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一天我必须要下定决心,否则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会崩溃,再也动弹不得。老师制定出的扭曲规则会将我杀死。于是,我和青合作了。我知道这件事伴随着危险。在教学楼后面对北山和三田做那种事的人显然不是我,而是青。我知道,接受青就意味着进入随时会因癫狂而施暴的状态。
北山和三田在事发后第三天回来上学了,四肢和脸上都缠着绷带。大家问他们的伤是怎么来的,他们没有提到我。我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们被人封了口,还是出于自尊心而商量好决定保密。
“你对那两个人做的事,正是你内心真正渴望的。”青嘲讽地说道。
青是我制造出的幻觉,我能理解他这句话的意思。可是,对于此前从未伤害过任何人的我来说,那不是我干的,而是青——这种想法让我更容易接受。
除了青,我在学校里几乎没有可以说话的对象了。他并不总是在我身边,大部分时间都不见踪影,即使我四下搜寻也找不到他。可每当我专注于学习,或者在休息时间因无人交谈而感到寂寞时,他就会忽然出现于黑暗之中,无声无息地站到我身边。
了解青之后,我发现他是个残忍的家伙,会说许多脏话。我不喜欢这样。可是,他知道的事全都是我所知道的,再怎么讨厌他,他都是我。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教学楼旁有一间饲养动物的小屋,里面住着兔子和短腿鸡。小屋的侧面镶着铁丝网,可以从外头窥探它们的生活。小屋旁边还有一块圈着铁丝网的空地,供它们活动。
有一天,我怔怔地站在小屋前时,闻到了一股动物特有的气味,不知是兔子的还是短腿鸡的。我并不讨厌那种气味。兔子和短腿鸡将湿润的空气吸入体内,经由小小的肺和鼻子呼出来,我再吸进去,便有一种与它们分享了相同空气的感受。每年都是由四年级学生照料这些动物,给它们喂食、打扫小屋。去年上四年级时,就是由我们负责这些工作的。
“在它们的额头中心钉上钉子,挂在教室的墙上,一定很好玩。”青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的身边,看着在小屋中并排熟睡的兔子说道。他的声音依旧稚嫩,这番话却让我惶惑不安。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我厉声质问道。
他转过头来看着我,眯起那只睁着的眼睛。“因为它们太臭了。”接着,他一边想象,一边向我描述:不光兔子,还有短腿鸡——划开鸡的肚子,取出内脏,用图钉扎遍它们的全身,再用针剜掉眼睛……
我感到一阵恶心,于是把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不过,他虽有这种想法,却并没有付诸行动,因为他只是我的幻觉。在我还能控制好自己的时候,就不会出现上次在教学楼后面发生的那种事。
这个学期的最后一天终于到来了。在结业式上,全校同学在体育馆集合,听校长讲话。结业式结束、回到教室后,我们还要进行大扫除,听班主任讲话。
大扫除时,我负责打扫教室,需要先把桌子搬到后面、清理前面,再把桌子搬回去,用抹布擦拭后面的地板。就在搬动桌子的时候,我被人绊了一脚,狠狠地摔在地上。
我撞在倒下的桌子上,眼前出现了一双鞋子。鞋子边缘醒目的地方用油性笔写着二宫的名字。
“啊,对不起。”二宫说着笑了起来,“我不是故意的,真的。”
我不知道二宫的话是真是假,但看到她和周围的人都露出愉快的表情,我不由得想她是故意绊倒我的。可要真追究下去,我大概会因为不相信她而又被大家当成坏孩子吧?
二宫笑嘻嘻地看着摔倒的我,笑声听起来是那么刺耳。平时我被大家嘲笑或嫌恶的时候,坐在一旁的她也会站在他们那边。可是,我内心深处总认为她不会指着我哈哈大笑,也祈祷着不要有这么一天。
下个学期,我的生活依旧会是这样吗?羽田老师给我们发联络簿的时候,我陷入了沉思。
联络簿上的成绩不算坏。我想当然地以为羽田老师会在这上面使坏,结果却令我感到意外。他或许是想到,如果联络簿上的成绩格外糟糕,妈妈一定会觉得奇怪而起疑心吧。联络簿上还有一栏,是老师用来给学生写短评的。我的联络簿上用圆珠笔这样写道:“学习认真,十分难得。”
看到这句话时,一股没来由的冲动向我袭来。我想把联络簿撕碎,揉成一团扔进火里。这时,我眼球与大脑相连的地方疼了起来,仿佛有不知是愤怒还是悲伤的异物沸腾着,像心脏那样跳动起来。为了不被人发现,我努力地端坐在椅子上。哪怕是想要哭泣或呐喊的时候,为了不引起羽田老师的注意,我也会安静地坐着。这是我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习惯。
“下定决心杀死他了吗?”
青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身边。我轻轻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