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稣说:“或许人们以为我是为给世界带来和平而来的。他们不知道我为世界带来了纷争:火焰、刀剑、战争。一间屋子会有五个人:三个人对抗两个人,两个人对抗三个人,父亲对抗儿子,儿子对抗父亲。他们会是孤独的。”
——《多马福音》
“二十二岁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他沾满血迹的衣服可以毫无悬念地指证他的犯罪行为。天哪,他沾满血迹的衣服……毫无悬念……你们的文字水平真的还需要多下点工夫。不管怎么样,据说身上沾满血迹的案犯开着一辆偷来的丰田车驶进了公社,这个由外国不务正业的人组成的公社多年来被泼了不少脏水……不,文章里也没有多少信息。证据相当确凿,部分招供……可能会判处死刑……瞧,他身上带着武器,一把毛瑟枪,子弹与墙上的洞完全吻合……洞,这算什么表达?嘿,我的同事身上有个洞!不管怎样,据说在枪上找到了他的指纹。如果我是你的话,没必要担那么多的心。”海伦放下报纸,看着坐在对面沙发上的男人。他的西服上到处是血迹和脏污,他高架着两条腿,头上是新扎的绷带,右手的包扎又变成了红色。他的旁边是一个冰袋。
他呻吟着。
“哦,还有,我今天往家里打了电话。我母亲的一位朋友懂一点医学,他说,只要那把刀是顺着扎进你的手,没有刺破其他地方,就不会有什么大碍。只是要小心,不要感染了。不过我还是想再提一次看医生的事。”
“念下去。”
“伤口痛是你的事情。但是我不想惹麻烦,不想我的别墅里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男人得败血症而丧命。二十二岁的杀人凶手,刚才还说是嫌疑人,最后在宣判的时候痛苦地流下了悔过的眼泪,然而在押送犯人去刑场的路上,由于一起确凿的交通事故,犯人得以逃跑……确凿的交通事故,我的天哪,要不就是我的法语出了问题,要不就是这帮人疯了。不管怎样,这里没有任何关于失忆的内容。那也是在星期二。不,对不起。名字挺漂亮的,很适合你:阿玛窦·阿玛窦。”
“你估计我多大年龄?”
“三十,我估摸着,但不可能是二十二岁。尽管如此我想再问你一遍:为什么你没有告诉那个家伙你失忆了?”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手被人用拆信刀扎在写字台上,要是我的话,肯定会说出一些事情来。”
“我的感觉是:我知道的事情他没有不知道的。他只是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如果我说了的话,他会怎样对付我?”
“但是你可以说出那四个穿白色长袍的男人,还有那个骑摩托车的。最让我奇怪的是,他们怎么会就这么把你放了。”
“也许他觉得,只有我才能把这件事重新办好?还有,我的家人在他手上。”
“现在你家人的处境可不妙了,因为你不可能把事情重新处理好。矿井、蔡特罗伊斯、阿狄尔·巴斯尔,你对所有这一切一无所知。你不愿找警察。干等着也不是办法。按我的想法你现在最好去看医生,找人看看失忆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觉得我说的理由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没有。不过向一个局外人咨询一下也许会有帮助。我有钱。我就是为你感到担心。”
他长时间若有所思地看着海伦,然后说:“矿井。你把地图给我看一下。”
海伦把地图给了他,站起身来,给咖啡壶加满了水。“不可能的,”她说,“如果是矿山的话,那个骑摩托车的人怎么可能带着进了沙漠?”
“也许带走的是购买合同。”
“黑市之王和购买合同?”
“但也许我是矿山工程师,矿井是我开发的。”
“这有什么区别吗?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胡言乱语。那家伙当时具体是怎么说的?然后我可以失而复得?然后它重新属于我?”
“然后这是我的。七十二个小时,然后这重新又属于我。”
“你们一直在说法语吗?”
“这里灰色的是什么?”
“花岗石。”
“那绿色的呢?”
“碳酸盐。”
“可以派什么用处?是不是那种发光的颜色?”
“是肥料。但那是在好几百公里开外啊。碳酸盐是胡说八道,花岗石是胡说八道,所有这一切都是胡说八道。”
“那这里画了圈里面打了钩的是什么地方?”
“是我们这里。”
“好。那这里呢?还有这里,这里,这里。”
“这些都是农田。”
“或许这只是一个很小的矿井,在地图上没有标出来。”
“Mine这个词的第四个意思是什么,能不能再说一遍?”海伦说,“你刚才不是说,你记得这个词有四个意思?”
“脸部表情。”
“我还是只数到三个。”
“脸部表情,矿井,地雷,还有笔芯。”
“法语里是这样的,对吧?La mine?这我原来不知道。”海伦沉思着说道,“我无法想象,花那么大的工夫,又是绑架,又是杀人的,仅仅是为了一支笔芯。就算这支笔芯是金子做的也不至于那样。”
“金的笔芯会值多少钱呢?”
“也许几百美元,或者一百也不到,我不知道。这还不如一枚结婚戒指值钱。你不是说,那家伙非常有钱吗?地雷应该是最有可能的。但据我所知地雷也不值什么钱。轰的一声爆炸,就完了。”
“但如果是什么更大的东西呢?真正的武器技术?”
“我的意见你知道。先是医生,再是巴斯尔。因为,你可以给我讲那么多的矿井和地雷,但最具体的,是别墅里的那家伙。”
“那这里呢?瞧,这个小黑框,里面有一个红点的。这是铀矿。”
“这有几乎一指长呢。”海伦用食指指着地图,那段距离有三千公里长,“那都进了刚果很长一段了。”
他想了很长时间,接着问道,眼睛却没有看着海伦:“这张地图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为什么你带着这么一张标有矿藏的地图?”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地图,”海伦说着,把地图掉了个个儿,“地图背面我还没看过。你为什么这样看着我?现在你觉得我都可疑?”
“对不起,不过我还得问一句。化妆品?”
“是。”
“你是代理?”
“Larouche是美国第二大化妆品制造商,我的任务是在这里……”
“在下船的时候偏偏是你的样品箱子掉到了水里?”
“一个小男孩把箱子从我手里抢了过去。”
“你没有其他东西……我是说……可以……”
“可以证明自己的身份?天哪。备用的样品箱要过几天才到。”
“我知道,我不应该……”
“不要再说这些了。还是给我解释一下,小香肠是什么意思。两根可怜的小香肠。”
“我的同伙和我。蔡特罗伊斯。”
“这正是我的问题。你怎么就那样肯定这是你的同伙?你敌人的敌人就一定是你的朋友?”
“不是有点道理吗。”
“就算他是你的朋友:事实是,他开走了摩托车,而把你扔在了仓库。这可以意味着一段友谊的结束,对不对?”
“一切都有可能。”
“正确。没有一件事情是理所当然的。也许蔡特罗伊斯也是那四个男人的同伙,却又欺骗了他们。或许他是你的朋友,却把你的脑袋给打破了,而胖子只是为了这事才对着第四个人怒吼?”
“现在你有点儿想得太远了。”
“或许根本就没有蔡特罗伊斯这个人。三个男人编造出了这个人,为的是他们自己想独吞什么东西。”
“但他们看上去不是这样的……我听到他们说话了,那时候第四个人还没到呢。他们显得束手无策,看上去都傻乎乎的。”
“好吧。如果我们假设,他们当时束手无策,他们是几个傻乎乎的人,束手无策的境况和傻乎乎的本性致使其中一个人说出了真相。这样的话,你从‘蔡特罗伊斯带着东西进了沙漠’这句话里可以得出的结论也只不过是:第一,有蔡特罗伊斯这么一个人。第二,他带着什么东西进了沙漠。这一切是否跟你和阿狄尔·巴斯尔的矿井有关,鬼知道。”
“‘要是他把矿井摧毁了’。”
“是。但是你听到的是:如果他安装了无线电干扰的话。但就算是这样:在一个有着一百万居民的城市,再加上还有五百万人住在贫民窟里,你上哪儿去找到这个蔡特罗伊斯啊?你看过这儿的电话簿没有?我都怀疑,他们这儿有没有户籍登记之类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