せき―にん〔責任〕①出于某种立场而必须履行的义务。“身为领导的~。”“履行~。”②对自己做出的事承担后果,尤其指承担由失败或损失所导致的后果。“承担吃掉乌龟的~。”③根据法律规定接受一定的制裁或承受利益上的损失。
久远在餐厅后门被抓——其实被抓才是真正目的——是在大约五分钟前。
他装出一副刚从餐厅后门出来的模样,故意出现在追踪者的车旁。
“就在那里!”从车里冲出三个人将久远包围,“你小子干的好事!”他们步步紧逼,直到久远跟前。
久远自然没有反抗。他假装根本没想到对方会追来,满脸惊慌,其实被追上才是计划之中的事。打电话警告大桑“小心除虫公司”的正是久远他们,目的是引大桑一伙人来这家餐厅。
久远表现出惊慌失措的模样,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内容回答。他说自己只不过是奉命行事,才从公寓里将那东西偷出来送到这家餐厅,而命令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火尻。至于动机,久远“揣测”可能因为火尻负债压力过大,转而憎恨起债主大桑来。
“负债压力?我们可从没打算逼他还钱。”大桑面无表情地说道。
“可能他咽不下这口气吧。仇恨就是这样。”久远说道,“他好像说过打算吃了那只乌龟泄恨。”
虽然只是那么一瞬间,大桑那张没有表情、对什么都无所谓、极具宽松的一代特征的脸突然变了。“乌龟?”他瞪大眼睛看着久远,如果眼皮上有牙,甚至可能将人咬碎,令久远畏惧不已。“你是说我……”
“公寓里的那只乌龟。”
待久远反应过来,胸口已经被狠狠抓住。不知大桑那纤细的身体里哪来的力量,他一把揪起久远,这让久远几乎喘不过气。久远只得晃动身体,双手拼命去抓大桑的手,试图将其掰开。
大桑的力量之大,几乎要令久远窒息。久远勉强寻找着发声的机会,好不容易才说出了一句:“我只是被逼的。”大桑当然不会因此而松手。“我刚把乌龟送到这家餐厅,你们再不赶紧去,恐怕它就要被吃掉了。我听说是要剖开了煮着吃呢。”久远拼命地挤出如游丝般的声音说道。
大桑手上的力量终于弱了一些。久远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反复晃动着身体。他觉得此时的自己就像一只甩着湿淋淋的身体、水花四溅的大型犬。终于,他挣脱了束缚,撒开腿就跑了。
久远能感觉到有人追了上来,从脚步声判断,追在身后的应该只有一两个人,大概大桑他们觉得此时还是应该以餐厅里的事为重。
久远转过墙角,绕到大楼背后,冲上一条狭窄的马路,发现印有除虫公司广告的面包车就停在那里,于是迅速绕到副驾驶一侧上车。“刚刚好。”他说道。
雪子有些不悦,嘀咕道:“可能稍微有点晚了。”说罢发动车子,“怎么样,顺利吗?”
“现在应该在餐厅里闹翻天了吧。”
“他很生气?”
“奶奶的遗物被吃了,任谁都得发火。”
车驶上大路,连续几个右转,又回到了久远方才碰到大桑等人的位置附近。雪子将车停在路边,从车里可以看见餐厅招牌。
雪子操作着导航仪的液晶屏幕,手指快速敲击着。“这个距离应该能收到信号。”
“有画面啦!”久远喊道。
餐厅的实时情况通过无线讯号在导航仪的屏幕上显示出来。摄像头藏在成濑的衣领附近,可以说屏幕上显示的就是成濑看到的。
“拍的是哪里啊?”
“跟我当初去店里吃饭时看到的不大一样……”雪子一会儿后仰一会儿又凑近屏幕反复确认着,“我看应该是厨房。”
“是嘛。”久远点头。他也能大致猜出事情的发展情况。在餐厅里看到桌上的菜肴后,大桑必定怒不可遏,至于他究竟愤怒到何等程度、有没有完全爆发出来不得而知,但肯定是抓住火尻不放了。火尻当然一头雾水,拼命辩解,试图“洗清冤屈”。为了查明真相,大桑等人决定去找厨师问话,成濑和火尻也被带了过去,现在众人来到了厨房。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一个男人倒在厨房的地板上。
“这就是大厨吧。”雪子说,“他自杀了?”
“他被迫烹饪了火尻不计后果拿去的乌龟,悔恨没能拒绝这件事,最后服毒自杀了。”
“当然也只是表面上而已。”
“还不是怕如果不这样,到时候大桑除了火尻之外连做菜的也不放过,绑架软禁、暴力毒打,最后再杀人泄恨,所以让他先自杀还……”
“算是上策。这样一来,大桑的怒火就毫无保留地全撒在火尻头上了。”
“这厨师就是……那个……牛山女士的未婚夫?”
“是,他是这家餐厅的大厨。”
正因如此,成濑才想出这一招。
屏幕上的火尻正拼命地摆手大喊:“绝对不是我干的!我为什么非得吃乌龟肉?而且刚才那玩意到底是不是乌龟还……”
这时一个西服男走上前来,将一样东西递到大桑面前道:“请看这个。”那是一块龟壳。西服男双手合拢将其捧在掌心,好似捧着一件圣物。大桑没有接过,只是静静看着,最后抹起了眼泪。
“是个好人啊,可以为了乌龟哭成那样。”久远道。
“那块龟壳……”
“当然是别的乌龟的。我找了一只已经死掉的乌龟。”
“通过田中?”
“他啊,真是什么都卖。我还拜托他把龟壳加工一下,仿造得一模一样。”久远说着又回头看向后排,问道,“对了,那只正牌龟呢?”
“刚才不是你自己放进哪个包里去了吗?”
久远转身抽出一个包拉开拉链,从中取出一只乌龟。“嘿,里面太挤了,不好意思。”久远在公寓楼里假扮驱虫工时,趁着烟雾弥漫的工夫将乌龟从水池里偷出,顶在头上,再盖上头盔藏好。“这块龟壳的特征挺明显的。”
“你如何让田中知道龟壳上的纹路长什么样?哦,上次去赌场的时候你拍照了?”
“他们不让拍照,所以我就凭记忆画了出来。”
“记忆?久远,你很擅长画画吗?”
“我擅长画动物。”
画面中的火尻诚惶诚恐,不知所措。他大概是太害怕大桑了吧,像个孩子一样哭个没完。
这时,此前负责上菜的服务员走上前来,满脸严肃地向大桑解释,极力证明主厨是如何被火尻强行逼迫、又是如何备受煎熬乃至自尽的。
“这个人是谁?”久远向雪子询问起这名男子的情况,他肯定也是为了完成复仇计划被召集来的。
“好像是酒店里负责预订房间的那个吧?他的女朋友以前跟牛山女士在同一家公司工作过。”
“大家还真是配合啊。”
“每个人都拼尽全力了,这仇此时不报更待何时?”
火尻歇斯底里地大喊道:“没有证据!”这声音连久远和雪子在车里都听得真真切切。“全都是这些家伙在陷害我!”他指着摄像头说道。摄像头装在成濑的衣服上,因此看不到成濑此刻的表情。“你们根本没有证据!”
“这证据嘛,还真就有。”久远低语,说完还发出一阵嗤笑。
“证据是怎么弄到的?”
“的确费了一番功夫。成濑哥下个命令倒是简单,我就得专程跑去东京找到跟火尻合作的编辑,借他的手机用了一用。”
“你偷来的?”
“只是暂时借用而已。”久远用那部手机给火尻打电话,以文章不好写为由找他商议。
屏幕上的服务员拿出一支数码录音笔。“证据就在这里。”他说道。火尻一脸迷茫不知那是何物,大桑则示意放出来听。
被录下来的是火尻与另一个人的对话。那个人其实是久远,但经过加工编辑之后,听上去就成了主厨和火尻的对话。
“这种不道德的事我做不出来,而且我们这里本来就不让自带食材。”可以听见主厨正竭力解释。
随后火尻的声音就从录音笔中传了出来,在厨房里回响。
“就用我给你的材料。怎么不行?你只管用我拿给你的东西好好做就行!”
从传来的画面中可以看出,厨房突然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都一动不动,火尻的脸色更难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过了一会儿他才哆哆嗦嗦地挤出一句:“不,不是这样的……”
录音还在继续。
“可是这只龟……都已经这样虚弱了,这也太可怜了吧。”
主厨的话音过后,火尻又继续说话了。
“与其这样苟延残喘下去,倒不如让我来给个痛快嘛。”
哎?这句话又是从哪里剪辑来的?久远歪头思索,觉得应该是成濑另行录来的。他真是个滴水不漏的人。
“呵呵,火尻先生,你还真是对吃野味情有独钟呀,有种。”大桑说道,“走吧,火尻先生。”
“要去哪里?”火尻害怕极了,他知道再怎么问也毫无意义,但还是没忍住。
大桑还在抹眼泪,似乎还有些抽泣。“我们去找个能好好料理火尻先生的餐厅。”
不知火尻是不是吓得腿软,竟当场蹲下了。
这一招还真奏效了。虽然只有那么一瞬间,但火尻还是成功地从屏幕上消失,随即从厨房溜了出去,仿佛在向众人宣布自己终于又找到了生存之路。虽然此时的他看上去就像一只四处乱窜的蜘蛛般落魄,但最终还是得以挤出人群,成功逃出了厨房,可以看出他动作之迅速连成濑都反应不过来。
“火尻也太顽强了!”久远慌了,“如果跑来这边,还得上去抓。”
久远拉开门来到车外,但看不见火尻的身影,他应该是从正门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