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放学后,我换上足球服,回想着藤尾所说的话,在校园里来回转悠。之前在楼顶打排球的那些女生肯定换到其他地方去了。她们找的地方肯定是一处即使围成圈垫球或者不留神把球打飞也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的地方。
在图书馆后边的空地上,我发现了貌似她们的一群人。虽然距离学校的围墙很近,但看起来她们的球技还没有差劲到会把球打出围墙。我缓缓向她们走去。
那群女生总共有六个人。幸运的是,以前我曾经在小组后辈的介绍下,认识她们当中的一个,记得似乎是叫广美。
目光与我相遇,她似乎吃了一惊,但旋即便又展露出了笑容。她和同伴们说了一声,离开圈子,略带羞涩地向我小跑过来。
我先开口问她说是不是曾经到楼顶上去打过球。她吐了一下舌头,承认曾经去过。
“学长,你可别说出去啊。要是这事儿传出去了,那可就麻烦了。”
“这我知道。话说回来,既然你们每天都上楼顶打球,那应该看到那天的坠楼事件吧?”
广美四下张望了一番,用手捂住嘴,悄声说:“确实看到了。当时还吓了我们一跳呢。”
“然后呢?”我精神一振,“能告诉我当时的情况吗?”
“也没什么情况……当时行原学长走上顶楼的角落,之后就晃晃悠悠地掉了下去。”
“晃晃悠悠地啊……”
之前据藤尾说过“感觉像是失去了平衡”,但相较之下,还是广美的说法更加容易理解。
“那掉下去之前呢?你们有没有看到达也在干吗?”
广美一脸迷惑地摇了摇头:“我又不是一直都在盯着他看。”
“兴许其他人会看到些什么吧。”
“其他人?”
“你等我一下。”
广美转过身,跑回到那些围成圈打球的女生当中。她指着我说了几句,之后便带着另外五名女生走了回来。几个身高相仿的女生把我围在了中央。我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据说当时是她最先发现的。”
广美指了指左手边第二个女孩。广美叫她“小逸”,不管身材还是脸蛋,甚至连眼睛都是滚圆滚圆的。
小逸摸着自己的头发,先说了一句“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这种把最后一个字的发音拖得老长的毛病,似乎是她平日说话的习惯。
“不过记得当时似乎有什么东西闪了一下。”
“闪了一下?”
“之后我扭过头去,看见旁边的楼顶上有人,我正准备告诉大伙儿……他就掉下去了。”
“等一下,你刚才说,闪光是从旁边的楼顶传来的吗?”
小逸点头说是。
“怎么个闪法儿?是闪光还是明暗交替?”
我急匆匆地问道。然而她却满脸困惑地望着广美。我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改口问道:
“是一闪而过?还是忽闪忽闪的?”
小逸小声地回答说是“一闪而过”。
“一闪而过啊……”
这一点与达也的死是否有关,我根本就无从判断,只能装出一副沉思的样子。
就在我向她们几人道过谢、打算离开的时候,最右边的女生说了句“那个——”我停下了脚步。
“今天有人找我问了和你相同的问题。”
那女生留着长发,不光看上去要比广美和小逸成熟,就连说话也感觉比较镇定。
“有人?谁啊?”
“体操部的……”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同时也稍稍感觉到一丝满足。
“佐伯洋子吗?”
长发女孩点了点头。感觉就像是被人呵斥了一样,她翻起眼睛来看着我。
昨天洋子可能是听到了我和藤尾之间的谈话,又或许她是通过自己的途径,打听到广美她们的事。但不管怎么说,洋子似乎也感觉达也死得有些不明不白。
“佐伯她都找你问了些什么?”
“和你问的一样。除此之外还问,当时行原学长是不是独自一人?”
“对了。”
我的目光在广美她们的脸上扫过,“本来我也想问你这个问题的。那么情况到底怎样呢?除了行原之外,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吗?”
长发女孩看了一眼其他人,确认了一下,缓缓摇头。
“应该就只有行原学长一个人。”
“是吗……那,洋子她还问过些什么其他问题吗?”
长发女孩回答说除此之外就没有了。如此一来,我也终于得以从她们面前离开了。
因为和广美她们谈话,足球训练那边我迟到了五分钟。依照处罚条例,每迟到一分钟,就要绕操场跑一圈,因而我接连跑了五圈。
独自一人在操场上默默跑着,我回想起了洋子前两天的话。阿达他为什么没有加入足球部呢——这就是洋子的问题。的确是个很直率的疑问,而且其答案也极为简单。
因为高中足球部的水平很高,所以他退缩了——仅此而已。或许洋子并不清楚,即便在初中,达也也并非正选门将。尽管刚入部的时候备受期待,但其他部员中却有人比他进步得更快。县里的大赛,他也没能入选。
“足球就交给阿良你了。”
刚进高中,决定自己加入哪个小组时,达也就是这样回绝了我的邀请。当时,是我理所当然地邀他一同加入足球部的。
又何必非要做正选——尽管当时我可以这样对他说,但我却没说出口。这种话纯粹是在骗人。努力成为正选吧——这样的话我也说不出来。
这话不该由我来说。
当时惟一清楚的一点,就是在足球这方面,我比达也更加适合。
达也放弃足球的原因,必须对洋子保密。这是我和达也之间的约定,就算他现在已经死了,我也不能出尔反尔。
结束了小组的训练,换过衣服出门时,手表的指针已经指向了七点。这倒也不算什么稀罕事儿,跟往常一样。
我在幽暗的夜路上蹬着自行车,之前与达也的英语小组的活动时间一致的时候,常常这样一起回家。有时还会比一比谁骑得更快,刚开始的时候各有输赢,但后来就变成了我连连取胜。打那以后,这样的比试也中止了。
眼前出现了车辆的前灯。这种时候,达也可以说百分之百会下车避让。他这人就是这样小心谨慎。达也从楼顶摔了下去?这种事实在令我无法相信。
我跨在自行车上,打算与来车相互错开。这时,前灯突然在我面前射向了上方。该死的司机!居然把前灯改换成了远灯,而且切换的时机还相当之糟。被灯光晃到眼睛,我一下子失去了平衡,险些摔倒在地。我连忙捏住车闸,伸开脚停住车,总算是避让了过去。真是好险。
“混蛋!”
我冲喷着尾气扬长而去的车子大吼。但我的心里,却已经开始思考其他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