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大脑中还有许多区域没有被利用,这意味着,人的进化是一件长远的事情,要完全达到进化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
——乌拉·贝克维斯兹(德国女演员)
在这儿没法摆放凯尔特十字,原因很简单,因为座位前面的小桌板太小。如果把纸牌摆成一个长方形的话,小桌板上最多只能放六张牌。当米歇尔闭上眼睛,吞咽着唾液,努力回忆着儿时的种种经历,来克服飞机起飞带来的不适时,她就想到,是否可以把纸牌摊放在波音727机舱后面的地毯上。但飞机在空中飞行还不到一刻钟,身着双排扣西装的商人、穿着舒适运动裤的旅游者和带着孩子的母亲们就开始纷纷上卫生间,把机舱里的过道给堵上了。如果在地毯上摆出凯尔特十字,那么她势必要向所有的人道歉,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回答种种门外汉的问题,面对某些人的兴趣或是忍受某些人的不理解。埃迪·法埃勒能做到这些。如果埃迪在身边的话,米歇尔也许有足够的勇气来尝试一下。但在某些日子里——而今天正是这样的一个日子——只要看到一张陌生人的面孔,米歇尔都会感到惶惶不安。
她握起拳头把桌面擦干净。边上坐着一个呼哧呼哧喘着粗气的胖男人。她就像没看见那人一样,她甚至没往舷窗外望一眼,去看朵朵白云下那无底的深渊。但为了不打乱能量的流动,她也没关上遮光板。她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小桌子上。两行各三张牌,没有地方可以摆放更多的纸牌。虽然因为情况特殊也可以摆放一个小的十字,但是米歇尔不喜欢小的摆放系统。小系统只能揭示小问题。如果开始提出的问题比较大,那就需要四张以上的纸牌,否则就会变得过于公式化。在公社的时候,面对所有重大的决定,她都把摆放凯尔特十字扩大到十三张牌,这个做法得到了大家的认可。但是在飞机上不可能想到什么临时的办法来做到这一点,即使她把座椅扶手、自己的大腿上以及两腿之间的一小块座椅都利用上的话,也不可能摆放十三张纸牌。她把摇摇晃晃的小桌板推上了又放下。她在想,如果有一副小一点的适合旅行的纸牌就好了。比如说像火柴盒大小的纸牌,用照相版印刷就可以了。只要稍有商业上的才能,也许这样的纸牌还会畅销,发明这种纸牌的人还会发财。可以在火车站、汽车站、轮船上、飞机场、免税品商店等地方推销这种纸牌。或者直接向航空公司供货!这样在登机的时候那些容易接受新事物的乘客除了报纸、水果和湿纸巾之外就可以拿到这样的纸牌。对于尚缺乏练习的人,空姐可以用介绍紧急情况下的行为须知一样优美的姿势展示摆放凯尔特十字的方法。米歇尔闭上眼睛,看到自己穿着一身蓝色的制服做着优美的动作。当空姐推着餐食和饮料的小车经过她边上的时候,她要了一杯咖啡。她旁边的胖男人要了两杯威士忌,并且一饮而尽。他看了米歇尔一眼,随后重又喘着粗气陷入半睡眠的状态。从他的嘴角流下来一丝口水。
想要了解未来的欲望在米歇尔的心里越来越强烈。就摆放一个小十字怎么样?她看了一下四周。大部分乘客在看书或读报。后面有一个空姐拿着一个垃圾袋在收集用过的塑料杯子。就在这时,米歇尔有了一个灵感。
她直了直身子,整理了一下头发,然后果断地把坐在她边上的乘客摇醒了。那个胖男人肥大的脑袋都快要靠在她的肩上了。她说想要用一下他的小桌,问他是否同意。胖男人惊愕地看着她,那丝口水颤抖着流到了下巴上,然后嘴里不知嘟囔了一句什么,不情愿地靠向了另一边。
米歇尔在确定胖男人已经睡着了之后,小心翼翼地把六张纸牌放到了他的小桌子上。她考虑了一会儿,又把一张牌放在了两个座椅中间的扶手上。她的眼睑扑闪了几下。该怎样来解说这个新的模式?
最左边的两张牌很明显是深层的,指的是过去。上面是男性原则,不,上面是女性原则,下面是父亲。接着一对牌是儿童和青年,然后是自我视角和他人视角、环境与自我、希望和愿望、未来身体和精神的发展。座椅扶手上那张孤零零的牌该怎么看呢?原本只可能是连接所有其他牌的要害所在,本人的现状,关联……出发点的问题。
好长时间里米歇尔把余下的纸牌放在自己的大腿上。她使劲往后仰着把身子紧紧靠在椅背上,注视着眼前的纸牌摆放阵式,就像一个艺术家后退几步观赏自己的画作一样。摆放的阵式不错。但能否达到目的?米歇尔决定,为了检测一下这种摆放模式的功效,首先来询问一下波音727的命运。
除了最右边的那张牌有点麻烦,结果总体来说是可以让人放心的。飞机是由波音公司设计和制造的,制造过程中严格遵守飞机制造行业所有的规定,投入了最高超的工程技术。飞机已经安全飞行了很多小时,还能继续安全飞行很多小时。中间的牌,可以说是飞机驾驶员,就放在座椅中间的扶手上,是一切的主宰。对于一次飞越大西洋的航行,不可能有比这更好的预测了。最右边那张牌的麻烦最多只是说明飞机在很远的将来需要做一次小小的检修,也许是飞机某个不太重要的部位有个螺丝松了。也许是飞机的外壳上……或者更有可能的是机舱内装修方面的问题。比如哪个座椅的靠背坏了。米歇尔在头脑里通知所有乘客,没有任何理由需要担惊受怕。她看了一下四周。大部分乘客都睡着了或者把身子埋在报纸后面。
接着,她重新把纸牌摆放好,这次要问的是海伦的情况。为此她特地把那张吊着的男人的牌放了进去,但那张牌却没有再出现。这次的结果也很不错。海伦·格立泽的天资非常好,很年轻的时候就养成了她那种矛盾的双重性格。在丑角和魔鬼之间,她一副伤人的玩世不恭的样子,戴着假面具向外张望着。强硬、冷漠、果断。大部分男人不知为什么不但对这样的性格不厌恶,反而会觉得很有吸引力。
米歇尔开始寻找一个有着阿拉伯血统的新的人生伴侣,但没找到。她不由松了口气。并不是她不希望海伦能够得到卡尔这样一位男友,而是因为这一结合的前景会不太妙。米歇尔很强烈地感觉到了这一点。放在座椅扶手上的还是那张大祭司的牌。往右米歇尔都不敢看一眼:那里所有的六张牌都放倒了。
胖男人喘着粗气醒了过来,看了一眼他面前小桌板上放着的乱七八糟的纸牌,又睡了过去。现在米歇尔开始摆放纸牌来测算自己的命运,接着是埃德加·法埃勒,然后是她的母亲、她已过世的父亲。再接着是沙隆、吉米、雅尼斯。最后,当客机已经飞临大西洋上空的时候,她又测算了一下理查德·尼克松的命运。所有结果都异常地准确,比凯尔特十字通常能够预告的还要准确。米歇尔不禁欣喜若狂,差一点又一次把邻座的胖子摇醒。她需要有人说话。她想象着媒体代表纷纷前来,她接受他们的采访。美国的专业刊物争先恐后地来约她。一个黑眼睛的年轻男人,褐色的头发轻轻搭在前额上,戴着一副无框的眼镜,一台录音机的皮带挎在他肌肉发达的肩膀上,脸上满是悲伤的怜悯之情。就像米歇尔已经接受过的其他采访一样,他的第一个问题也是关于给她的生活打下深深烙印的那些沉重的苦难,在撒哈拉经受的苦难。但米歇尔闭着眼睛摇着头告诉对方,她现在不想也不能讲述这些。虽然已经过去那么长时间。那份苦难实在过于沉重。
“那好,范德比尔特小姐,我再提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对于我们的读者来说也许是最为激动人心的。您是怎么——或者换一种表达——您在什么状况下才发现了这个六位系统?现在这个系统在西方世界的大部分圈内人士那里已经替代了在解说一致性方面存在明显缺陷的凯尔特十字。”
她想了很长时间。看着座椅上方的通风孔,她最后纠正了一下那个可爱的年轻男人说的话。虽然现在大家都把这个系统叫作六位系统,但实际上应该是叫727系统。虽然有许多人也说这是范德比尔特系统,或者简称为“范氏系统”。但她作为发明这个系统的人更愿意使用727这个名称,因为这才是系统原本的名称。虽然纸牌的摆放从根本上来说是六加一加六。但是考虑到飞机是发现这个系统的所在地,再考虑到飞机在空中的高度这个具有象征性的事实,也就是说有一种更高的能量在起作用,所以我们在这个摆放阵式的数字上各加一,所以应该是七加二加七,727……米歇尔突然想到,616在埃弗拉艾密法典上也是动物的名字,不禁出了一身冷汗。在圣经上错误地写成了666,但在更老的手稿和羊皮纸的记录上都可以找到最初的数字,后来只是为了欺骗那些无知的人而被统治者改成了相对无害的六。一派谎言。这次又是神的力量,只要我们对这类现象多一份坦诚,神自然会从最深处循道而来,告诉我们真相。米歇尔还纠缠在记者提出的第一个问题之中,而空姐已经在分发主餐食品了。
令人厌恶的塑料盒子,用塑料裹着,放在塑料的盘子上。胖男人在吃饭的时候说了一番尘世间的评论,米歇尔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几分钟后胖子又睡着了。米歇尔发现她的座椅下面靠右有一颗螺丝松了。她笑了。她丝毫没有感到吃惊。
她看着太阳向周边伸展开来的八条闪烁着金色和红色光芒的手臂。后来,她主动向胖子表示可以免费为他摆放纸牌。这时他已经醒过来好一阵子,丝毫没有改变他半躺着的姿势,眯缝着眼睛看着两张小桌子上纸牌摆放的阵形。
“这是什么?”他咕哝着问了一句。米歇尔平静地告诉他,纸牌的阵形表示了一个人的未来。胖子马上挥了挥手表示不要。
“我能理解,”米歇尔说道,“大部分人都害怕了解自己的命运。他们担心无法面对命运,因为命运对他们来说过于沉重。”
“什么?”
“生命,”米歇尔说,“一个人的过去和未来,二者之间的关联。”
“您对我的未来感兴趣?这样看来您的兴致比我的还大。”
胖子的最后一句话在米歇尔看来十分模糊费解。她没有马上明白他的意思。胖男人继续说道:“我的未来我已经知道了。您不必告诉我。我的未来如同我的过去一样,而我的过去是一堆臭屎。您看到了吗?”他把衬衣领子拉了下来,露出了脖子上和上身一片细细的伤痕。
“您是去度假的吗?”米歇尔小心地问道。
“度假!我是不是可以告诉您,在那帮白痴那里我都经历了一些什么?”尽管米歇尔摇了摇头表示不要,他还是开始讲起了他在非洲的故事。米歇尔尽力控制着自己的面部表情。他的描述开始时还算过得去,部分还有点好笑,但很快就变得令人反感,甚至可以说是违法的。只是出于良好的教养她才没敢一再打断他的滔滔不绝。
“那是最便宜的房间。”他说着,详细描述了他的房间、他住的酒店、堵塞的厕所、糟糕的饭菜、沙滩度假、气候和在酒吧度过的夜晚。很多夜晚,很多酒吧。而这一切都出于同一原因,一个米歇尔无法理解的原因,那就是酒吧里的女人。但这都无所谓啦,他自己说的。他是来自衣阿华州的汽车机械师。他的祖先来自波兰,波兰,是的,他是一个正派的男人,凭良心讲,正派是他的第二个名字。他挣钱不多,而这回是他第一次度假,肯定也是最后一次在这个可怕的欧洲度假。
“非洲。”米歇尔说。
“非洲,”胖子说,“二者也没多大区别。”可能是误解了。一个男人为什么跑到这里来?因为有人告诉他,这里——他指了指飞机的地板——新老两个世界汇集在一起。女人很漂亮,习俗不那么严格,节日庆典又非同寻常。而最重要的是,就像那个奥地利心理医生所正确揭示的那样,他用了一个以什么“主义”结尾的词,米歇尔还从来没有听到过。她想问,但又有点犹豫。当胖子说出下一个句子的时候,她又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胖子从“主义”马上转换到了另一个论断,说什么这里根本没有什么不好说的事情。整个就是一场无聊的骗局!胖子狠劲拍了一下桌子。
十三张牌同时飞了起来,就像一窝被惊飞的小鸟。米歇尔马上去抓纸牌,接着才想起张开双手去抓住一个稳固的支撑点。当她的身子还在座位上来回滑动的时候,飞机猛地颠簸了起来,她立时吓得面如土色,这倒不是因为飞机的颠簸,她本来对飞机完好的性能是坚信不疑的,而是因为发现自己一下子用双臂抱住了那个肥胖的满头大汗的男人,拼命地尖叫着。
“飞机遇到了坑坑洼洼的地方,”扩音器里传来机长的声音,听上去好像喝醉了,“我们的飞机正穿过一大片舞场。”
“跳舞。”胖子说道,他的口气就好像根本没有发现一个极有魅力的年轻女人正吊在他的脖子上,把他当成了能够解救自己的最后靠山。他帮米歇尔把纸牌捡了起来。她向胖子道了歉。他继续讲他的故事,声音里听不出有任何的变化。很多很多钱,他说,他在那里挥霍了很多很多钱,即使是酒吧里的非洲女人,即使是年龄最小的女人,即使是皮肤最黑的女人……他觉得她明白,他想说的是什么。难忍的臭气、害虫、炎热。最大的问题还是钱。比一个女人更贵的什么?米歇尔不知道。两个女人,没错。可是接着出现了一个意外情况,突然之间。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把一张餐巾纸蒙在嘴上,看着咳出来的一口深黄色的浓痰,就像一个小孩看着他的玩具一样。
“我很喜欢听您讲故事。”米歇尔说,虽然她到现在也不能肯定,胖子讲的究竟是什么。但这个男人摆弄那口浓痰的样子比他之前讲的所有事情都要令人恶心得多。
他抬起身来,弄出了很大的响声。他把手巾纸塞到两个座椅中间的夹缝里,还用手掌往里使劲按了按。
不管怎么说,他继续讲道,接着突然有一个男人向他走来。那人看上去有点像当地人,或者是一半一半吧。但那人穿的衣服非常奇怪,有点像小丑。那人请胖子陪着一起去他的房子。
“不,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胖子叫了起来,把脑袋凑到米歇尔茫然不解的脸前。
实际上那个男人只是在找一个翻译。为了这个目的他在躺在沙滩上的人群中转悠了半天,询问谁会波兰语。虽然胖子不是真的会波兰语,但他还是回应了那个男人。不管怎么说他的祖父母会。作为后代,还在孩提时代,这里可以就语言和语言天赋说上一大通。不管怎么说他有很快掌握实际技能的才能,就像他的所有家人一样……现在他思路有点乱,不知该如何往下讲了。
“那个男人,”米歇尔说,“那个男人和他的房子。”
没错,那个男人和他的房子。还有他穿的那条玫瑰色的百慕大裤子。他们去了他住的那套房子。在屋子中间放着一台机器。一台闪着银光的机器。他虽然不懂波兰语,但马上就认出来这是一台蒸馏咖啡机。咖啡机很大,是食堂或者酒吧使用的那种。上面有波兰文的说明。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但一定很贵。接着发生的情况就有点匪夷所思了。
匪夷所思这个词让米歇尔一下子紧张了起来。她试着把身体斜过来,把一条腿架在另一条腿上,但即便把小桌板翻起来也不大可能做到。胖子站了起来,因为他还以为她要上卫生间。他们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搞清楚原来是一场误会。
“然后,”胖子说,“他突然一下子走了。”说的是那个男人,他只是想知道自己房间里的那台机器是什么东西。然后他一声不吱就离开了平顶别墅,急急忙忙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故事就这样结束了。
“真的很古怪!”米歇尔失望地叫道。她不明白为什么胖子要把这一切告诉她。
他沉默了一会儿,接着笑了起来。
“现在您当然想知道,接着我都干了些什么。”他说。米歇尔本来还想再考虑一下自己是否想知道这一切,但此时感觉到了一种精神上的麻木。她睁大了眼睛点了点头。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个凡人。”胖子说。如果这不是命运的暗示还能是什么。他接着回到了沙滩上,从他躺着的地方可以看到那栋房子。别墅的大门一直开着。到了晚上那个男人也没回来。他随即租了一辆手推车,把屋里那台咖啡机运走了。这么做是否有失道德,且不去管他了。不管怎么样,他用机器换了钱。八十美元,顶多是咖啡机价值的十分之一。但那是他在非洲的最后一天,她懂的。然后他拿了钱去了港区,狠狠地玩了一把。两个黑种女人和一个白种女人。
米歇尔说对不起。他重复说了一遍:两个非常棒的黑种女人和一个白种女人。那个白种女人只是摆摆样子的。但他请米歇尔原谅,他说他作为男人无法违背自己的偏好。对他来说黑色就像煤球,黑种女人就像地狱。没有黑种女人他宁可不要。然后,长话短说,故事的尾声,她们想要杀了他。他又一次把衬衣领子拉了下来,用大拇指指着咽喉的地方。
他在一个街旁的排水沟里醒了过来,没有行李,没有钱,没有衣服、护照和机票。接着他在美国大使馆待了半天。这就是他的过去。他的将来肯定也会是这样,因为她们都是这个德性。女人们,改不了的。这是他倒霉的地方。他的整个生命。即便不看纸牌他也知道他的生活会非常不幸。
他喘着粗气,又一次剧烈地咳嗽着。他带着审视的眼光看着米歇尔被沙漠的烈日晒成深褐色甚至有点发黑的皮肤,突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很让人不舒服,很令人讨厌。米歇尔看到过他这个年龄的男人,体重超重,头发脱落,生活带来的自然结果。他的笑同时还带着那么一点奇特的童真和纯净。米歇尔估计,他并没有意识到他的脸部表情,或者至少说他那张肿胀的衰老的脸,和他像年轻人一样的企图之间有多么不协调。
但是她没有躲开他的目光。相反,她紧紧地盯着他的眼睛。就像一台高精度的测试仪器,记录下了他脸部表情的所有变化,从满脸微笑到僵硬直至不安地微微抽搐,最后是微笑完全消失。她观察到,这个大个子的肥胖男人如何转过身去,在她的自信面前变得不知所措。接着他又转过身来,试着再一次露出那种做作的微笑。整个过程,这个让人一眼就能看穿的男人以及他那追逐肉欲的拙劣表现,不禁让米歇尔想起她小时候有过的一只可爱的哈巴狗。那时候她的金丝雀死了。她在圣诞树下找到了这只哈巴狗(嘴角淌着哈喇子,肚子上系着一条蓝色的饰带,淡褐色的牵狗皮带)。米歇尔知道,胖子的亲昵举动在飞机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肯定还会继续,就像太阳每天都会下山一样。她现在更倾向于不是带着成见地去回应胖子的举动,而是带着一份惊人的真挚。她的结婚礼物是一个日光浴室。她的婚姻十分长久和美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