紧绳子就可以勒死三浦真了,这样还不用目睹对方的死。但他也知道自己力气不够,也许不能勒死他。于是片冈义太郎走到架子后面想找个重物,他发现了冰箱里的大冰块,灵机一动想到了把绳子绑在冰块上,把冰块放在倾斜的冰箱上这个办法。他又怕这样弄不死三浦真,于是用店里的强力胶把带来的剃刀黏在绳子上……最终形成了这个复杂的杀人机关。他布置好一切后,自己跑到店外去观看……”
“好残忍的男人!”
“然后令子就去刺杀晴美了。不过,片山先生,为什么棺材是空的啊?”石津忍不住问。
“等一下,”片山站起来,打开病房门。仓持医生推着一架轮椅走了进来。
“啊,晴美小姐,你还活着啊!”
三浦晴美的脸色略显苍白,身体也更加消瘦,不过,她正抱着正也对他们微笑。
“让你们担心了。”
“这是课长和根本先生的计划,”片山苦着脸说,“先宣布晴美小姐的死讯,使凶手放下防备。居然连我都被蒙在鼓里,真是的!”
“他们怕你露出马脚呀!”晴美笑道,然后望着三浦晴美,“你……没事了吧?”
“嗯,”三浦晴美点点头,“可惜做不成罗密欧与朱丽叶了。其实,我也发觉义太郎变了。令子一定吃了不少苦,好可怜啊。”
“令子的状况如何?”
“精神方面受到很大的打击,”仓持说,“要花很长时间才能复原。”
“我会抚养美沙子长大成人,为了赎罪!”三浦晴美说。
“这不是你的错。”
“仓持先生……那个人变成这个样子,而我却没能阻止他,都是我的错啊。”三浦晴美的声音颤抖,热泪盈眶。
“你要回故乡吗?”
“不!”三浦晴美断然说道,“我已经抛弃了故乡,再也不回去了。”
三浦晴美和仓持离开后,片山由衷感叹:“女人真坚强!”
晴美接着说:“女人真可怜!”
石津顿了一下,说道:“女人真了不起!”
晴美不禁笑起来。
“对了,田所久子为什么会找上哥哥?”
“那晚,片冈义太郎看到令子带着刀出门,他要把我困在家里,所以使用美人计,叫田所久子来找我。”
“结果造成反效果,”晴美点点头,“他做梦也没想到这个义太郎有女性恐惧症!”
片山假装没听见,转头问石津:
“对了,我之前就想问你来着……”
“什么事?”
“我查案的时候,你曾经一度失踪,干什么去了?”
“我知道。他以为是你刺伤晴美小姐的。”晴美说。
“我?”
“那天我什么也没说,你就问我‘她被刺伤了吗’。所以石津误以为你就是凶手,苦恼了好一阵子。”
“你也不想想,我怎么会是凶手!”
“算了。刑警就是要怀疑一切嘛!”
片山不高兴地耸耸肩,说:“好吧!看在这回你也立了大功的份上,就既往不咎了。”
“片山先生,谢谢你。”
“福尔摩斯,送他一个吻作为奖励吧。”
“这就不用了!不过,能不能让晴美小姐……”
片山面色一沉,石津慌忙噤声不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