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外面积雪很厚,但那天我们还是尝试了很多办法,可是最后都以失败告终。雪层太厚了,车没开多远,轮胎就完全陷入了雪中,然后就是无休止的打滑。我们的现状是,既不能联系上外界,也不能离开这里——我们完全被困在这座山庄里了。
另外让人感到困惑的一点是,我和陈默思来时中途熄火的那辆车,竟然已经被修好了。我本来以为是老严想了什么办法,不过老严却说自己并没有做什么,甚至连我们车坏了这件事都不知晓。所以,究竟是谁修好了这辆车,竟成了一个疑问。
“会不会是冯威?”小川突然提道。
“怎么会……”话说到一半,我突然想起昨天早上冯威的奇怪举动,“你不会说是那个时候吧?”
“就是那时。”小川觉得我理解了他的意思,继续说道,“那天早上冯威拎着一个类似旅行包的东西,里面的东西看起来也挺沉。如果那就是修理工具呢?而且他似乎就是从我们停车的地方走过来的。”
“会不会只是个巧合?他没有理由……”
我话没说完,就被老严打断了:“不,他有这个理由。”
面对我们质疑的眼神,老严继续说道:“你们或许应该知道,老周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车迷,他家里的豪车也不少。我听老周说过,他有一个同样喜欢车的朋友。虽然我没见过,但他与老周的关系可不一般。而且这个朋友除了喜欢车之外,还喜欢改装,老周的很多车都经过他的改装,老周对他的评价可不是一般的好。这次见到冯威,我曾经想过,他会不会就是老周口中那个很不一般的人?”
“这么说的话,就解释得通了。你们想,如果冯威懂得怎么改装车的话,那修理车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吗?”小川继续着他的推理。
“不过他……为什么要替我们修车?”我还是不懂他这么做的理由,毕竟我和他又不熟。
“可能是他心肠好?”小川随口说道,可接着连他自己都摇头否定了。
我回想起了这两天和冯威见过的几面,说实话,我们并没有什么交集。我对他唯一的印象就是神秘、少话,还……有点害羞?联想到昨天早上冯威一看到我们就躲起来的样子,我不禁有了这样的疑问。不过不管怎样,现在这个人已经死了,他躺在被四周围墙高高围起的雪地上,而且,现场还是个不折不扣的雪地密室。
“现场的雪地上连一个脚印都没有,换句话说,就连死者的脚印都没有。这样的话,连自杀的可能性都不存在了。”
虽然我们还没有下去检查尸体,自杀还是他杀的可能性都还存在,但至少目前看来影响不大。要解决这个问题,首先还是得搞清楚这个雪地密室。死者,还有可能存在的凶手,是怎样穿过几十米的雪地,连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的呢?
听了我的话后,小川也说道:“死者身上没有雪痕,这说明他不可能是雪停之前就在那里的,这样足迹被积雪覆盖的可能性就不存在了。”
没想到小川也考虑得挺仔细,我向他点了点头,小川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只是把心里想的说出来罢了,平时也算是看过一些这方面的小说,但现实情况有什么不一样,我也不清楚,所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请见谅。”
小川可能是有些在意我和陈默思的身份,所以在这里他显得有些过于谦虚了。我本来还想说一点什么,可一旁的陈默思这时却突然发话了:“老严,馆里有一些木板之类的东西吗?不用长,两三米……不,一两米就行了。”
我一时也不知道陈默思这家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听到管家老严回答道:“木板……这种东西,我想应该没有。整座日馆的材质几乎都是石质的,木板的话,应该很少有机会用到,除了那些家具。”
“那其他的东西,钢板、塑料板,甚至玻璃都可以。”
“玻璃有!”老严突然说道,“原本老周今年年初是想把整个日馆都改造一下的,把日馆外围全换成透光的玻璃墙。这些差点儿实施了,不过后来老周病倒之后,这件事就不了了之了。现在一开始运过来的一部分玻璃窗还存放在台球室里间的储藏室里,长度和你刚刚说的差不多,大概三米长、两米宽。”
“我知道了。”陈默思向老严点了点头,转身往回走去。
我们其他几人站在雪地里,看着往日馆方向走回去的陈默思,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默思,你知道了什么?!”我向默思大声喊道。
过了几秒,才传来默思的回应:“先回去再说!”
我看着头也不回的陈默思,只能在心里苦笑了一声。这时赵柱国刚好从车上下来,他刚刚和我们一起从日馆出来的时候,好像关节炎突然犯了,只好临时躲在车里取暖。见我们这里少了一人,赵柱国显然也是一脸的茫然。
我苦笑着看了一眼有些不知所措的赵老先生,伸手拍了拍裤子上的雪痕,走过去搀了他一把,在老先生惊诧的表情中,我们一行人回到了馆里。
“默思,这下你能说说了吧?”
我将刚刚喝了一口的咖啡放下,把揣了很久的疑问抛了出来。此时在客厅的仍然是刚才的那些人,除了回房休息的霍家姐弟,其他人悉数在场。而刚刚没和我们一起出门的小媛此时也站在一旁,在我们刚刚出去的那段时间里,她已经将餐桌收拾好,并且还十分贴心地替我们准备了咖啡。我刚才只喝了一口,便觉得浑身酥软,瞬间暖和了起来。只不过此时小媛的脸上,却满是担忧的表情。很显然她是听了我们刚才讨论的话语,知道了我们现在的处境,才会有这样的心情。
我故意咳嗽了一声,小媛看向我,趁这个时候我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不,应该说是微笑更贴切些。小媛也向我颔首,脸上总算挤出了一抹微笑,可眉宇中的那丝担忧,却总也挥之不去。
“其实很简单,我刚刚是想出了这个雪地密室的解答了。”陈默思的表情永远是那么悠闲。
“真的?!”我像是为了确认这一点似的,大声喊了出来。
“嗯,这可是我思考良久,结合诸多线索才得到的答案,那还有假?”如果我只是听到这句话的开头,说不定还让我以为他的神探基因又复活了,可最后的这个反问却直接让他刚刚建立起来的形象瞬间崩塌。
“好……你快说吧。”
陈默思清了清嗓子,像模像样地说了起来:“雪地密室我也见了不少,如果是那种平地上茫茫一片雪原,雪地上干净得连一个碎渣都没有的话,就算是智商突破天际的名侦探恐怕也解决不了。当然,前提这是一篇正统的推理小说,绝对没有飞机、热气球之类的作弊道具。我们这次显然不是推理小说,自然不能排除此类情况,但现在我们身处荒郊野岭之中,哪有什么飞机,就算是热气球这种东西恐怕也没有空间和时间来准备吧。所以,这种情况这次我们也可以直接排除。接下来我也不多说废话了,直接切入正题。”
直接切入正题……这倒出乎我的意料。往常这家伙在说出解答之前,通常都是先胡扯一堆有的没的。不管你想不想听,他都能自我表现好久,陈默思就是这样的一种人。可现在他却没有这样,我倒要好好听听他接下来的说法了。
“我的想法很简单,这次虽然是雪地,但其实它只是一个直径四十米的圆圈。在这个圆形雪地的周围,存在着一圈高高的围墙,刚好将其围了起来。如果我们借用这个围墙的话,会不会实现这次的雪地密室呢?答案是肯定的。而实施这项操作的关键,就在于中间介质的存在。而玻璃,就是这个中间介质。”
“玻璃……你是说,把这些玻璃架在围墙上?”
陈默思笑了笑,说:“没错,架在围墙上,或者说,架在这座日馆中央的圆形空地上方。”
“可这些玻璃块,最长的也只有三米,根本不可能跨过长达四十米的雪地啊!”我毫不犹豫地提出了疑问。
“一块当然不够,如果有很多块,然后互相之间连接在一起呢?”
“很多块……连接在一起?是用绳子吗?”
陈默思扭头看了管家老严一眼,似乎想让老严回答这个问题。而老严也的确不负众望,很快阐明道:“很遗憾,我们这里并没有这样的绳子。”
显然,刚才这句话也在陈默思的意料之中。他端起了咖啡,似乎并不急于回答这个疑问。我仔细思考了一下,可一时半会儿也确实没什么想法。倒是一旁的小川,眼睛突然一亮,似乎有了什么想法。
“有了什么想法,就说吧。”陈默思将杯口凑近嘴唇,似乎在有意提醒着某人。
“我有一个想法。”小川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如果绳子不行的话,水行不行?我是这样想的,在玻璃板的首尾两端都洒上水,然后分别用另外两块玻璃贴紧。这样由于水的张力,两块玻璃板之间会贴合得很紧,硬掰的话其实是很难分开的。如果我们将十几块这样的玻璃首尾相连,最终就会得到长度超过四十米的‘架杆’。而如果我们将这根‘架杆’横跨于日馆中央的雪地之上的话,我想不管是谁,只要他能通过这根‘架杆’走到雪地中央的上方,都能将冯威推到雪地中央。只要他双脚齐全,不恐高,就能做到这一点。”
“有趣。”陈默思看着小川津津乐道的样子,很是赞赏地点了点头,“不过光是靠水的话,恐怕没有这么大的结合力哦。”
“把水凝结成冰,这样如何?”小川突然想到了这一点,继续说道。“现在室外气温已经低到冰点以下了,只要将用水黏结好的玻璃板放置在室外,两块玻璃板之间的水膜很快就会凝结成冰。我想这样的话,两块玻璃板之间的结合力应该足以支撑两个人的重量吧。”
“哈哈,你的想法很好。不过具体行不行得通,还得看玻璃能不能承受住两个人的重量,毕竟玻璃的强度也是有限的。老严,这里的玻璃板厚度大概多少?”陈默思突然又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面对陈默思的这种疑问,老严显然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他想了想,很快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这批玻璃的厚度规格应该是五毫米。”
“好,那我们现在就可以来计算一下了。老严,有笔和纸吗?”
看着陈默思一本正经的样子,老严愣了一下,不过还是点点头,离开这里。很快老严就拿着纸笔回来了。
接过纸笔的陈默思,一句话也没说,就开始在纸上写了起来。我看了一眼,好像是一个公式,不过作为一个文科生的我,显然是看不懂的。我用余光偷偷瞄了一眼其他人的反应,和我一样,他们也是一头雾水。只有小川,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写好这个看起来也不是很复杂的公式之后,陈默思终于放下了纸笔,抬头向我们解释道:“这个就是三点弯曲的抗弯强度计算公式,你们不懂也没关系,我可以给你们解释一下。在对材料的力学性能进行测试的过程中,抗弯强度是一个必不可少的性能指标。通常我们会通过三点或四点弯曲来进行测试,其中三点弯曲就是将板材的两端固定,在其中央施加一个力F,如果板的厚度是h,那么在h/2处就存在最大应力σmax。只要这个最大应力不超过材料本身的最大弯曲强度,材料就不会发生弯曲断裂。”
,其中
见我们似懂非懂的样子,陈默思继续说道:“如果我们将按照小川刚刚那个办法制成的很多块玻璃板看成一个整体,这个四十米的超长玻璃板横跨在日馆上空,其两端固定,最中间如果有两个人的话,就有一个下压的力量,这个力量就是F。所以,这完全可以简化成一个三点弯曲的模型。”
图6 公式示意图
“好了,你具体说说,这个公式里的字母,分别代表什么含义吧。”我实在等不及了,只好催促道。
“F是压力,这里就是指两个人的重量,冯威体壮,再加上另一个人,最起码也得有二百公斤的重量。所以说,压力F大概是两千牛。L是指跨距,这里是四十米。W是抗弯截面系数,可以由后面这个公式算出来。后面这个公式中,a是指玻璃板的宽度,也就是两米。h是指厚度,这里是五毫米。所以只要把这些数据代入这个公式,就可以求出最大应力σmax。只要这个最大应力不超过玻璃本身的最大弯曲强度,理论上小川刚刚的这个想法就可以实现。”
“所以答案是多少?”我继续问道。
“别急,等我算算。”
话一说完,默思便再次拿起笔,埋头算了起来。干净的纸面上很快就出现了很多数字,没过一会儿,半张纸就被画满了黑色的墨水印。
“怎样?”我见默思停下了计算,便赶紧问道。
“二百四十兆帕。”
“那够不够?”
陈默思摇了摇头。“普通玻璃的强度也就二百兆帕左右,更不用说这里的玻璃板是用冰黏结起来的,本身的结构强度就不会有这么大。所以,别说两个人,即使只有冯威一个人站在玻璃板的中央,这个四十米的超长玻璃板也很难承受。”
这句话的最后,陈默思其实是对着小川说的。听到结果后,小川显然也有点泄气,刚刚还神采飞扬的表情瞬间黯淡了下来。
“其实已经很了不起啦!能想到这里,差一点就成功了。要是我,肯定是怎么想都想不到的!”
这句打气的话是小媛说的。小媛的声音本来就很甜,再加上此时她故意用上的可爱语气,任谁听到都不免心里一软。小川自然也不会逃过,听到小媛的鼓励后,他向小媛笑了笑,心情看起来好了许多。只是不知怎的,我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小兄弟,你有什么看法吗?”赵柱国此时也过来凑了个热闹,他提问的对象自然就是一直说话的陈默思。
“我的想法其实和小川的很像,只不过,我的做法是将两个人的重量,平均分配给很多块玻璃板。”
“哦?怎么说?”
默思再次拿起笔,开始在纸上画了起来。
“首先,当然可以使用小川刚才提到的想法,将几块玻璃板黏结到一起,但不需要四十米这样的长度。当然,为了尽量节省使用玻璃板的数量,太短也不可以。简单计算一下,三角形比较合适,这样的话最外边玻璃板长度大概三十五米。然后我们将三条这样三十五米长的玻璃板,依次搭在日馆边缘,形成一个三角形的结构。之后,再以三角形每个边长的中点为支撑点,依次将短一些的玻璃板搭在上面。之后以此类推,直到接近雪地中央为止。这样,最终形成的其实是一个类似于蛛网的结构。这种结构的好处在于,它可以将最中心承担的力,完美地均分到边缘的三块玻璃板上,也就避免了刚刚小川那种设计中承力不足的问题。”
图7 日馆网络
陈默思说完,身子往后一仰,把他在纸上刚刚画的示意图直接展示在了大家的眼前。我在第一时间就凑了过去,还真是有点像蛛网的结构。我想象着在这个大型蛛网上,蜘蛛拖着已经被它杀死的猎物的场景。由于它和猎物的重量被均匀地分散到了蛛网的数个角落里,所以就算在寒风中,整个蛛网也是纹丝不动。蜘蛛将一动不动的猎物缓慢地拖到蛛网中央,随即扔了下去,猎物以一种奇怪的姿态掉落到了雪地上。随后蜘蛛爬了回去,将精心搭好的蛛网毁去,就像毁去一件心爱的艺术品一样。直到所有的痕迹都已抹去,蜘蛛再次潜伏了起来,伪装成了它要猎捕的猎物的模样,等待着下一次的出击。
脑子里的画面像洪水一样不受控制地漫溢了出来,我摸了摸额头,不知何时已经被冷汗浸湿。
“老严,你能带我看看放玻璃的那个房间吗?”陈默思再次说道。
“可以可以。”老严很快点头道。
在老严的带领下,我们很快就来到了台球室的里间门前。门打开后,里面光线很暗,窗帘被拉上了。房里的空气也很浑浊,就连站在门外的我也能感受到那股强烈的属于灰尘的气息。看来这里已经很久没人进去过了。最先走进去的陈默思很快找到了开关,将灯打开,房间顿时亮了起来。
说是储藏室,但里面很空,一眼看去似乎什么东西都没有。我仔细观察了一下,才发现房间一角摆放了很多透明的玻璃板,和老严说的一样。可看到玻璃板的那一刻,陈默思便像是泄了气的皮球一样,他只是站了一会儿,便转身离开了这里。和我擦身而过的那个刹那,我能感受到他很是低落的心情。
可我还是不懂到底发生了什么,刚刚的陈默思还是那么自信满满,几秒钟之后就变成了这样。完全不能理解的我,看向了其他人。
“这里的玻璃数量不够。”小川缓缓说道。
这时我再次将目光转到了那个角落,明晃晃的白色灯光下,几排堆叠起来的玻璃板正安安稳稳地躺在地板上。我在心里大概数了一下,总共只有十几块的样子。这下我终于明白了默思会有这种表情的原因。按照默思那种想法,没有几十块玻璃板是不行的,而这里的玻璃板数量,要远远小于他的预期。
所以,陈默思的想法也失败了,我们重新回到了原点。
这件事之后,陈默思就像是个赌气的孩子一样,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就连吃晚餐的时候也没有出来。小媛本来想直接把晚餐送到默思的房里,被我制止了。我深知陈默思这家伙的性格,他有时实在是太骄傲了,受不得半点失败的打击,这也是他不成熟的一面。
“只能等他气消了再说了。”我向小媛说道,“对了,其他两人呢?”
除了陈默思之外,霍家姐弟两人也一直没有出现。听到我的话后,小媛说刚刚已经将晚餐送到他们各自的房间了。不过霍雨薇的状况貌似不太好,见到小媛的时候还是那样疯疯癫癫的。也许是因为姐姐的缘故,霍霖也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小媛进去的时候,他把自己裹在被子里,情况也不容乐观。
所以说,凶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不光成功杀害了一个人,还几乎摧毁了我们所有人的心理防线。就算现在还在客厅的我们,也全都萎靡不振。
“我总感觉,今晚过后,还会出现下一个死者。”
小川蜷缩在沙发上,将头埋在膝盖里。
“不要胡说,也许凶手的目标只有冯威呢?”小媛反驳了一句,但她显然也是毫无底气,于是又补充道,“就算凶手还有目标,我们只要做好防范,肯定不会发生什么的!”
“冯威那么壮都这样了,你说我们又能做什么?和他们一样把自己锁在房间里?我可不要这样……像牲口一样被关起来,任人宰割!”小川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用了很大的力气,甚至都有些破音了。
小媛似乎也被小川的反应吓到了,她往后退了半步,小腿碰到了后方的沙发上。
“我也觉得凶手肯定不会就这么放手的。”赵柱国此时也说了起来,“首先,冯威不一定就是十年前小黎那起事件的凶手。这次隐藏在背后的这个人就是凶手,发出那个邀请函,把我们都叫了过来,这说明他本身是不知道十年前的真相的。再者,这次的凶手至少目前看起来还没有收手的迹象,他等到大雪封山才下手,切断了这里与外界的联络,就是不想让我们离开这里。也就是说,他的目的就是想把我们全都关在这里,至于他要干什么,我想也不用多说了。”
赵老先生最后的这句话虽然只是无意中说出来的,却让现场的所有人都感到很不舒服。我看到连刚才还强行反驳的小媛都有些站不住了,便站起来说道:“我觉得大家不要多想了,现在情况还不明朗……”
“反正死的会是我们,你当然不用担心了。”小川盯着我,冷冷地说道。
我看着一脸冷漠的小川,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小川,你不要这么说。”赵老先生说道。
“我说得有错吗?我们这里和十年前那件事完全无关的,只有他和那个自以为是的神经质侦探。凶手要找出的是十年前的那个人,真正想杀的也是那个人,怎么也轮不到他们头上,我说得没错吧?”小川停了下来,将目光移向众人,“所以我说,与其让这个凶手不停地屠宰我们,不如让十年前的那个人主动站出来,凶手想杀的其实只是他,我们都是被无辜牵连的受害者!怎么,不敢出来吗?十年前,有胆子干出那样的事,现在却像个缩头乌龟一样,算什么本事!出来啊!出来!”
“够了!”小媛大声喊道。
这句话的声音很大,听起来很是尖锐,我一开始都没反应过来这是小媛喊出来的。小川似乎也被小媛的这声喊叫镇住了,他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站了起来,转身离开了。小川离开后,小媛终于像是支持不住的样子,轰的一声倒在了沙发上,随即传来了不住的抽泣声。
这时候管家老严也不在,我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赵老先生向我努了努嘴,我只好硬着头皮坐在了小媛身旁,想着该怎么说些安慰她的话。可我刚坐下,小媛突然向我扑了过来,双手直接抱住了我的肩膀,将脸埋在了我的胸口。我敞开着双手,就这么愣在了那里。
赵老先生倒是像早有预料似的,冲我露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容,然后也转身离开了。整个大厅就剩下了我和小媛二人。
“抱我一下。”小媛突然这么说道。
我吓了一跳,脑子里更加混乱了,手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就在我犹豫的时候,我能感觉到,小媛紧抱着我的双手突然更加用力了。我想了一下,还是像小媛说的,将右手放在了她的后背上。在我的手掌贴上小媛后背的时候,我能明显感觉到她全身颤了一下,这样的感觉很短,短到我甚至怀疑起这只是我的一个错觉。
就这样,小媛在我的胸口哭了一段时间,在这期间我们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我甚至连手的位置都不敢随意改变,生怕引起小媛的一丝反感。也许是因为哭泣的缘故,小媛的身体很暖,我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到最后额头上都渗出了汗水。
突然,小媛将紧抱着我的双手松开了,我也赶紧将放在她后背的手收了回来。小媛慢慢坐直身体,我看到她那两只漂亮的大眼睛此时都哭红了。
“谢谢你。”小媛的声音很是嘶哑,再联想到她刚才的哭泣声,我感到有些心疼。
我本想再说些安慰的话,小媛却突然伸出手,在我的胸口擦了擦。我低头看了看,原来那里已经湿透了,本来亚麻色的线衫上出现了一个圆形的水迹。我看着水渍,笑了起来。
“我给你擦擦。”小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我赶紧摆了摆手,但小媛还是很快地抽了两张纸巾,仔细擦拭起来。
“刚刚吓到你了吧?”小媛一边擦拭一边说道。
“没有……呃,有点……”我还是实话实说。
小媛听后也没有怪我,不再说话,只顾低头帮我擦拭线衫上被泪水染湿的痕迹。
“小媛……怎么了?”我有点担心地问道。
“没什么,只是刚刚突然有点想哭,然后就哭出来了。有点丢人,是吧?”小媛将已经润湿的纸巾丢掉,重新抽了两张继续擦拭。
“不,哭出来才好呢。很多时候,压力大了,伤心了,哭一下,心情就会好很多了。”我看着小媛,继续说道,“当你想哭却又不能哭,才是最需要坚强的时候。”
不知为什么,我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语。其实,我已经好几年没有哭过了。自从大学那唯一一次失恋之后,我再也没有哭过。不管是遇到再怎么困难的局面,我都是坚持着挺过来的。而这已经渐渐成了我的信条。
我伸出手,摸了一下小媛的头发。小媛看着我,轻咬了一下嘴唇,随即点了点头。
“啊,都十点了!”小媛突然叫了起来。
“也是,时间不早了,早点儿休息吧。”我说道。
“不是不是,不是这个啦!算了,你跟我来!”
小媛说完就拉着我的手,直接奔向走廊。就这样,一无所知的我,被小媛拽着,下楼,出了日馆,来到了冰天雪地之中。
夜晚的天空真的很干净,可能是已经下了雪的缘故,天空中看不见一丝乌云,晴朗的夜空中点缀着无数闪亮的星辰。月光洒在雪地上,白色的积雪将这皎洁的月光散射到世界的各个角落,只留下雪地上此起彼伏的斑驳的树影。夜风微动,树影起伏,整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了夜风拂过雪面的沙沙声。
我看了眼从刚才开始就站在身旁的小媛,她仰着脖子,一直看着满天的星斗。突然,眼角的余光感受到了一丝微亮。这时,小媛也大声叫了起来,她拉着我的手,嘴里不停叫唤着,双眼仍紧盯着天空的一个方向,身体都高兴得跳了起来。
“快看!真的来了!”小媛大声喊道。
我将头扭了过去,视线中一道道闪过的流光,将整个星空都点亮了。小媛紧紧握住我的手,随着流星一个个划过,手的力量也在时刻发生着变化,我能感受到,身旁的小媛真的很开心。
那晚的双子座流星雨持续了近一个小时,我和小媛就这样在冰天雪地之中站了一个小时。可我一点也感觉不到寒冷,感受着手掌传来的温度,我甚至想这样的时间能长一点。
“晚安吧,阿宇。”
这是那晚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我在心里默默发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保护你,小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