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越过了火车道,对面是一条小街。胡新月远远跟着,直到看见那个人走进一家小门面,牌子上土里土气地写着“太平街复印社”。她想不到如此破旧的地方还有复印社。
她看着那人用钥匙开门。
他是复印社的店主?
胡新月忽然一阵兴奋。不管怎样,她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她站在街口踌躇。要不要现在回去跟郭淮商量下一步怎么办?但是,万一这个人跟着这起案子没有关系,他们岂不是又白忙了?
她决定冒一次险,亲自与这个人接触一下。
想到这,她心头既紧张又兴奋。
她在警官学院学的虽然不是刑侦专业,但是她敏锐的头脑确是与生俱来的。
她掏出化妆盒,对着小镜子理了理头发,使得自己看上去不像是慌忙赶路的样子。
准备停当,她故意放慢脚步,悠闲地来到复印社门口,轻轻推开门,走入。
房间狭小简陋。进门是一个柜台,一摞出售稿纸、记事本和各种型号的笔。柜台后有一台电脑,连接着老式的东芝打印机。电脑和打印机的白色塑料外壳已经褪成了淡黄色。
柜台后面没有人。
复印机正对着一扇门,门上挂着风景挂历。
她打量一遍小房间里的摆设,足足5分钟,没有人出来。
她问:“有人在吗?”
没人回答。
等了一会儿,她抬高声音又问了一遍,仍然没人回答。
她绕过柜台,拍拍那扇门。门没有锁,开了一道缝隙。
“有人吗?”她喊。
无人答应。
她疑惑不解。站在门前仔细听了一会儿,里屋没有任何动静。
如果不是因为她刚才亲眼看到穿紫色羽绒服的人开门走进屋,她肯定认为店主临时离开了。
会不会里屋还有一扇门,那个人从那里出去了?
这样想着,她大起胆子,把门慢慢推开。
一条狭窄的小走廊,散发出一股说不出来香还是臭的味道。直到现在,她都没看见那个人是男还是女。
看那人行走的姿势像男人,听他只言片语的声音,又有点儿像女人。也许是一个女性化的男人,或者是一个男性化的女人。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敲门的人到底是不是他?他跟撕脸凶杀案到底有没有关系?
胡新月谨慎地迈进小走廊。她已经想好了措辞,万一对方突然出现在眼前,她就装作惊讶的顾客抢先说话。
穿过走廊是一个形状不规则的客厅。客厅里有三扇门,她猜测应该是卧室、厨房和卫生间。
客厅里没有多少家具。一台长虹电视、一个灰色的沙发床、沙发前放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摊着几个记事本、还有一管钢笔。胡新月侧脸,看见墙上悬挂着一面大镜子。镜子里的自己正神秘且紧张地看着她。
不知为何,一个意外的念头闯进她心里。
假如她现在推开卧室门,她或许将看见一具身穿紫色羽绒服的尸体。他的脸被剥掉了,无法辨认他的性别与相貌。
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她着实被自己吓到了。
她有一种马上离开的冲动,同时又渴望留下来。
犹豫了片刻,她居然走到卧室门前,伸手去推门。
门开了,发出一声“吱呀”。
她赶忙后退几步。
她看见了床,看见了椅子,看见了窗帘和牛眼灯泡。
但是没有尸体。
女人的直觉也不总是准确。她索性推开厕所门与厨房门。没有尸体,也没有人。
房子里真的没人。
她明明看见那人走进门的,总不可能凭空蒸发了。她从来都不相信推理小说里描述的“密室”诡计。所谓“密室”其实是一种幽闭恐惧的体验。
她发现除了卧室以外,每一间屋子都有窗户。客厅、厨房的窗户大,厕所的天窗小。那个人无疑从窗户离开了。这种行为的确很让人奇怪。
她思索原因。郭淮在陈晓松药店附近蹲守时,陈晓松就是悄悄从药店后门离开与叶倩颖会面的。他诡异的举动当时引起了郭淮的怀疑。由此类推,这个紫色羽绒服的人翻窗离开,是不是也想给外人制造一种假象?
他现在去了哪里?
他是不是有什么目的?
这样一想,胡新月对这个人的猜疑顿时加深了。看来她没找错人。她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回来,也许一个小时,也许半夜……
她的目光迅速在房间里扫视。她在警校里也修习过刑侦学科,侦查搜索那一套对她来说并不陌生。
她首先从客厅开始,目光转了几圈,落在了茶几上几本记事本上。
她伸手拿过翻开的那一本。
1997年,3月12日,星期三……我又尿床了。我也不知是怎么搞的。这么大了还尿床,的确难于启齿。我偷偷把床单洗了。这一次,妈不会发现……
这分明是一篇日记,而且是十几年前的日记。写日记的口吻是一个孩子。这个人现在至少也应该二三十岁了。
胡新月心里奇怪,这个人翻出自己十几年前写的日记干什么?
她接着翻了两页。
很好奇我的实验成果。那是没有人可以理解的。实验进行了这么久,我一天天观察着实验的进展。这个世界简直太奇妙了……
少年兴奋的心情溢于言表,但是没有说明是什么实验。胡新月又往后翻,目光忽然落在其中几行上。
我每次去看它,它都会冲着我卖力地叫。我知道它饿坏了。我也不想这么做。可是为了实验只有委屈它了。那些搞科学研究的人,不也用小动物做实验吗?
又翻了两页。
1997年5月18日,星期日。今天我去看它时,它已经不能动了。但还活着。它能学小孩子那样可怜兮兮地叫唤,但是很微弱……
1997年5月20日,星期二。它死了。
……
1997年,8月10日,星期日,它已经完全变成了一具灰白色的骨头。
胡新月手足冰冷。眼前出现各种色彩纷乱的碎片。仿佛是一团团的血,又仿佛是一张张破碎的脸……
“啪”的一声响。
她吓了一哆嗦,张皇四顾,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低头看见手里的日记本不知何时掉在了地上。
她忽然想起郭淮曾经提到过陈晓松的日记。这个人在少年时曾把一只猫活活饿死,记录它腐烂的全过程。
郭淮所说的日记是不是就是她手中拿着的这一本?
难怪他看了陈晓松的日记后坚定了对他的怀疑。
更多的疑问紧跟着涌入胡新月脑中……
郭淮逮捕陈晓松之后,对他家进行了详细的搜查,唯独没有找到他的日记。因为他的日记已经转移到了其他地方。
假如眼前这本日记就是陈晓松的日记,为什么他的日记会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家复印社的店主跟陈晓松又是什么关系?
那个穿紫色羽绒服的人有没有可能就是陈晓松本人?
那人的体型跟陈晓松的确有几分相似,但是考虑到陈晓松有枪伤,不可能走那么快……
饶是胡新月聪明过人,一时之间也想不明白究竟。
她当机立断,把这几本日记一并带走。郭淮说,陈晓松日记里的时间跨度从他中学时期一直持续到去年,也就是从1996年到2010年,一共三大本……
等等。
她看着茶几上的日记本。不是三本,而是四本。
这四本都是陈晓松的日记吗?
郭淮不可能连这么简单的数字都搞错。或者,他在陈晓松家里看到的的确只有三本日记……
她飞快地拿起桌上的日记,一本本翻看。她无心浏览内容,只是注意页眉上的日期……
当她一眼瞥见“2011年,5月7日”的日期时,兴奋得差点叫出声来。
陈晓松并非过了2010年就不写日记了,而是那本日记郭淮没有看到。
假如日记一直记录到撕脸杀人案发生之后,或许就能够找到有价值的线索,甚至是证据也说不定。
她飞快地向后浏览。
当她的目光扫过2011年9月26日这一页时。她的精神被什么一下吸住,拔不出来了。那一天正是第一起撕脸杀人案发生的前一天。
她盯着那一页,漂亮的眼睛因为惊讶瞪得老大。
“怎么会是这样……”她喃喃道。
就在她全神贯注地看着日记,一件诡异的事情悄然发生。
卧室那扇门开始慢慢转动……
一条身影从那扇没有窗的房间里悄悄走出……上身穿着紫色羽绒服……
胡新月刚才推开卧室房门,根本没看到人。现在却有一个真实的人从房间里走出。
难道密室真的出现了?
胡新月盯着2011年9月26日那一页,努力思索。全然没有觉察到身后慢慢靠近的那个人。
那人目光阴冷地瞅着胡新月。
他并不是幽灵,也不会巫术。他没办法让自己隐形或者缩小身体。他走出的房间也没有暗道。其实答案很简单。胡新月刚才开门时,他贴在了门后的墙上。胡新月头脑聪明,却没有经验。她以为房间里声息皆无就断定没人。她犯了一个最浅显的错误。
穿紫色羽绒服的人已经来到她身后,一伸手就能碰到她。他稍显犹豫,似乎在考虑接下去该怎么做。
突然,胡新月冷不防转身,用手里的硬皮笔记本砸在背后人的鼻梁上。
那人痛得捂住脸,发出呻吟。
他刚才犯了一个智力上的错误。尽管他脚步很轻,但是对面墙上的大镜子却暴露了他。他刚走出卧室就被胡新月发现了。她惊骇之余临危不乱,以同样出人意料的方式回击了对方。
假如胡新月上警校时能够学一点儿擒拿格斗,她一击就能够把这个人制服。她看见对方弯腰捂脸,没敢乘胜追击。她抓住那本日记,拔腿向外跑。
她跑出客厅,穿过小走廊,不时回头看那个人有没有追上来。
她推开走廊门,外面是复印社的小工作间,门外就是街道。
就在此时,一阵剧烈的刺痛感经过身体。
紧跟着是一阵麻木。天旋地转。
她已经辨认不出方向,只觉得胸口憋闷,眼前一阵阵发黑。她摔倒在地,日记本也脱了手。
她在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一双手在地上拖她。
她努力想睁开眼睛,可是眼皮很沉,勉强能睁开一条缝。强烈的眩晕让她的瞳仁很难聚焦看清楚东西。所有的景象都是扭曲的,转动的……
她感觉自己被拖回了客厅。
墙上有一面大镜子、有一台电视机、一个沙发床、一张茶几,茶几上放着几本日记,还有那个穿着紫色羽绒服的人。
她直到此刻都想不明白那个人是怎么撵上她又制服她的。她明明就要成功逃脱了。
她忽然感到深深的恐惧。
就像一只坠入猎人陷阱的动物——无比绝望,却又充满了求生的欲望。
郭淮,郭淮。她流出了眼泪。快来救我。
一双冰凉的手伸到她脖子上,从后面卡住她。奇怪的是,她并没有感觉到痛苦。她只是觉得脖子两侧的部位又酸又麻,心率开始紊乱……
蓦然地,死亡的寒意蔓延她的全身。
一个激灵她清醒过来。
她知道背后那个人正在杀她。她本能地生出一股力量,用力从地上站起。
掐她的人猝不及防被她挣脱,急忙再次掐她的脖子。胡新月开始反抗,她很想使用擒拿功夫,把身后的人背摔在地,可惜她没有那个力气。
她看见镜子里自己惊恐万状的脸,还有那双蛇一般可恶的手。
郭淮。郭淮。快来救我。
那个人已经没有了刚才的斯文,他的十根手指对准了胡新月的喉咙,狠狠用力。这样她喊不出声。
胡新月也没有放弃。她看见镜子里纠缠的四只手,好像正在演绎一场手语哑剧,姿势滑稽又可笑。但是她却不敢停,只要她停下,她就再也见不到郭淮了。
她拼命从嗓子里挤出一句话。
“你就是那个Finding Face的恶魔吗?”
身后的人稍稍一怔。
“你就算杀了我。我男朋友也一定会抓住你!”
胡新月柔弱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尖厉,盯住墙上的镜子。
她终于透过镜子,看见了凶手。那个寻找脸的凶手。
她注视着凶手的脸,思索着“找脸”的含义。
那个人的两只手再次掐住她的脖子。
她放弃了挣扎。
那是一种难以描述的痛苦。
从小到大的种种经历,奇迹般闪现在她脑海中,逼真得宛如昨天刚刚发生过一样……
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次见到郭淮的情景。那个相貌平平、稍显瘦弱的男子,失态地盯着她看。她并不是没有被仰慕自己美貌的男人盯着瞧过。但是,没有一个人像郭淮当时那样憨傻,那样纯粹……
郭淮……她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16:12
郭淮今天回家比往常早,一路上都在叨念进门时要说的台词。把女人惹火容易,但把女人哄乐就是一门学问了。
在叶倩颖的问题上郭淮有点儿冤枉。看见美女丝毫没有想法,那绝对不是男人,但是郭淮毕竟还是没有越雷池半步。尽管如此,女友的小雷达还是探测出了潜在危险。在感情问题上,女人是天生的战略家。
郭淮没有像往常那样敲门,他做贼心虚地自己开门。
胡新月没有像往常那样迎出来,似乎还没有消气。
他故意咳嗽几声。房间里无人答应,连一点儿声息都没有。
他感觉什么地方不对。走到卧室里,胡新月不在,厨房和厕所里也没有。她出去了。
难道她还在跟自己赌气?她能去哪儿?朋友家?
郭淮坐下来等了一会儿,觉得心神不宁。给胡新月打电话也没人接。给胡新月的朋友打电话,都说没看到她。
因为那么一点儿小事就不依不饶,似乎不是胡新月的处事风格。
郭淮又等了一会儿,听到门外楼梯响,就起身开门看。
不是胡新月。
再给她打电话。已经关机了。
他这时有些心慌。
又听到楼梯响,似乎上到了这一层。他起身去开门,门外却没有人。
他站在缓步台上,探头从楼梯的缝隙间往下看,感觉不到有人在楼梯上。
“难道是错觉吗?”他自言自语。
正要进屋,注意力忽然被门上什么东西吸引了。
门上贴着一张纸。
是他回家以前就有了,还是刚刚贴上的?
他伸手揭下,眼睛往上一瞟。
纸条上用标准的罗马体写着Finding Face。
冰冷的恐惧爬上了他的背脊。
叶倩颖说,我的梦向来都很准。你好自为知吧。
Finding Face的凶手果然来找他了。
郭淮回头,背后没人。
他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张纸条是杀人预告吗?暗示凶手已经开始关注他了。他打算以什么方式对付他?
郭淮下意识地摸摸自己的腰,又没带枪。他总是没养成这种习惯。
他打算以什么方式对付他?
一个可怕的念头突然闯入脑子。
他再次给胡新月打电话。手机依然关机。
不祥的预感袭来。
他回到房间仔细检查,才发现胡新月白天穿的警服和高跟鞋都在。她刚才回过家。
厨房里还有胡新月刚买的鱼,围裙放在案板上。看着明太鱼,郭淮心里一阵难受。胡新月并不是真的生他气,她正在给他做晚饭,做的还是他最喜欢的饭菜。
他继续检查,发现胡新月的一双旅游鞋不见了。她很少穿旅游鞋出门。她出去做什么?
他摸着下巴,静静的琢磨着……
19:45
郭淮走到楼下。随便碰到什么人就问,有没有看见我女朋友。认识郭淮和胡新月的人纷纷摇头,不认识他们的人,诧异地瞅着郭淮,以为他发神经。
冬天,楼下的人本来就少,他又说不出胡新月是在什么时间离开的。有人劝他:“你也不用太担心。你女朋友好歹也是一个警察,不会有危险的。没准儿一会儿就回来了。”
对待这种不冷不热的安慰,郭淮无动于衷。那些人不能理解郭淮的处境。他们平时看到的刑事案件只发生在电视新闻里,他们并不知道身处其中的风险。
邻居们三三两两围拢上来,极少有人真正担心,大多数是抱着猎奇心打听发了什么事。郭淮不住摇头,失望地离开。人群里只有一个老太太,目光直直地盯着郭淮的背影,嘴里翻来覆去地嘟哝。
“粉色羽绒服,棕色的头发,粉色羽绒服,棕色的头发……”
19:34
陈晓松正在精心地烹饪风味牛油鸡,这是印度名菜,他特意从网上学的。香草、奶油、酸乳酪这些特殊的食材也都是从网店邮购的。
药房工作轻松,他闲暇之余除了上网玩游戏,便研究烹饪。自从离开大城市,他的生活节奏也随之缓慢下来。生活条件虽然比不上过去,倒也少了许多压力。他现在甚至已经开始习惯小城市的生活了。
随着烤箱温度升高,混合香草的奶油香四散飘逸,充满了整个公寓。连窗外经过的路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住脚步,仰头张望。
“再过十分钟,新罗宫廷大菜正式出锅。”他冲房间里说。
房间里正在播放宫斗电视剧——
“凌云峰一别已是终生大错,我求你不要离开我!我是你的妻子,你带我离宫,我不想待在这里,我不想待在这里!我求你带我走!”
“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无憾!在我心中,你永远是我唯一的妻子。”
急促的敲门声这时响起。
陈晓松开始还以为是电视剧里的声音。等到敲门变成了砸门,他才惊醒。
他冲房间里大声喊:“你去开下门,我这里忙着。”
房间里没人应声。
宫斗剧正演到高潮,几个女人为了争一个老男人打得不可开交。
陈晓松无奈地叹了口气,去开门。
他刚拧开锁头,门从外面用力拉开。迎面一个人几乎冲到他身上。
陈晓松万万没想到进来的人是郭淮。
此时的郭淮青筋暴突,双眼充满血丝。像一只吃人的狼,死死盯住面前的陈晓松。
陈晓松心头一阵紧张:“你来干什么?”
郭淮二话不说,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把我老婆弄到什么地方去了?”
陈晓松一脸茫然:“你在说什么?”
“别在跟我演戏了!你说!我老婆到底在哪儿?”
郭淮使足力气,扼得陈晓松上不来气。
“松……松手……你松手……”陈晓松也不示弱,挥起拳头打郭淮的脸。
郭淮没躲。
拳头砸在他鼻子上,鼻血淌下,顺着下巴滴到地上。他毫无反应,仿佛打在别人脸上,流的是别人的血。
陈晓松惊骇地看着他:“你……你疯了吗?”
郭淮用力把他推倒。
房间里看电视的人终于被惊动,跑出来看究竟。看到两个男人扭打在一起,郭淮脸上、衣服上全是血。她吓得大叫。
郭淮一眼瞥见了叶倩颖。
“在这里居然也能遇见你。”郭淮冷笑。
他伸手揪住陈晓松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提起来。
叶倩颖想要阻止,却又不敢:“郭警官,你到底要干什么?”
“这句话我正想问他。”郭淮盯着陈晓松回答。
陈晓松努力想把郭淮的手掰开。
“你在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你找女朋友怎么找到我这里了。”
“你别跟我装傻!”郭淮使劲摇晃他,“胡新月是不是来你这里了?或者,你去了我家,把她带走了。”
陈晓松似乎听明白郭淮的意思了。
他镇静下来,嘴角浮现出讥诮的笑容。
“你是说,你女朋友胡新月失踪了是吗?”
郭淮瞪着他的眼睛。
陈晓松笑意更深:“你居然会想到她来我家。她虽然长得漂亮,可是我这儿已经有一个了,不可能再收留一个呀。两个女人我可吃不消。”
他瞥瞥叶倩颖,用眼神戏弄郭淮。
郭淮当胸一拳把他打倒,又把他从地上揪起,“你再敢说一个字侮辱我老婆,我就杀了你!”
陈晓松并不怕他:“是你最先说的。我是顺着你的意思理解。”
郭淮这一拳打向他的脸。陈晓松有所防备,用手挡了一下。拳头擦过嘴角,把他的嘴打破了。
叶倩颖尖叫着跑上来:“别打了,再打出人命了。”
陈晓松揉着下巴:“没关系。我给他放点儿血,他给我放点儿血,扯平了。”
郭淮怒不可遏,还想打。被叶倩颖拦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不能心平气和地说吗?”
陈晓松接过话:“你还没有听明白吗?他女朋友丢了。他以为是我把他女友弄走了。”
叶倩颖一脸惊异:“我去公安局的时候还看见她了呀。”
郭淮勉强压制怒火,说:“在那之后她回家了。然后就失踪了。”
“你确定?”叶倩颖瞪大眼睛。
郭淮没必要再跟她废话。这个巫婆的确梦准了。她梦见了郭淮,郭淮虽然安然无恙,但是女友丢了。
他目不转睛地逼视陈晓松:“你现在老老实实回答我。你刚才是不是去过我家?”
“……”
“在我家门上贴纸条的人是不是你?纸条上写着Finding Face,那个撕脸魔究竟是不是你?”
陈晓松轻蔑地笑道:“你在开什么玩笑?”
“我再问你一次,胡新月现在到底在哪里?”
“你在开玩笑吗?”陈晓松重复。
郭淮双眼冒火,却无计可施。
“你今天晚上来我家,又想以警察身份逮捕我吗?”陈晓松问。
叶倩颖吓了一跳,问郭淮:“你真是来抓他?”
郭淮没说话。
陈晓松说:“放心吧,他不是来抓我的。他没有证据。”
郭淮牙齿咬得咯嘣响,说道:“如果我以警察身份来,只会循规蹈矩地把你带到警局。但是现在,我说不定会打死你……”
陈晓松不为所动。他问郭淮:“你凭什么认定你的女朋友有危险?”
“我用不着向你解释。”
“那好。我再问你一个问题。你凭什么认定是我绑架了你女朋友?你不要对我说,你仍然没有证据。”
郭淮的确没有。他反问:“你今天下午去什么地方了?”
陈晓松眨眨眼睛:“在药店上班。离开后买菜,回家。”
郭淮冷笑:“也就是说,你不能证明你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对吗?”
陈晓松皱起眉头。
叶倩颖这时开口“:我能给他证明。我今天一直陪着他,跟他一起离开的药店。”
郭淮怀疑地瞧着她:“你中午不是去公安局找我了吗?”
“是呀。”叶倩颖点头,“当时,陈晓松就在公安局门外等我。然后,我们就一起去购物了。买完东西就回来。他的腿有伤,所以一直都坐我的车。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吗?”
郭淮一时间无言以对。抓住陈晓松的手慢慢松开。
又是这个人证,把郭淮所有的假设统统推翻。
“现在你弄明白了吗,警官先生?”陈晓松问。
“……”
陈晓松把脸缓缓贴近他,两个男人,两张脸孔,彼此对立,截然相反……
陈晓松颇为同情地说:“为你女朋友失踪的事,我深表遗憾。也希望她能平安无事。”他话锋一转,“但同时,我也希望你能提高一下身为警官的素质,你的判断力实在令人失望。”
郭淮恨恨地后退,转身走出大门。
“等等……”陈晓松叫住他,“我体谅你现在的处境,所以我会考虑向法官申请,推迟下次开庭的时间。希望再开庭时,你的未婚妻仍然会坐在你的亲友席上。”
郭淮离开了。
陈晓松的脸上浮现出不易觉察的笑意。他关好门,回身看见叶倩颖正在望着他。
“怎么了?”他问。
“你刚才不应该那样刻薄地说他。”
“他这是自找的。”陈晓东说。
“毕竟人家女友失踪了,换成是谁都会着急。”
“但他不应该怀疑到我头上。之前又不是没有教训。”
“可是这一次,若不是我替你撒了谎,你的确没办法洗脱自己的嫌疑。”
“这样说来,我应该好好报答你喽。”
“那倒用不着,我只是不希望你出事。”
陈晓松走到她近前,梳理她略显蓬乱的长发,半开玩笑说:“你该不会也相信那个警察的话,认为是我绑架了他女友吧?”
叶倩颖摇头说:“你做不到。你的腿有伤。”
“你比那个警官聪明。”陈晓松笑了,“可是听你话里的意思,怎么好像我想那么干,只是没有能力似的……”
叶倩颖抬起雾蒙蒙的眼睛:“我以为你很恨郭警官。”
“我是恨他。但不代表我要对她女友下手。我为什么要伤害一位柔弱的女人呢?”
陈晓松像是反问,又像自言自语。
叶倩颖的表情变得更加困惑。
“我们净说这些干什么?走,去尝尝我的风味牛油鸡味道如何,凉了就没有香味了。”陈晓松揽着叶倩颖的胳膊进了厨房。
郭淮回到家,看着女友的衣服和鞋子发了一夜呆。
本该是一个温馨甜蜜的夜晚,两个人言归于好,甚至比过去更加恩爱。残酷的现实就这样突如其来,把一切都砸得粉碎。
胡新月没有回来。
噩梦正变成现实。
恐慌正逐渐加深。
当他意识到公寓里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害怕得哆嗦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