えっ―けん〔謁見〕进见地位或身份辈分高的人。“~女王。”“~被允许了,太好了。”
久远看着身后的成濑有些想笑。“成濑哥,如果你单位的同事见到你在这里,一定会吓一跳吧?”
“是吗?”
“他们一定觉得无意间发现了你不为人知的一面。”
“我想回去了。”
“求我陪你一起来这里的可是成濑哥你啊。”
成濑面无表情地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怎么还不开始?”
“应该快了吧。”久远应道。成濑这副坐立难安的模样实在少见,久远真想从队列里跳出来从旁好好观察一番。
队列完全没有要前进的迹象,久远站在原地,想起几天前和成濑一起重回那家酒店时的情形。
二人装作住客乘电梯上到十六楼,径直走向火尻曾住过的1601号房间。半路上久远说道:“我大约就是在这个位置听到了声音。”
“那到底是什么声音呢?”
“嗯?”
“当初听你说起的时候,我曾推测火尻和凶手交过手,不过当时火尻其实睡着了。”
“我按门铃,他才醒过来。也是啊,那是什么声音呢?该不会是凶手闯进火尻房间时的声音吧?”
“是吗,也就是关门的声音?”
“可能吧。”这顶多也只能算久远的猜测。之后他陪着成濑在走廊上晃悠,还一直走到了另一侧。“宝岛沙耶就住在这一层的某个房间里。”
“我不太了解那些明星啊演员的,你对名人还算感兴趣?”
“你问我?”
“唉,当我没问。你绝不可能对明星感兴趣,换成那些名字又长又绕口的动物还差不多。”
二人来来回回一番,终于找到了员工专用电梯。成濑说:“下楼吧。”久远自然以为要乘电梯下楼,可没想到成濑的意思是“从逃生通道走”。
“这里可是十六楼,走楼梯有点太高了吧?”
“凶手有可能就是从这里脱身的,不是吗?我们也试试看。”
于是二人重回1601号房间附近,推开贴有“逃生通道”标识的门。楼梯呈螺旋状自下而上延伸着,当然也有人会说是自上而下延伸的。
先发现楼梯附近也安装有监控摄像头的是成濑。那是一个装在略微偏高的位置的小型半球状设备。
“这里的安保措施做得挺到位。”
“估计也有客人不喜欢,感觉好像受到了监视。”
“不过宝岛沙耶选择入住这家酒店可能也正是出于这一点吧。”
“怎么说?”
“如果酒店里混进了难缠的家伙多麻烦,以防万一,当然是摄像头越多的酒店越好。”
“结果还不是跟难缠的记者住在了同一层楼。”
“或许酒店的人暗中协助了火尻。会是谁呢?会不会是负责预订房间的人?要不要查查?”
“不。现在不用去找协助火尻的人,当务之急是找到对他恨之入骨的人。”
“楼梯的监控录像应该拍到了我撞见的那个凶手吧?难道又得去偷电脑里的文件?我不想去啦。”久远不禁觉得几次三番去偷文件太危险,更重要的是麻烦。
“不,也不需要那样做。就算拍到了恐怕也只有一瞬间,而且凶手戴着头套,拍到了也没用。”
“成濑哥真好,我不想做的事情全都不用我去做。”
“我说这话倒不是为了你。”
“员工就需要一个能分辨哪些工作是白费劲的上司。”
“说得好像你真的在公司上过班似的。”成濑笑道。
在酒店转了一圈后,二人坐在大堂休息区喝茶,远远地看了一会儿正工作的慎一后便离开了。走之前成濑说道:“就算凶手真对火尻怀恨在心,也不用专门挑摄像头如此之多的地方下手吧?”
“可能除此以外他没有其他机会接近火尻了,或许火尻的身份类似于一名极难谒见的贵宾?”久远说完,自己都觉得这种想法太离谱。
“袭击火尻的人为什么选择这家酒店下手,这其中的原因或许是关键。”
“原因是什么呢?”
“所以呢,久远,有一件事要拜托你。”
久远听到要办的事后,震惊之余笑出了声。“这种事你自己一个人去不就行了?”
“我害羞,不习惯。”
“我还不是一样不习惯!”
可能是终于到时间了,刚才还嘈杂混乱的队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躁动。
久远二人所在的队列开始向前移动。久远回头对身后的成濑说:“还有摄像机呢。”在队伍的斜前方架设着好几台摄像机。
“我可不想被拍到。”
“他们本来也不是来拍我们的。”
活动组织者在维持秩序,队列一点点地向前移动。久远原本以为身处很靠后的位置,但其实接近队伍前方位置的时间比想象中要短。
“那就是宝岛沙耶?”成濑问。
久远只能回答“应该是”,随即又补充道:“我不怎么擅长记人的长相。”
“你倒是一眼就能分辨出不同的小熊猫来。”
久远拿起手中的书确认道:“我把这个给她就行了吧?”
“是的。另外你还得表现出敬佩之情,别让她难堪。”
“那当然。”
久远来回翻着事先买好的宝岛沙耶写的自传。“成濑哥读过这书吗?”
“读了,很意外让我挺有好感的,大概因为她写得平实又谦虚吧。这书并不是以波澜万丈的人生起伏为卖点,倒是有些‘私小说’的味道。”
“哦。”久远开口回应时工作人员已走上前来,开始说明索要签名时的注意事项。
面前是写有“宝岛沙耶签售会”字样的广告牌,宝岛沙耶本人坐在一张长桌子后面。美丽的她给人以清纯的感觉,快速签名的同时还跟桌子对面的粉丝说着什么。
轮到久远了,他迈步上前。
“谢谢。”宝岛沙耶开口道。
久远一时没反应过来她为何道谢,随后才意识到应该是感谢自己买了书。“我会一直支持你。”他说。
再次道谢之后,宝岛沙耶签好了名。
“对了!”久远看准时机开口道。
宝岛沙耶下意识地抬起头。
“你认识一个姓火尻的记者吗?”
她略带微笑的表情并无太大变化,只是稍稍前倾了一些,似乎在询问:“谁?”
久远见状立即说道:“哦,没什么。”
“你觉得这本书怎么样?”她问道。
“并不是以波澜万丈的人生起伏为卖点,倒是有些私小说的味道,挺好。”久远说出的答案是刚从成濑那里听来的。
宝岛沙耶眯起眼睛说道:“我很开心。”
接过签了名的书后,久远就走到一旁,看着成濑索要签名。队列里男女老少各类人都有,成濑并不显得突兀。
“成濑哥,从她的反应真能看出什么来吗?她不愧是演员,我完全猜不出她的真实想法。”成濑要了签名回来后,久远对他说道。
“其实挺好懂的。回答你提问的时候她说谎了。”
“那样子是在说谎?”久远完全没有察觉。
几天前在酒店咖啡厅里,成濑对久远说想去宝岛沙耶的签售会,让他陪着一起去,随即又补充道:“事发时宝岛沙耶刚好来到了酒店大堂,这一点很可疑。”
“她当时在大堂?”
“她在前台跟慎一交谈,被粉丝认出,还引起了骚动。”
“那不正好证明她跟楼上的事情没关系吗?”
“从监控录像看,宝岛沙耶刚好在火尻上楼的时候跟他错开,乘电梯下楼去了,这可能是偶然,也有可能是故意的。”
“故意的?”
“为了避免被怀疑。如果记者遇袭时自己刚好在同一楼层,恐怕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她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明,才选择在那个时间点前往大堂找酒店员工。”
“宝岛沙耶是有计划的?实际发动袭击的那个人难道是她的同伙?可为什么呢?难道是她嫌纠缠自己的火尻碍事,于是派人警告他?”
“如果是警告,那么不在场证明就算再完美都会招致怀疑。”
“会不会是她想从火尻手上抢回什么东西?比如被拍到的见不得光的照片。”
“如果火尻有那种照片,一定会第一时间卖给杂志社。”
确实,正为钱所困的火尻应该没有过多权衡的余地。
“慢着,成濑哥,你到底是想说宝岛沙耶有嫌疑还是没有嫌疑?”
“我觉得她可能有其他动机。”
“其他动机?”
“被纠缠可能并不是她做出那些事的原因,相反,她利用了火尻纠缠自己不放这一点。”
“什么意思?”
“她躲在哪家酒店,火尻就一定会跟去同一家酒店,这可能正是她希望的。之前我们也说过凶手刻意选择这家酒店的原因,现在想来有可能是宝岛沙耶故意诱导的结果。”
“为什么呢?不过我们在这里空想也想不出答案来。”
“所以我想直接问她本人。”
“所以你才想去签售会啊。”
“成濑哥,你跟宝岛沙耶说话时她是什么反应?”刚才的签售会在一栋大楼里的书店举行,二人走进书店旁的咖啡店,久远问道。
成濑推测如果宝岛沙耶真有动机,那么可能同火尻的记者身份有关,于是便关注起“导致他人死亡的文章”一事。造成食物中毒的店主、无差别杀人案中受伤的女职员、被恶意诽谤的学校教师——成濑觉得宝岛沙耶或许同其中某一件事有关,于是他决定在签售会上当面问清楚。
首先是让久远抛出“知不知道火尻”“认不认识一个姓火尻的记者”这种问题,宝岛沙耶虽然一副不解的模样,却是装出来的。成濑的判断应该不会有错,所以宝岛沙耶早就知道火尻其人,并且试图隐瞒这一事实。
“那么成濑哥,你都跟她说了些什么?难道你问了她知不知道那家居酒屋发生过食物中毒事故?总不能三件事全都挨个问一遍吧?”想探明宝岛沙耶是否同那三件事有关,必须要问三个问题。
“这是我一开始的打算,不过后来我找到了线索,就只问了一个问题。”
“线索?哪来的线索?”
“这里。”成濑指了指刚才拿到手的签名书。
“她的书?”
“书里不是写了她的童年往事吗?”
“我还没看呢。”
“她写到了住在家附近的一个姐姐,至于年龄差距嘛……当时宝岛沙耶是小学生,对方差不多是初中生。”
久远的视线落在成濑翻开的那一页上。的确是关于“我家附近的姐姐”的部分,大概只有两页纸的样子。
宝岛沙耶应该从小就有着精致的五官,可能因为在班上过于突出而遭到排挤,那并不是露骨的校园霸凌,而是暧昧模糊的冷暴力、尖酸刻薄的恶意。同学的排挤令她难过,于是她很少再去学校,常常在家附近的公园打发时间。她对父母、老师倾诉过,也听到一些励志的话,比如“假设地球形成的时间是零点,那么恐龙时代大约是二十三点半,而人类诞生则是二十三点五十九分左右。所以你看,我们生活的时间同宇宙和地球的时间相比真的是微不足道,没什么大不了的”,又或者“除日本之外的其他国家,有些孩子还得被迫当兵呢,跟他们比起来……”诸如此类。宝岛沙耶没有因此得到解脱,反复思考地球的历史或是国外的孩子,也无法治愈她那时心灵上的寂寞和脆弱。
那位“我家附近的姐姐”刚好路过公园,竟对我说“要不我今天也逃课吧”,然后就一直陪我聊天。“没有朋友也没什么大不了。”姐姐笑着说,“拥有许多朋友的人也未必就一定能得到幸福。不要惧怕他人,也不要轻视他人,试着稍微和善一些,这样就够了。”
这是宝岛沙耶写在书中的内容。自那之后同“我家附近的姐姐”见面聊天便成了她的精神寄托。
“这位姐姐似乎在不久前去世了啊。”
久远正读的这一页上写了一句“可惜她年纪轻轻便与世长辞了”。宝岛沙耶写得很简单,似乎不想面对这一事实,于是选择了一笔带过。“看来她才二十几岁就死了,为什么呢?”
“因为火尻。”
“嗯?”久远以为成濑在开玩笑,看了过去,可成濑脸上的表情根本不像在开玩笑,甚至还带着些许忧伤。
“我估计,因为火尻的文章而自杀的女人就是她。”
久远想起成濑当初筛选出来的三件事。“你是说在无差别杀人案中的幸存者?”
“那个既是公司职员又是色情工作者的女子。”
“宝岛沙耶儿童时代的心灵慰藉就是她……可这是真的吗?有没有什么证据?”
“没有。”成濑直白地回答,“所以刚才我直接问了她本人。”
“哦,是这么回事。”
“我觉得那三件事当中,能跟宝岛沙耶有关的应该就是这一件,而且她们二人都是在东京长大的。”
“两个人当中一个叫宝岛沙耶,另一个……”久远还不知道那名受害人的名字。
“牛山沙织。”
“咦?那宝岛沙耶这个艺名该不会是……”
“有可能故意取了同一个字,也有可能只是偶然。”
“她的名字里还有动物呢,挺好。”久远不住地点头,“那你问宝岛沙耶什么了?”
“我只是问她,跟牛山沙织女士熟不熟。”
“结果怎么样?”
“就算不是我,换作任何一个人都能看出她内心的波澜。”成濑十分愧疚地说着,就像自己犯了罪一般,“我给了她一封信。”
“没想到成濑哥也有给明星写信的一天。所以袭击火尻的人是宝岛沙耶吗?她因为那个姐姐的事而怀恨在心?”
“不是,当时宝岛沙耶人在大堂。”
“那么……”
“应该还有帮凶。”
“感觉要找出来还挺不容易的。”
“不过大致情况我都摸清楚了。”
“帮凶吗?还是……”
“基本上是全部的事。”
“成濑哥总是这样,所以说你这个人可怕啊!”久远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