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打扰您一下。”
晴美听到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便抬起头来。她看到一个十七八岁,身材高挑的少女正站在接待处的前台前面。
“您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晴美问。
“我想问一下,户村贞夫老师的学习班是在这里吗?”少女问。
“是的。课程今天下午一点半开始,他应该已经到了。”
“是这样啊。嗯,我是户村老师的崇拜者,特别希望老师能在我的吉他上签名。”
“啊,那你在那边的椅子上坐着等他一会儿好吗?我想他一定会给你签的。”
“好的,谢谢您!”少女高兴地答应着。这时户村贞夫正好提着吉他箱,从她背后的电梯中走了出来。户村贞夫今年三十四岁,被称为“吉他界的王子”。他算不上是美男子,粗犷的男性脸孔看起来有些严肃。长发及肩,穿着硬质夹克和牛仔裤——看起来腿也不是很长——但是特意打扮得很年轻。
总之,他是现在难得一见的、既有人气又有实力的吉他手,目前十分受欢迎。他每年要在西班牙待半年,平时也非常忙。晴美刚来的时候,看到讲师名单上有户村贞夫,以为他只是挂个名,还怀疑过他是否真的会来这里给学生上课。不过他每周确实会来一次,抽出下午的一点时间来亲自上课。对此晴美也很惊讶。
晴美听说,这所学校的赞助商,也就是那家超市的社长,和户村的父亲是好朋友。也许户村是碍于情面,没法拒绝吧。
“你好。”户村说。
“您辛苦了。”晴美站起来,先对户村行了个礼,又对站在旁边显得很羞涩的女孩招招手说,“老师,这个女孩……”
户村看着那个少女说:“你找我有事?”
少女连忙走上前说:“嗯,我特别崇拜老师,我买了老师所有的CD,听过每一场演奏会。”
“多谢你的支持。”
“嗯,我……我能不能请您在我的吉他上签个名?”女孩有些羞赧地问道。
“可以啊。有签名笔吗?有?嗯,那就签在这个位置吧……”户村说着便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晴美在见到户村之前,一直觉得他会是个喜欢耍大牌的家伙。不过见到他后却发现,户村出人意料地谦虚随和、平易近人。也许他真的十分具有专业精神,性格经过历练,待人接物也这么随和,不愧是从海外学成归来的。
最让晴美佩服的,是他上课从来都是一对一。虽然每个人只有二十分钟的时间,不过他还是拒绝大班集体授课。正因为如此,学生的总人数也只有十个左右。
“既然教了,就要用心。”户村这样说过。因此他授课的时候,从一个学生到下一个学生,之间从不休息,非常有热情,实在很了不起。
户村十分麻利地在女孩的吉他上签完名后,由衷地说道:“这真是把好吉他,和我用的是同一款啊。”
“是的。我知道老师您用的就是这种吉他,无论如何都想要一把,所以就求父亲给我买了。”
“啊呀,你父亲也真不容易啊,心里一定恨死我了。”户村笑着说,“你会弹吗?”
“会一点……”女孩红着脸、耸着肩膀说。
“你弹给我听听吧。”
从那女孩脸颊发烧的程度来看,估计再这么下去脸庞都要熟透了。虽然非常害羞,那女孩还是用颤抖的手开始拨起琴弦。她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僵硬,还不停地颤抖着,根本弹不成完整的曲子,可户村还是一脸认真地听着。他盯着她的手指说:“你的手指很长,只要多练习就会变得很灵巧。但你若是申请这里的培训班,可能就学不到你需要的东西了。回去之后,把你会弹的曲子用录音带录好,给我寄过来,我做好点评后还给你。”
“好的,老师。”女孩脸上的表情恍若做梦一般,离开时的脚步好像踩在云彩上面一样。
“那把吉他,价值五十万日元以上呢!”户村转头看着晴美说,“要是不好好练习就太浪费了。”
晴美也分不清户村是开玩笑还是说真的,只好回答说:“老师您真是平易近人。”
“没有啊,今天来的要是个大婶或者男人的话,我才不会这么热心呢。”户村笑着说,“第一个上课的人来了吗?”
“来了,已经在教室等您了。”
听晴美这么说,户村就往教室走去。吉他课是一对一的课,要是在大教室授课,反而不方便。因此,就用以前的一间会客室当作教室。会客室外面的走廊有一把长椅,后面上课的学生可以在那里等待。
不一会儿,电影评论家山室从电梯里走出来。他今天穿了一件大红衬衫和白色粗花呢外套,看起来十分醒目——不是,这个造型已经不仅仅是醒目,而是回头率很高。
“你好啊。”山室说道,完全是一副电视解说员的语调,“今天天气不错。”
“您辛苦了。”晴美说。
“下面那张海报做得真好,是找哪家专业公司做的?”山室问。
今天有一场《山室成弘特别讲座——最后一幕的美学》。作为公开讲座,和其他讲座不同,任何人都可以免费来听。
“那是社长亲自做的。”晴美说。
“真的?设计得真好啊,她要是去从事艺术设计的工作,绝对也能成功。”
这时相良从里面的办公室探出头来,说:“是山室老师啊,辛苦了。您是要用八毫米的胶片吧?”
“嗯。放映机准备好了吗?”山室问。
“准备好了,已经放在教室了。”相良说。
“那去试试放映机吧。”
“我带您去。”晴美站起身,走出前台,在前面带路。
“今天来听讲座的人应该很多,所以准备的教室不是平时那种教室,而是一个公司的礼堂,在下面一层。”晴美说。
“没关系。其实我也不知道能来多少人,说不定寥寥无几呢。”山室半开玩笑地说。当然他心里明知道一定会来很多人,才故意这么说的。
两人走下一层楼梯,便看到一个会场的大门,门口写着“M不动产公司出入口”。他们走了进去。
“三十分钟前,这个会场的门就开了,在这里招待来听讲座的人。礼堂就在那边。”晴美对山室说。
走廊很窄,走几步就是一个死胡同,尽头是一个两边都可以打开的大门。晴美打开门,和山室掀开门帘走进去。里面是一个宽敞的大厅,逐排摆放着许多折叠椅。
相良说:“并排摆放的话,差不多能坐下两百多人。”然后,他略带惋惜地对山室说:“本来想找一个能坐下三百来人的会场呢。”
山室笑着说:“也来不了那么多人,不用担心。”然后,他问道:“那边就是讲坛吧?”
说是讲坛,其实不过是在黑板前面放了一张桌子。桌上放了一个话筒和一些必要的拍摄装置,黑板前面挂着白色的大屏幕。
“要是能找到个更像样一点的会场就好了。”相良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挺好的。胶片是投影到那个大屏幕上吧,那么播放照片的时候……”山室还没说完,相良说:“照片我来播放,老师您只要专心在讲坛上对着话筒解说就可以了。”
“这样啊……哦,这个放映机很不错啊。是新产品吗?比我的那个还先进。”山室说着,很高兴地看着相良和晴美昨天新买的那个放映机,按了一下开关,“嗯,是两个磁道的,还有立体声,这个非常好。”
“您满意吗?其实我也不太懂哪一种好。”相良说。
“非常不错,目前还没有比这种更先进的。好,那咱们先放一张胶片试试吧。”山室说着,从包里拿出了八毫米的胶片。相良打开放映机,装上胶片后,按下了开关。
山室说:“片山,把灯关一下,就是刚才进口处的灯。”
晴美立刻跑过去把灯关了。大屏幕的白光刹那间照射到整个会场。屏幕上逐渐浮现出朦胧的画面。画面清晰之后,出现了一条林荫道。一个男人身体靠在车边上站着,一个女人沿着那条路走过来。这就是电影《第三个人》。
放映机内置了扬声器,会场飘荡着齐特琴的音乐声。
“音乐效果怎么样?”相良问山室。
山室回答说:“这个放映机的扬声器音质不太好。嗯,它能外接音箱吗?”
相良说:“可以。”
“那就外接一个音箱吧,麻烦你了。”
“不麻烦。其实很简单,只要在上面的接口插一根线就可以了。”
“那就辛苦你了。这样播放就没问题了。”
接下来画面变成了彩色,一对穿着奇装异服的男女在到处乱跑。
晴美不禁问:“这个电影是什么啊?”
“这是《马拉/萨德》,更准确地说是由沙德导演、沙灵顿精神病院患者演出的《保罗马拉之受迫和暗杀》的最后一幕。”山室说。
晴美吃惊地问:“这么长,全是电影名字吗?”
“是的。”山室笑着说,“好了,那就试到这儿吧。之后就等讲座开始了。”
晴美把片山送到会客室。她返回前台时,相良正好回来了。
相良说:“我出去买一台能外接的音箱,十五分钟就回来。”
“好的,还来得及。”晴美说。
山室的特别讲座三点半开始,现在才两点多一点。相良刚走,就有一个人从电梯走出来快步走到前台。
“你好啊。”
“姑妈,好久不见啊!”晴美抬头,看到来的是姑妈——儿岛光枝。自从片山兄妹的父母过世之后,她就自诩为他们的监护人。
“晴美,你看起来精神还挺不错嘛。”光枝说。
“嗯,托姑妈的福。您也是容光焕发啊。”
“现在正是结婚的好时候,难道不是吗?我忙得很,每周都得参加一个由我做媒的婚礼。算上不是由我做媒的,上周一共参加了三个婚礼。”
“谁让您像电影明星那么受欢迎呢。”
“是啊,其实我特别烦。”光枝说。其实对于光枝来说,促成一桩婚事就体现了她人生的价值。这么意义重大的事情,她不可能觉得烦。只不过现在,她必须装出一脸厌烦的表情这么说罢了。
“您今天找我有什么事?”
“嗯……稍微,有那么一点事。”光枝说。
其实晴美大概猜到了姑妈有什么事。
“要是说给我相亲的事,那就实在对不起了,姑妈。”晴美说。
“不是,我知道你不爱相亲。今天不是来说给你相亲的事。”听到光枝这么说,晴美觉得很奇怪。看来姑妈要说的是一件没办法挑明的事,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
“我说,姑妈,到底怎么了?”
“嗯……其实,我刚才来之前见了小义。”姑妈口中的小义,就是片山义太郎。
“见了哥哥吗?那,是不是哥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倒没有。和往常一样,我给他看了一些我帮他找的相亲对象的照片。”光枝说。
“然后呢?”
光枝犹豫了片刻,最后像是下了好大的决心似的,摆出一副严肃的表情——不过,再怎么摆,也不怎么严肃。她说:“我觉得必须尽快让小义结婚!尽快!”
晴美吓了一跳,说:“到底怎么了?哥他……”
“你先听我说。他跟我一块在咖啡店喝咖啡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热,一直在那里擦汗。”
“嗯。”晴美应着。
光枝对晴美说:“你说平时擦汗,大家都用什么?肯定用毛巾、手绢什么的吧。可你猜小义他用什么东西擦汗?”
晴美耸了耸肩。她心想,难道我把内裤放到装手帕的抽屉里了?嘴上却说:“不知道,用什么?”
“胸罩!”
“什么?”晴美一时语塞。光枝则肯定地朝晴美点点头,说:“是真的。而且他自己还完全没意识到,就那么又把胸罩放回去了。”
晴美愣在那里,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晴美条件反射般地接起电话,说:“您好,这里是胸罩——不是,不是,这里是新城市文教中心。您说什么?”
“山室在吗?”那是个很奇怪的男声。
“在,我刚刚看见他了。您是哪位……”晴美问。
“一个朋友。”
“请您稍等片刻。”晴美说着,接通了会客室的电话。幸子应该在那儿陪着山室。
“是所长吗?山室老师的一位朋友来电话,我现在转接过去。”
晴美放下听筒,长舒了一口气,说:“不过姑妈,这种事情实在难以置信。”
“是真的,我亲眼看到的。”光枝一边慢慢摇着头,一边说道,“不过想想也没什么。小义二十九岁了,生理这方面的需求比较旺盛也是正常的。一定要在还没出什么问题之前给他找个老婆,我刚才就下定决心了。”
她完全把片山当成变态看待了。
“我说晴美,要是你为了你哥好,就要按我说的做,知道吗?”
“嗯,嗯……”晴美嘴上答应着。
“正好我发现了合适的对象,所以,无论如何都要把她和小义粘在一起,凑成一对!”
那语气就好像不管是用胶水也好,还是用其他东西也好,只要粘在一起就好了。“在没有为小义找到老婆之前,我绝对不能死!”光枝一脸悲壮地说。
“你回去和小义说,我会再联系他的。”
“好的。”晴美回答。她目送着光枝带着崇高、大无畏的神情消失在电梯里,然后叹了口气,心里想道:这个姑妈似乎离老去还早得很呢!不过说到哥哥,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大概过了十五分钟,相良抱着音箱回来了。山室也从会客室走出来,说:“那我们去试试声音效果怎么样吧。”说着两人一起往会场走去。晴美也在十分钟后把前台的事交给曾根,去了下面的会场。她偷偷查看着会场里的情形。灯熄掉之后,里面在放映幻灯片。看样子山室在彩排。为了防止被打扰,他们把门关了起来,还从M不动产公司那里借来了桌椅放在门口,当作临时接待处。广告牌上写着“山室成弘老师特别讲座入口”。这时已经来了两三个要听讲座的人。晴美让这几个人在名册上登记之后再进去。快到三点的时候,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山室和相良从会场走了出来,相良对晴美说:“让大家进去吧。”之后晴美便敞开了会场的大门。
晴美感到很惊讶。虽然说是免费讲座,但是能来这么多人还是令人出乎意料。讲座是三点半开始,三点十五分的时候,会场就已经座无虚席。对于之后来的人,晴美只好一边道歉一边请他们离开。开讲之后,还零零星星地有人来。
三点半时,晴美看到山室满脸笑容地登上讲台,自己也终于坐在了临时接待处的椅子上,松了一口气。相良开门走出来,对晴美说:“辛苦了,累坏了吧?”
“哪里的话。又来了五十个人,因为没座位,又回去了。”晴美说。
相良说:“山室老师魅力不小啊。你先上去休息一会儿吧。”
“可是……”晴美还没说完,相良说:“讲座五点结束,放幻灯片是从四点半开始到最后,有三十分钟的时间,所以到四点半为止我都有时间,我就坐在这儿吧。如果还有来听讲座的,我就跟他们解释一下,让他们回去。”
“好的,那就拜托你了。不过我也想看幻灯片,可以吗?”
“可以。你等快到四点半的时候过来就可以,这样还能在上面喝杯茶。”相良说。
“那就照你说的办。”晴美回答说。
这么好的提议,晴美没有理由拒绝。
到了四点三十分,晴美对曾根说:“曾根,麻烦你帮我照看一会儿前台吧。”工作交给曾根后,晴美就往会场走,她打开大门,悄悄溜进里面,坐在放映机旁边的相良看到晴美,便朝她挥了挥手。
相良压低声音说:“时间刚好,马上就要开始了。”
“我在这里看不碍事吗?”
“没关系,你就坐在那个角落里。”相良指着一个小角落处放着的小板凳说。晴美立刻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坐在上面。晴美听得出来,山室的声音已经略带鼻音,有些沙哑了。
“到现在为止我给大家讲了很多理论上的模型,接下来我要给大家看一些片段,然后从这些幻灯片中找出刚才说的理论。最近看到的电影里,都没有出现提示电影结束的文字。请大家想一想,比如国产电影最后的‘剧终’,法国电影的‘Fin’,意大利电影的‘Fine’,俄罗斯电影的……那个怎么说来的?”听到山室这么说,会场里的人都笑了起来。
“总之,大家在电影结尾看到提示电影结束的文字了吗?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像‘剧终’这样的文字都消失了,我们都觉得很不适应。总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感觉。而像电影里出现的‘敬请期待第二部’这类文字,总令人感觉不够正规。如果每部电影没有一个完整的结尾,那么观众看完之后会觉得看起来不过瘾。也不知道为什么,电视节目里总会插入一些产品的广告,就在最后,大概半秒的时间里插入‘请您关注某某商品’。我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总觉得很厌烦。那么,接下来让我们开始看幻灯片。”
山室说着,手里拿着话筒离开讲台,坐到讲台下面的一把椅子上。相良按了放映机的开关,会场的灯瞬间熄灭。在一片漆黑的会场里,大屏幕上开始播放《第三个人》的最后一幕。会场里回荡着齐特琴的音乐声,山室的解说声从音箱里传了出来。
“这就是大家都知道的《第三个人》。这是其中一个比较长的镜头,而且保持摄影机不动来拍最后一幕,这种情况也十分罕见。采取透视构图法和音乐配合,也给观众留下了无穷的回味。而且乍一看,这种几何的构图无法给人温和的感觉。镜头里一个是爱管闲事的美国人,另一个是一无所有之后毅然拂袖而去的欧洲人。这一幕充分表现出战后欧洲人民的心情。”
晴美笑着想,看来山室是象征主义。晴美注意到有人走到自己身边。
“是我。”是相良的声音,“你坐在这里感觉还好吗?”
“还可以,你也坐吧。”
“我不坐,站着就行。一直坐着屁股会疼,我还是站一会儿吧。”
晴美慢慢适应了室内的昏暗光线,隐约看见相良站在旁边,靠在墙壁上。晴美又把视线转到了大屏幕上。接下来,大屏幕上是中午播放时山室说的那个名字很长的电影,也是最后一幕。接下来播放的是《旅情》《最后的表演》《勋》《教父》《离愁》……每个镜头都是电影的最后一幕,而且都是颇受好评的最后一幕。山室对这些镜头进行了所谓的哲学性解说。
“就快结束了。”相良自言自语道,朝放映机那边走去。
“请大家看最后一个镜头,这是《2001太空漫游记》的最后一幕,一个婴儿在宇宙空间漂浮。这给人以全新的视觉印象,这种印象是科学幻想电影的象征。不过很可惜,这种科学幻想电影最终也和《星球大战》《第三类接触》一样,逐渐堕落为耸人听闻的假设。”山室说。
说到这里,大屏幕上的影像消失了,只剩下一个雪白的屏幕。相良关掉了放映机,会场在一瞬间变得一片漆黑。晴美松了口气,等到放映机关闭三四秒之后,她听到相良朝门口的方向走去。会场的灯亮了,突然亮起的灯光让晴美很不适应地眨着眼睛。
大家都等着山室老师走回讲台,但是迟迟看不到山室的身影。相良从侧面走上前去,对坐在椅子上的山室说:“山室老师,您得到讲台上跟大家打一声招呼。”
山室就靠在椅子上,低垂着头。晴美也走上前去,问道:“您怎么了?”
相良说:“没什么,老师好像睡着了。”
“怎么可能,刚才还在说话呢!”
“那倒是。老师,老师。”相良把手搭在山室的肩膀上,轻轻摇晃山室叫他。突然间,山室的身体向前一倾,倒在了地上。晴美吓了一跳。
山室的白色外套上渗出一摊鲜血,椅背上也红了,椅背的人造革上有被什么东西刺穿的痕迹。
“天啊!”坐在最前面的中年女人突然大叫起来,“出人命了!出人命了!”
瞬间全场像冰冻一样,一片寂静。下一个瞬间,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会场里一片混乱。此时此刻,晴美对哥哥的关爱之情突然觉醒——这么说虽然显得很奇怪,但是作为警官的妹妹,晴美脑中想到的是如果这样下去,大家都会一窝蜂地跑出去,那么现场会遭到破坏,对以后的搜查造成障碍。
“大家不要惊慌!静一静!”晴美大喊,“不要出会场!保持现状,坐在座位上!”
晴美看到有两三个人已经朝出口走去。她突然抢先一步跑过去,挡住出口,十分严厉地说道:“请回到座位上!”看到晴美这样严肃,这些人也乖乖回到座位上坐好。
“相良,我去报警,你看住这里!”
“好。”
晴美跑出会场,她上了一层楼后,正好听见五点钟的钟声。
曾根看见晴美跑过来,就从前台的座位上站起来,说:“结束了吗?你这么着急干什么?”
“你快让所长到下面的会场去!”
“怎么了?”
“快去!”晴美大声说。
晴美拿起电话,拨了110。
晴美说:“喂,这里是新宿S大厦的四十八层,新城市文教中心。有人被杀了。在四十七楼M不动产公司的礼堂。请马上过来!”
听到晴美这么说,曾根吃惊地瞪大眼睛,走进了里面的办公室。他还是和往常一样没有快步跑。竹森幸子从里面走出来后,晴美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幸子立刻脸色铁青,说:“明白了。我现在下去,你和大厦管理员联系一下。”
“是,所长。”
幸子走后,晴美紧绷的神经突然放松,一下子瘫倒在椅子上。不过这些细节不必详述。晴美先给大厦的保安室打了个电话,然后又给哥哥打电话。
“喂,哥!太好啦,你在!”晴美说。
“怎么了?”片山问。
“山室老师被杀了。”
“谁?”
“那个电影评论家。就是那个看到金崎泽子的名字吓得脸色铁青的人。”
“是他啊,我想起来了。好,我现在就过去。”
“还有,哥——”
“怎么了?”
“没什么。我在这里等你。”晴美说完便挂断了。她想,也不能刚说完杀人的事情就和哥哥提胸罩的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