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22日,星期四,9:24
刑侦科长郭淮赶到案发现场时,刑警队长李东生正对两名刑侦技术员指手画脚。看见郭淮,他点头示意:“我也不想把你找来,应该让你趁着这个假期好好陪陪小胡。实在没有办法,这已经是第三起恶性案件了。县局上上下下压力都挺大。能者多劳吧,谁让我们局里最能干。”
郭淮淡然一笑,表示不介意。胡新月也不能介意,她在县公安局做文案。去年跟郭淮同一批分配到M县公安局工作。她人长得漂亮,心性也高,整个公安局除了郭淮以外其他人都看不进眼里。这对金童玉女没有经历什么波折就走到了一起,现在已经开始谈婚论嫁了。两人原本商量好趁着这次年假去胡新月老家探望父母,准备来年结婚。
郭淮问:“什么情况?”
“跟头两起一样。”
郭淮一惊:“你是说,这是连环杀人?”
李东生侧过身,让郭淮进入房间。两名刑侦员正蹲在地上测量脚印。
整个房间不超过30平米。左侧一张双人床,一个床头柜,两把塑料椅。右侧靠墙是写字台,上面放了一台电视机。卫生间在右面墙的隔壁。死者没穿衣服,一丝不挂地趴卧在双人床与写字台之间,从后背看是女性。地上有两只散乱放着的拖鞋。郭淮顺着鞋尖大致所指的方向,看见卫生间半开半掩的门。
他目光收回,落在自己对面的墙壁上。
墙上用猩红的血写着——Finding Face
可以看出,凶手用了很多血液细心地涂抹每一个字母,所以每一个字母下面几乎都溢出了多余的血珠,形状好像在流泪。
李东生说:“知道为什么找你回来了吧,单单是这些外文我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上两个案发现场好像也写着相同的字。是英文吗?”
郭淮“嗯”一声,蹲下身检查尸体。他并不是专业法医,在条件简陋的县公安局,法医的基本工作通常都由刑侦人员兼职了。
“那些英文是什么意思?”
“找脸。”郭淮说着和另外一个人把尸体翻了个身。
“什么?”李东生没听明白。
女尸仰面朝天地面对着四个男人。跟郭淮一起搬动尸体的技术员惊呼一声从地上跳起来。
尽管郭淮有心理准备,也着实被吓了一跳。
女人的整张脸都被剥掉了。满地鲜血就是从撕裂的脸上流出的。
李东生吞咽一口唾沫:“这是人干的吗?他精神病吗?”
短暂的惊慌之后,郭淮重新镇定。他看着女人血肉模糊的脸,目光再次落到墙壁上的血字。
Finding Face
尸检在县人民医院进行,由一名外科医生负责解剖和检查死者内部脏器。
医生告诉李东生和郭淮,死者的内脏完好,没有中毒和外力损坏的痕迹。体表除了脸部以外再没有其他明显的机械伤痕。
“那她的死因是……”李东生想到,莫不是凶手活生生撕脸皮,把被害人疼死了?
郭淮说:“死者是被掐死的。”
“掐死?”李东生低头看着陈尸台上的女尸。脖颈上几乎看不到掐压留下的瘀痕。他有点儿怀疑郭淮的判断。
郭淮看出了他的心思,说:“通常的扼死是机械性窒息死亡。因为被害人有可能挣扎,凶手卡住被害人的脖子比较用力,在喉头之下或者两侧会出现比较明显的手指印记。解剖时往往能看见舌骨、喉管和甲状腺骨等软骨组织骨折。”
医生按照郭淮所说,用刀在女尸脖颈竖直划下一刀。里面的喉管和软骨完好,并没有郭淮所说的损伤。
李东生瞅着郭淮,不知他用意何在。
郭淮不紧不慢地解释:“注意看死者的脖颈左右,有两处不太明显的新月形压痕,位置在颈动脉部位。因为凶手戴着手套,否则我们会看得比较明显。”
“这样也能掐死人?”李东生问。
“两只手同时压住左右颈动脉,阻止动脉血流向大脑。这样会造成脑部血液循环障碍,从而引起脑淤血、脑缺氧。压强差不多两斤左右的力量,维持十几秒钟,就能够使人丧失意识。还可能刺激迷走神经造成反射性心跳停止。死亡时间远远短于扼住呼吸道的杀人方式。”
“既然这种杀人方式很好用,那为什么我从来都没有看见过这样掐死人的?”
郭淮说:“因为难度太大。必须同时封闭左右两根动脉才有效。通常情况下,凶手选择卡住被害人的喉咙也是为了防止被害人呼救。”
李东生琢磨了一下,提出疑问:“你是说本案的被害人几乎没有挣扎,甚至连呼救都没有,老老实实地等着被凶手掐死?”
“这的确不可思议。”郭淮说,“事实上,前两起案件的两名被害人也是以这样的方式被扼死的,只是杀死他们时凶手用力比这一次大。我们很容易看见了掐痕而已。”
李东生想了想还真是这样。他紧跟着提出假设:“会不会凶手事前给被害人吃了安眠药一类的药物,让他们失去了反抗能力?”
负责解剖的张医生说:“我刚才进行毒理检验显示,被害人除了服用过避孕药,没有服用过其他药物。”
“避孕药?!”郭淮盯着张医生,似乎寻求肯定。
“是避孕药,市面上常见的那种。”
郭淮对李东生说:“综合几点来看,凶手应该跟被害人熟识。根据有两点:一,两个人在旅店开房,且被害人死前服用过避孕药;二,被害人死前几乎没有挣扎。这些特点除了说明凶手是男性,还说明他与被害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发展到了肌肤相亲的程度。”
李东生说:“我询问过旅店店主。店主说,死者是在昨天夜里八点多钟与一名男子来旅店登记的,没有用身份证件。据店主描述,那名男子身材瘦弱,头发很长,戴着大号墨镜,似乎脸上还画着妆,而且始终都侧身站着,所以她也没有看清楚那人的长相。”
“化妆?”
“对。估计凶手那时候就有意在隐藏自己的容貌了。”
郭淮随即将前两名被害人联系在一起,进行了分析:“之前的两名被害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死在自己车里,现场没有打斗痕迹,尸体上也没有发现挣扎的痕迹。女的死在自己家中,门窗没有被翘压进入的痕迹,排除了陌生人入室作案的可能。女人尸体上同样没有挣扎的痕迹。加上现在这名被害人,一共三个人。男的是个体老板,上一个女的是歌厅小姐,而这一个……”
李东生看了看手术台上的女尸,现在他勉强习惯了那副没有脸皮的惨容。他对郭淮的分析提出质疑:“这一个在上中专,刚满18岁。三名被害人的性别、身份、年纪都不相同,难道说凶手跟他们每个人都熟悉?那凶手的社交圈是不是有点儿太广了?”
李东生的话有道理,郭淮陷入思索。
李东生又说:“因为第二名被害人是歌厅小姐,我曾经怀疑凶手是在歌厅、迪吧这样的场所物色猎物。但是与那名小姐相识的人我们都排查过了,没有发现身份可疑的人。现在我们的外勤侦查员还在县里几家歌舞厅蹲点儿呢,没有任何消息。”
郭淮说:“或许,凶手是通过其他渠道来物色猎物的。”
“还能有什么渠道?这个县城屁大点儿地方,公共场所就那么几家。那个老板被发现时那玩意儿上套着避孕套。这个中专女学生吃了避孕药。那位歌厅小姐,我估计也是想干这方面的事情。换句话说,这三名被害人多少都跟性交易沾边。你说除了歌厅、迪吧这些地方,他们还能在什么地方跟凶手认识?”
郭淮忽然打断:“等等李队,你没有看出什么异常来吗?”
李东生一怔,想想自己说过的话,恍然。
“对呀。凶手怎么可能既跟男人又跟女人做那种事情?”他随即道,“会不会是两名凶手?一男一女?男的对付女人,女的对付男人?”
郭淮摇头,道:“根据现场发现的足迹鉴定,凶手是同一个人。身高170cm左右,体重130斤,年纪不到30岁。很有可能是男性。”
“很有可能是男性?”李东生对这个结论不太满意。
“凶手脚上穿41码的男士耐克旅游鞋,鞋印模糊。但是现场没有发现精斑,所以不能排除女性穿男鞋、伪装脚印的可能。”
“一个身高170cm,130斤的女性……”李东生想想,“如果是个女人,也够魁梧的。”
郭淮说:“不管凶手是男是女,他的相貌可能比较中性。这样便于化妆假扮成异性。”
“那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这个吗……或许,凶手已经把作案意图显示出来了?”
“哦?在哪里?”
“墙上的字。每一个案发现场,他都采用相同的手段撕掉被害人的脸皮,用被害人流出的血写上相同的英文单词。在个体老板轿车里,血字写在挡风玻璃上。在歌厅小姐的家里,血字写在地板上。在旅店,血字写在墙壁上……”
“那几个英文字母?”
“是。”
“是什么意义来着?”
“Finding face——找脸。”
“早恋?!”
“不,找——脸。寻找的‘找’,脸皮的‘脸’。”
“寻找脸皮?!”李东生费解。
他发现郭淮的眼睛瞅着女尸,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两个人同时望向那颗没有脸的人头。
寻找脸皮是对被害人而言的吗?
这种残忍的手段背后究竟隐藏着什么深意?
郭淮一连在局里和医院之间奔忙了两天,终于在周六抓着机会回家休息一晚。胡新月并没有埋怨男友,同为警察,她比谁都清楚这份工作的辛苦。她只是问郭淮案子有没有眉目。
郭淮摇摇头,神情歉意地看着女友。
胡新月说:“没关系。我给爸妈打个电话,等农历过年时再去吧。”
女友的善解人意感染了郭淮,他拿起女友的手在脸上亲密地蹭蹭。
胡新月睁着水灵灵的眼睛凝望他。郭淮把她抱起来时,她半推半就地说:“你都累瘦了,今晚好好歇歇吧。”
郭淮把女友轻飘飘的身体举高,学着宠物狗一样把头埋在她的发丝里,亲密地拱来拱去,痒得胡新月咯咯直笑。
“好啦,好啦,你这大坏蛋。”
自从两人确立了男女朋友关系,便搬出职工宿舍,另外租了一个单间公寓。虽然每月要多交600元,条件也比不上宿舍,但毕竟有了完全属于两人自己的独立空间。免得在职工宿舍时,两个人每天晚上要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地聚在一起,连声音都要降到最低。天不亮,就得赶在别人起床之前偷偷摸摸分手。郭淮忍不住感叹,本来好好的处对象,咋整得跟偷情一样?胡新月每每到这时就会调皮地唤他西门大官人。
今天晚上,郭淮多少有些心不在焉。胡新月像往常一样极尽温柔,可是他眼前总是甩不掉个没有脸的女人。
那女人很年轻,周岁才18,照片上看很清秀。面对这样的女孩,怎样凶残的人才能狠心把她的脸皮整张撕下来?
而这个凶残的人现在就住在这座平静的小县城里。
云雨之后,他坐在床上吸烟。
胡新月伸出手爱怜地抚着他的背。“怎么不睡?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没什么。可能是这两天太忙了吧,脑子有些乱。”郭淮不打算对女友实话实说。
“我听说那个案子了。”
“唔……”
“听说这里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恶性案件。局领导好像商量着请求上级公安局派有经验的探员下来协助。”
“是吗……”郭淮知道,胡新月天天跟在领导身边,消息来源确凿无疑。
他忽然冷笑道:“线索就那么多。上级派来的就有办法破案?”
胡新月发现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改口:“谁说不是,那些省市局的高级探员很多跟你还都是校友呢。”
女友的宽慰没有让他轻松多少,想到进入僵局的案情,他心头沉重,用力嘬一口烟。窗外夜色沉沉。
“你也不用着急。冷静下来想想,说不定就有解决办法呢?”
郭淮看着女友乐观天真的表情,在她屁股上轻轻拍了一巴掌。“你懂什么。那不是冷静不冷静的问题。”
“我能猜到你为什么发愁哦,大侦探。”
“你能猜到?”郭淮将信将疑。
“你是不是一直在寻找凶手猎取被害人的手段?”
郭淮着实一惊:“你对这件案子知道得很清楚吗?”
胡新月说:“局长准备呈给上级机关的案情分析报告就是我校对打印的。我知道的并不比你们少多少。”
郭淮点点头。他原以为女友会担惊受怕,看样子比他想象中平静得多。一根烟抽完,他用烟蒂又点着一根。
胡新月继续说:“其实我这几天也在想这个问题。李队长把歌厅迪吧都搜遍了,为什么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李队认为凶手隐藏得太深,我们的外勤太笨。”
“我倒不这样想。”
“哦?”
“说不定凶手并非在迪厅或者酒吧歌厅这样的公众场所物色猎物。”
这一点倒是跟郭淮的想法不谋而合。他问:“那你认为凶手还能通过什么渠道物色猎物?”
胡新月来了兴致,从床上坐起来。她稍显犹豫地说:“我只是猜测啊,不做准的。”
“你说说看。”
“我想会不会通过网络。如果是在网上联系,凶手当然要隐蔽得多。”
“网络……”郭淮眼前一亮,“对呀,我怎么没想到这个?凶手完全可以在交友网站结识被害人……”
胡新月到没有郭淮这么兴奋:“要想在网络里找出一个人可不太容易。”
郭淮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那倒也未必。三名被害人都是本地人。说明这个交友网站极有可能就是本地人建立的,交友圈子也就限于本地人。假如真是这样,网站规模一定不会很大。我倒是有一个想法——不妨打听一下本地最流行的交友网站,进去试试,说不定会有线索。”
胡新月想了想:“那好吧,我帮你。反正我现在还在假期里,有得是时间。”
从第二天开始,胡新月着手上网查找线索。她做事干练,没用两天时间就找到了三家本地人建立的交友网站。最大的一个网站居然有几百人在线。她给自己同时注册了一男一女两个身份。谁知道呢,也许凶手也是这样做的。
郭淮当然也不能闲着。想到市局下派的警官随时有可能到来,压力倍增,他不甘心就这样轻易举手认输,诚如女友所言,这人说不定跟自己还是校友呢。
他化妆成便衣,在三名死者的被害现场附近转悠,尽管这些地方他来过不止一次,他仍然希望能在某一个瞬间,获得意想不到的发现。
他尤其着重查验了发现第三名被害人的旅馆房间。
地面上的血迹已经变成干腐的褐色。地中央用粉笔描画着被害人尸体趴卧的姿态。墙壁上的英文字清晰可见。
他再次走进卫生间,端详着梳妆镜中自己的脸。恍惚间化作一位青春靓丽的少女……
他把所有的物证线索排列在脑海中,整理思路,尝试对犯罪现场重建——
那天傍晚,时间大约在9点种左右……
被害人邹丽萍正在卫生间里化妆。她刚刚洗完澡,衣服还没有来得及穿上,只有脚上穿着一双塑料拖鞋。卫生间的门被推开了。一个人悄然来到她身旁,以某种手法突然制服了她。他把她从卫生间里拖出,地面上留下拖移的痕迹,拖鞋掉下。他戴上事前准备好的胶皮手套。故意把电视音量调大,这样房间发生的响动不会被外面听见。女人还没有死,他把女人仰放在地。掐住她脖颈两侧的颈动脉。女人当时没有丝毫反抗——这一点令人生疑,也许她当时已经昏厥了。
直到确信女人已死,那人才松开手。掏出事前早已准备好的锋利的刀子,动手剥女人的脸皮。这个时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他终于把女人的整张脸皮撕下来,没有丢在案发现场,而是带在了身上。之后,他开始耐心地蘸着被害人脸上不断流出的血水,在墙壁上一笔一划地写字,直到把每一个字母都涂抹成相同均匀的红色,才心满意足。
郭淮目视着墙壁上已经褪变成褐色的英文血字,陷入长久的思索。
Finding Face
时隔多日,这两个印在白墙上的字依然触目惊心。
正因为有了这两个血字以及被害人被撕掉脸皮的手段,这起系列案件才凸显出凶残与诡异。
Finding Face
为什么偏偏是这两个字?
县公安局开分析会讨论案情时,绝大多数人,包括队长李东生在内,都认为凶手在刻意模仿欧美恐怖电影。这两个词本身可能并没有特别含义,只不过是凶手随便从英文字典里找出来,或者看了某部犯罪电影,受到了启发。
郭淮却坚持不同的看法。他质疑说,假如凶手只是为了增加恐怖气氛才在墙壁上写英文字,那他花费心思剥掉三名被害人的脸皮又该怎么解释?而且,英文字母书写得十分醒目工整,说明他是在有意强调这两个英文单词的重要性。
局长问那两个单词到底有什么重要?
郭淮说,那就是凶手杀人的动机。
Finding Face
他研究着墙壁上的血字。即使现在是白天,在这间屋子里待久了,仍然能够感受到莫名的寒意。似乎总有什么角落隐藏着一双阴冷的眼睛,悄悄打量着你,让你分不清那是死者的冤魂作祟,还是凶手残留的杀意。
他匆匆离开客房。旅店里冷冷清清,服务员都吓得辞职了,只剩下老板娘一个人畏缩在门口柜台里惶惶不安。她现在也是公安局备案的嫌疑人之一。
郭淮走出旅店,简陋的火车站里传来了列车进站的汽笛声。进站口里,衣着各异、大包小裹的旅客进进出出,形色匆忙。如果这里面有一个人正是凶手,那他就将永远消失掉了。
郭淮穿过马路,不知不觉放慢了脚步。他的目光落在马路对面的一个人身上。
那是一位容颜清秀精致的女子。白色的风衣凸显出她姣好的身材。她的引人注目不仅仅在于她出众的相貌,郭淮看见她手中捧着一大束白菊花。
这种只有葬礼上才能看到的东西,正被女子无动于衷地捧在手里。
她把菊花放在地上。接下来做的事更加匪夷所思——她从挎包里拿出一摞冥币,放在菊花旁边。掏出一盒火柴,点着,怔怔地瞅着纸钱在火焰中燃成灰烬。
路人纷纷侧目,投来各种奇怪的目光。女子只是旁若无人地瞅着火堆,直到面前的火焰熄灭,剩下一滩黑色的余烬,她才仰起脸向马路对面深望了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女子眼望的方向正是发生血案的旅店。
郭淮加紧脚步,追上女子。
女子略显惊慌地扭头瞧他,眼神中流露出小鹿般畏缩的表情。
郭淮自我介绍了身份。听说对方是警察,女子的神情稍显放松。
“请问你是邹丽萍的亲人吗?”邹丽萍就是旅店中被害的女中专生。
女子困惑地摇头。不知道是没有听明白郭淮的问话,还是表示否认。总之,她的举止透着某种说不出来的古怪。
郭淮觉得她眼前好像蒙着一层雾气,不像胡新月那样,眼睛是清亮亮的。
他邀请女子去街边一家茶社坐坐,女子没有拒绝。
他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透过窗户可以看见那家旅店。
女子双手捧起茶杯,一声不吭地嘬饮。她喝茶的姿态很优雅,显示出了良好的教养。这在普遍文化程度不高的小县城里实不多见。
“请问小姐怎么称呼?”郭淮试探着问。
“叶倩颖。”女子的普通话也很标准。
“你是外地人吗?”
“不是,我在这里长大。”女子终于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叶倩颖……”郭淮重复着她的名字,忍不住又问,“你真的不认识邹丽萍?”
“她是谁?”女子抬起杏核状的眼睛探寻地望着郭淮。
如果不计较那张略显呆板的五官,女子的长相相当漂亮,甚至超过了胡新月。面对这样一位罕见的美人,郭淮也难免脸红心跳。
他收拢住心猿意马的念头,用冷静的语调说:“你有听说过四天前刚刚发生的命案吧。邹丽萍就是那名被害人。”
叶倩颖发出低低的惊呼,呆板的脸上闪过一丝慌惧。
她低声说:“原来就是她。”
她的话让人捉摸不透。
郭淮问:“你认识这个人?”
叶倩颖摇摇头。
郭淮疑惑了。“那你刚才在街边烧纸是……”
“我是为了给死去的人祭奠。”
“可是你说,你不认识她啊。”
“但是我能切身感受到她的凄惨,却无能为力。”
“……”
见到郭淮不解,叶倩颖说:“说来你也许不相信,我能预感到她的死期。”
“什么?”
“千真万确。”
看着女孩坦诚的眼神,似乎不像是在说谎。可是她的话却又分明让人难以置信。
女子刚刚清澈的眼睛转瞬又变得迷蒙。她淡淡说:“你相不相信我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