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啊!”晴美刚回到家就一屁股坐在了榻榻米上。这时福尔摩斯走了过来,摩挲着晴美的脚。“对不起,你的肚子很饿吧!我现在就拿罐头给你吃。”
福尔摩斯走进了厨房,在放有竹鱼干的橱架前轻快地坐了下来。它以自己的方式拒绝吃罐头。
“你想吃烤鱼?吃罐头不是很好吗?我今天真的很累!”
福尔摩斯一副断然拒绝的样子,喵地大叫了一声。晴美不禁笑了起来,说:“知道啦,真是拿你没办法。”
晴美站起身来,打开了煤气炉,把鱼干放到了烤鱼用的铁网上。不久铁网就嘶嘶地开始冒烟,福尔摩斯吧唧吧唧地舔着舌头。
“你再等一会儿。福尔摩斯,我都给你烤鱼了,你要帮我好好想想,到底是谁在红茶里下的毒。如果找不出凶手,我就是最大嫌疑人,那杯茶可是我泡的。”
验尸结果显示,泉田是死于砒霜中毒。砂糖里没有毒药,毒药也没有附着在杯子和勺子上,只剩下一种可能,毒药是在泡完茶后投入的。晴美泡完茶后立刻端给了在会客室的泉田,但晴美途中没有去其他地方,也没碰到任何人。
当时会客室里就泉田一人,晴美把茶端给他后就离开了。直到片山和石津发现泉田中毒时,晴美都没离开过前台半步。晴美所在的前台正对着会客室的门,如果有人进出,或者泉田出门的话,晴美不可能不知道。
第二种可能,泉田是自杀。先不考虑他有没有自杀倾向,他是怎么把砒霜带到会客室的呢?警察彻底搜查了他的衣服和会客室的纸篓,但没发现可以装砒霜的容器。
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发生的呢?晴美认真地思考着事情的经过,说:“我从今早开始就觉得心情很沉重……”
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已经有两个讲师被杀害了,并且其中一个还是在讲座进行时被杀害的。虽然新闻报道没有大肆宣扬“新城市文教中心”这个名字,但是必定会给听课者造成不好的印象。
早晨第一节课开始后,竹森幸子走到晴美所在的前台问:“学生的出勤率怎么样?”
“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那就好……”幸子松了一口气。
“所长,没关系的,你不用担心。过了一个周末,大家都记不清了。”
“也对。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话说起来,那个‘金崎泽子’来报名的事,是发生在一周前吧?”
在这一周内,金崎凉子——实际上是她的表妹——被杀了,山室和大町也被杀了。凉子受了重伤,还在生死边缘徘徊。
凉子被刺,是不是意味着这一连串杀人事件的结束?但凉子的复仇尚未完成,杀死律子和刺杀凉子的凶手仍逍遥法外。
晴美认为,如果凉子告诉片山的是事实,那么她愿意帮助凉子完成复仇的心愿。虽然几个男人包养一个女人不受法律的制裁,但他们的手段太卑鄙了,实在令人无法原谅。金崎泽子被轮奸的事情中到底有什么隐情,才会导致她最终被杀害?事到如今许多事都难以立证,但至少应该将那几个男人的姓名公之于世,让他们受到社会的批判。
在午休期间,幸子和晴美一起吃饭,说:“山室老师被杀的那个晚上,我诱惑了你哥。”
“是吗?”
幸子恶作剧似的笑道:“我差点就成功了,可这时他得到了大町老师被杀的消息。”
“哎呀,是我打扰你们了,真是抱歉!”晴美笑着说。
“其实也没什么,我不过是邀请他来我的公寓聊聊天。你知道独居的女人多么希望有人能聆听她的心声!”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哥倒是可以胜任的。”
“但你哥很忙啊……”
“这倒是。”就晴美个人而言,她认为幸子比姑妈介绍的那个少女好。即使不作为结婚对象,也可以让片山在婚前接受一些必要的教育。
“但愿不要再发生什么事了。”幸子自言自语道,“山室和大町相继被杀,如果其他老师再发生点什么事,就没人敢来授课了。”虽然是开玩笑的口吻,但幸子的神情却很不安,说话时她始终眺望着远处……
下午两点,晴美照例离开座位去泡咖啡,这时负责清洁的阿姨也准时出现了。
“咳,怎么会发生这种事!”阿姨的语气显得有些满不在乎。
“是啊。阿姨,你周五怎么没来?”
“我周五身体有点不舒服。”
“现在怎么样了?”
“也不是什么大病,现在已经恢复了。”
“那就好。那我去给你泡杯咖啡。”
“谢谢你了。”
阿姨刚开始擦拭烟灰缸时,泉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
不知是因为喝了太多酒还是因为女人的缘故,泉田看起来十分疲惫。
“您辛苦了。”晴美向泉田打了个招呼。
“我有些失眠,实在是很难受。我去会客室,你帮我泡杯红茶吧。”
“好的。”
“喝咖啡对胃不好,我要红茶。”
“知道了。”
泉田喜欢喝红茶这件事即便不说,晴美也知道。因为他每回都重复地说同样的话,晴美甚至觉得他有些精神恍惚。
正在那时电话响了,接完电话后晴美走进了办公室。晴美从橱柜里拿出了五个咖啡杯和一个茶杯还有速溶咖啡、牛奶、砂糖和茶包。晴美把杯子摆成一排,麻利地冲完咖啡后就分别递给了幸子、相良和曾根,接着把剩下的两杯咖啡端去前台。
“阿姨,这是你的咖啡。”晴美把其中一杯放在柜台上,另一杯放在自己的位子上。之后,晴美回办公室泡了红茶,直接端给了会客室的泉田。
“就是这些而已。”晴美把烤好的鱼干放进福尔摩斯的盘子里,“凶手究竟是在什么时候下的毒呢?泡好茶后我的视线就没离开过杯子……福尔摩斯,你怎么看?”
福尔摩斯专注地吃着鱼,根本无暇顾及推理破案。
“你真是一只小馋猫。”看着福尔摩斯,晴美突然想起了约翰。约翰到底怎么样了?还在医院吗?是不是还在医院里到处徘徊?找到食物了吗?晴美实在放心不下约翰。“虽然我们只照顾了约翰几天,但毕竟有缘,总不能抛下它不管。它一定还饿着肚子……”
福尔摩斯狼吞虎咽地吃着鱼,毫不关心地自顾自舔着脸。
“我可真没想到你这么无情!”晴美瞪着福尔摩斯,“我还是要带点吃的去趟医院。我会在盘子里放些猫粮,你饿了就再吃点。”
晴美麻利地打开了罐头,将猫食倒进了盘子里。她把盘子给福尔摩斯看了看后就摆到了屋角。晴美穿着原来的衣服,把两三罐猫食放进纸袋后,拎着包就出门了。
晴美穿过了昏暗的楼梯。走到楼梯口时,突然有人从背后用力抱住了她。“啊!”她惊叫了一声,头部立即被套上了布块遮盖住。她拼命挣扎着,突然对方的手一松,接着一拳打在她的下腹部,痛得她蜷起身子。又挨了一拳后,晴美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福尔摩斯听到了晴美的尖叫声,迅速抬起头,竖起耳朵。这不同寻常的响动好像是人与人在扭打,其中一个倒下的声音。
室内很黑,但福尔摩斯还是看到面对走廊的铁网小窗开着。它立即冲到窗户下面,纵身向铁丝网撞去。在它体重的冲撞之下,防虫用的铁丝网被撞开了。它迅速跳下,调整好后又一次跳起,穿过铁丝网的破洞奔出走廊。
从扶手往下看去,一名男子正抱起昏迷的晴美向前走去。福尔摩斯迅速冲下楼梯。男子将晴美放到副驾驶座上,关起车门,在这一瞬间福尔摩斯纵身跃上了车。
那辆白色小车静静地驶远了。
片山轻轻地开了病房的门。
“您来啦。”年轻的木谷刑警坐在金崎凉子床边,面带微笑地跟片山打招呼。他的手里拿着录音机。
“她怎么样了?”
“还没好转。医生说还要两三天才能恢复意识。”
片山走近床边。金崎凉子的脸毫无血色,脸上戴着氧气罩。要不是胸口在微微地起伏,她看起来和死人并无区别。
片山感到心痛。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就在她身边,还会发生这种事。
“如果我不替你,你撑得住吗?”片山问。
“交给我吧,我熬个两三天也没什么问题。”木谷回答道。
片山点了点头。无论如何,木谷才二十三岁,大学时曾参加过登山队和足球队,体力特别好。他不像石津那么魁梧,肤色偏黑,矮矮胖胖的,胸膛特别厚实。上司时常打趣地问他,是不是穿了防弹背心。
“真是个可爱的姑娘,我如果有这样的女朋友就好了。”木谷说。
“那你可要好好保护她!”
“那是当然!我不会让人碰她一根手指的。”
“医生例外,你可别把医生都揍了。”片山拍了拍木谷的肩膀,“对了,要不要喝咖啡?我去给你买。”
“好啊,谢谢!”
片山穿过寂静的走廊,想起一楼的入口处有个咖啡自动售货机,就从四层坐电梯下去。挂号处已经没什么人了。他和一个身着白色睡衣,手里拿着咖啡杯的病人擦肩而过。
片山投了一枚一百日元的硬币,正用纸杯接热咖啡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原来是栗原课长。
“这不是片山吗?”
“课长,您也来啦!”
“在回家的途中顺路来的,可是我不晓得病房在哪儿,转悠了半天。”栗原挠着头说。
“我带您去。您喝咖啡吗?”
“好呀。”
栗原和片山手里拿着咖啡杯,坐在候诊室的凳子上。这里白天的时候可是拥挤不堪的。
“晚上的医院有点阴森啊。她怎么样了?”
“还没醒,木谷陪着她呢。”
“这件事可真奇怪啊!原本金崎凉子自己承认杀了山室和大町,可现在又一个人被杀了。金崎凉子自己也受了重伤。你认为真的是她杀了山室和大町吗?”
“我也不知道。我连山室是怎么被杀的,都没有任何头绪。”
“可是如果不是她干的,她为什么要说是自己杀的呢?是不是在袒护什么人……”栗原陷入了沉思。突然,他像想起了什么事似的,问:“知道她住在哪里吗?”
“还不清楚。她身上没有任何一件东西能够让我们找到她的住处。我也问了她学校里的朋友,都说不知道。还没联系她的父母吗?”
栗原稍犹豫了一会儿后点了点头,说:“还没有……虽然这有点不近人情,但我总觉得这件事有点蹊跷。就算被杀的那个姑娘长得再怎么像金崎凉子,可来领取遗体的父母怎么可能没认出来?父母在被告知自己的孩子死亡时,不都心怀侥幸,希望死者只是长得像自家孩子,其实是别人家的孩子吗?而她父母却什么都没说就直接把遗体领走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您问过她父母了吗?”
“联系不上他们。他们好像从事自由职业,居无定所,这一点也很值得怀疑。”
“那你联系过她表妹的父母吗?”
“还没有。这就是为难之处。如果我询问她们的话,就必须把事情的真相和盘托出,但我想暂时保密,所以还没联系他们。人都死了,就算告诉他们也没什么用了。”虽然这种说话方式相当冷酷无情,但是站在栗原的立场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栗原叹了口气,一口气喝光了咖啡,说:“这事真是棘手,多半是双方相互残杀。”
“金崎凉子想要为姐姐报仇,于是杀了山室、大町和泉田。另一方面,那些男人杀了金崎泽子,为了保全名声,也不能请求警方的保护,所以就想方设法除掉凉子,结果误杀了凉子的表妹。山室和大町相继被杀后,那些人感受到了自身的危险,所以买凶监视我的行为。”
“之后,金崎凉子被刺伤,泉田也被杀了。”
“那些人现在一定惊慌失措了。”
“如果凉子能恢复意识就好了。”
“这种情况下她随时可能醒过来,所以必须二十四小时进行监护。”
“拜托你了,我已经了解了情况,就先回去了。”
“好的。”片山苦笑着目送栗原离开。栗原真是个大忙人,连回家也是匆匆忙忙的。
片山拿着给木谷买的咖啡坐电梯回到了四层。话说回来,约翰去哪里了?依旧不见踪影。听说有人在食堂给一只黑猫喂食,它是不是去医院的庭院里了?
片山下了电梯,穿过寂静的走廊。
“木谷,是我,我进来了。”片山推开了门,“不好意思,我来晚了,课长刚才来了……”片山话刚说到一半,便张大了嘴。木谷躺在地上,瞪眼望着片山,从胸口到腹部,都染满了鲜血。
“木谷!”片山准备蹲下的时候,从背后传来了低吼声:“把门关上!”
片山吃惊地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在大型氧气瓶后站着一个男子和一名护士。男子看上去二十多岁,长相很像流氓,装扮似曾相识。
“你……”
“别动!快点关上门!要不然我割了她的喉咙!”男子用左手抱着护士,并拿着匕首压在她的脖子上,匕首上可以看见血迹。
片山关上门,低头凝视躺在地上的木谷。匕首穿透了他厚实的胸膛,他已经死了。
“你以为你逃得掉吗?”
“住口!”
男子十分激动,此时他失去了理智,十分危险,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护士睁大了眼,拼命喘息着。片山尽可能平静地说:“你想怎样?”
“你到角落去!快点!”男子喝道。片山走到了病房的角落。男子的目标显然是金崎凉子。绝对不能让他杀了凉子!
就在这时,护士颤抖着说:“氧气……如果不尽快给患者输送氧气的话……”
片山脸色一变。男子把氧气栓关上了。
“你……”片山瞪着男子。男子抽搐地笑道:“这样下去过不了几分钟她就会死了。你不许动!要不然我就杀了这个护士。”
该怎么做才好?中间有床,片山无法扑过去,也没时间说服他了。凉子正一步步地走向死亡,片山的额头汗如雨下。
千钧一发之际,有一团黑影从床下一跃而起,蹿到了男子的手臂上。
“约翰!”不知从几时起,它就在床底下了。约翰的爪子深深陷入男子的肌肉里,疼得他直摆手。护士趁机挣脱了男子的手,趴在地上。片山扑了过去。约翰跳到了地上,再次纵身跃起,朝男子的脸一把抓去。“啊——”男子发出凄厉的叫声。他的眼睛被抓伤了,双手掩面,指间有血渗出来。男子摇摇晃晃地到处乱撞。片山扶起了护士。
“快给病人输氧!快点!”护士急忙开启了氧气栓。片山正对着男子吼道:“不许乱动!”男子条件反射般地转身企图逃跑。他跑到窗边,从四层楼纵身跳下,像一摊烂泥般摔在了水泥路上。
片山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心脏还在怦怦直跳。片山转向护士,问道:“病人的情况怎么样了?”
“已经没事了,我现在就去叫医生。躺在地上的那位刑警已经……”
“我知道,他已经不行了。你快去吧。”
“我马上去!”护士相当坚强,此刻已经恢复了镇定。护士走后,片山朝着纹丝不动地坐在地上的约翰说了声:“约翰,你做得很好!”然后摸了摸它的头。由于男子已经死了,到死是谁派他来杀人灭口的,也无从得知。
不久后病房里挤满了医生和护士。片山向医生再次确认了木谷的死讯,上报了总署,迈着沉重的步伐离开了医院。
车子驶入了地下停车场。男子确认晴美尚未恢复意识后就下了车。他打开后备厢,从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轮椅。确认了四周无人之后,男子把晴美抱出了车子,放到了轮椅上。紧接着他用毛毯盖住了晴美膝盖以下的部分,推着轮椅进了电梯。
男子似乎对这幢大厦十分熟悉。他先乘坐四十至四十七层的专用电梯到了四十七层。虽然乘坐四十八层至五十层的直达电梯会比较快,但是四十九层和五十层是餐厅,还有顾客来往,想必他要避人眼目。于是他选择了人少的四十七层下电梯,然后抱起晴美爬了一层楼梯到了四十八层。当然四十八层也空无一人。不过走廊上安有监控室的摄像头。男子抱着晴美沿着墙壁迅速穿过,广角的镜头也许会捕捉到这一幕,但是监视员不可能时时刻刻都盯着监控画面。
男子走到柜台处,从侧面的小抽屉里取出一串教室的钥匙。那个抽屉比较隐蔽,不仔细看根本察觉不到。男子推着轮椅穿过走廊,来到了烹饪教室前。男子找出钥匙打开了门,把轮椅推了进去。接着他脱了鞋爬到烹饪台上,从口袋里拿出螺丝刀,取下了安装在天花板上的煤气检测仪。之后,男子把螺丝刀和检测仪放到一边,从轮椅上抱起晴美,让她横躺在大町和榎本弥生偷情的沙发上。片刻之后,男子便打开了所有煤气灶的阀门。
男子拾起螺丝刀和煤气检测仪,用手帕擦去了指纹,让晴美握了握,就扔到了地上。然后,男子把轮椅推出了教室。他关上门,打开了煤气总开关。隔着门就能听到煤气喷出的声音,就如同响尾蛇发出的声音一般。
男子拿着折叠好的轮椅进了电梯,脸上浮现出了狰狞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