ボウリング〔bowling〕①一种竞技项目。将球扔到球道上,球道尽头摆有十个球瓶,通过击倒球瓶的数目来决定胜负。其前身是中世纪的“九柱球”,十七世纪传至美洲大陆并盛行,但于十九世纪四十年代被认定为赌博行为,遭到法律禁止。②一直宅在家里的田中接触外界的原因。
地铁站附近的保龄球馆内有十条球道,今天是周六,但还是有几条空着。成濑二人的球道在最左边。
田中豪放地扔出球去,清脆的撞击声随之响起,接着他便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没全中。”他懊恼地歪头道。
“打得真不错。”成濑此话并非奉承,而是由衷佩服,“什么时候开始玩的?”
“玩了快两年啦。我家附近建了一个超大的保龄球馆。哼,当时真是吵死了,让我一肚子气。”
成濑这才意识到最近这两年都没有找过田中做事,而田中的生活也在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变化。
田中同母亲在绫濑站附近的公寓里一起生活,一直以来几乎足不出户。他擅长提供跟防盗和安全保障相关的服务,不管是实质性的还是理论性的,同时还研发了很多好用的小玩意出售。不知道除了成濑等人之外,他还同多少人保持着业务往来,看上去生意似乎还不错。成濑一直以为田中会永远过着近乎与世隔绝的生活,但没想到这次联系时田中居然提出在横滨的保龄球馆见面,还说最近迷上了保龄球,这让成濑很是意外。
“那个突然建起来的保龄球馆让我很不开心,趁没事的时候我就把那里给黑了。我本打算扰乱那里的管理系统,实际上也做得差不多了,不过慢慢竟开始对保龄球的规则有了兴趣。我以前一直没接触过那玩意,因为腿有点瘸嘛。不过后来我查了查,觉得有些意思,就去了一次。我挑了工作日的白天去的,也没什么人。”
“这样啊。”
“结果发现还真是有意思。唉,最开始当然是一只球瓶也打不中,所有人应该都是这样,我就苦练。嘿,这游戏真是太有意思了。瞄准二十三米长的球道尽头,把一个六七公斤重的球扔出去,这在家里肯定玩不了。保龄球馆实在是个难得的好地方。”
“结果现在已经能得这么多分了。”成濑看着显示在头顶屏幕上的分数说道。第七局结束,田中已经得到一百五十多分。
成濑站起来,手指插入球洞。他看了看球道尽头,迈出脚步,摆臂,扔球。保龄球旋转着发出沉闷的声响撞向球瓶,最终球瓶剩下两只,不过是隔开的分瓶。
“可惜啊,本来可以一球全收的。”田中漫不经心地说着,看上去很有气势,可在成濑看来却有些滑稽。“要不要我教你?”
“免费吗?”
“看在你成濑的面子上,给你算便宜点吧。”田中表情严肃地说,“对了,你让我查的事我查过了,跟预想的一样,那个火尻不是什么好人。”他摆弄着刚摘下来的手套继续说道。
“他确实是记者吗?”
“是。他干的事并不算穷凶极恶,怎么说呢?他很擅长写那种读者想看的文章。”
“读者想看的?”
“作为读者来说,读到平时看不顺眼的家伙做了见不得人的勾当,自然想去骂个痛快,还喜欢拿来跟自己比较,觉得那种人实在无可救药。而面对那些出众的个人或企业,如果从文章中读到他们其实做了这样那样的坏事,就会觉得他们和自己一样,再去评判两句,就会很开心。”
“人有好奇心和偷窥欲,这确实无法否认。”
“你也有吗?”
“那当然。”嘴上这样说,但其实成濑对别人的言行并无太大兴趣。
“我会把关于火尻的信息整理成书面报告给你。简而言之,他好像到现在都还在追查一些知名女演员的私生活。”
成濑想起上次火尻也是在跟踪一名行踪不明的明星。
“他拍下那些走清纯路线的女演员们烂醉后的不检点行为登到杂志上,结果遭到粉丝们的怨恨,还收到很多恐吓信。”
“其中个别人对他的人身安全进行威胁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还去挖名人们的老底,再添油加醋地炒作一番。”
“其他呢?娱乐圈之外他表现如何?他如何报道社会上发生的事?”
“基本上做法都大同小异。他写报道不是为了防止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而是挖出事件相关人员的绯闻来吸引大众眼球。比如说食品制造商造成了食物中毒的事故,他就把总经理有情人的消息写成新闻。还有那些事故受害人的隐私,只要有看点,他全都要写进新闻里。”
“那些明明都是不相干的事。”
“他似乎对那些新闻有种误解,认为那是一种召唤,让他将相关人员的一切都写出来。哼。”
“以前就算了,放到现在他的做法会被人告上法庭。”
“那是当然,不过也有例外。我查到他曾经写过一篇关于无差别杀人案的报道。有个受害人获救,因伤住进了医院。原本大家都以为她只是一个在公司勤恳工作的女职员,没想到她还在色情场所工作。”
“这事他之前确实亲口说过。”
“他写成新闻,马上引起了轰动。这世道也真是有意思,同一个受害人,有人觉得她可怜而给予同情,也有人责难她‘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中的界线是什么,我也不知道。可能人们喜欢这种‘表面清白单纯而背后另有隐情’的故事,所以才忙不迭地去指责,虽然被指责的对象只是个受害人。”
“总有人能做出公正的判断吧?”
“当然有,不过只是一小部分。大部分人都被先入为主的观念和直观印象所左右,火尻就擅长写这种带有煽动性的文章,读者也很受用。”
“确实没怎么见到有记者因为写稿太离谱而受到惩治的。”
“嗯,就是。多少会受一些批评,但还不到接受制裁的地步。”
“从这个层面考虑,火尻确实有可能招致了某些人的怨恨。”
“你知道吗?面对恶意中伤,自证清白最好的方法是自杀。”
“确实可以缓和舆论。”
“人死之后就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了。其实还有一种假死药,也是方法之一,让别人以为自己死了,等风头过去之后再偷偷地复活。”
“现在连假死药都有了?”
“最近正卖着呢,那玩意可不是莎士比亚的专利。”
“可是玩这种死而复生的把戏恐怕又得招致非议吧,大家会说那是为博得同情而自导自演的闹剧。”
“确实。”田中摇晃着脑袋,似乎在表示认可。
“关于火尻的最新消息是什么?他最近在追什么新闻?”
“你是说除了宝岛沙耶之外?”
“对。”
“他最近盯上了募捐。”
“募捐?”
“有人因为孩子要在国外做手术而发起了捐款求助,为了这事一大家子人都拼了命地四处求援。有消息说,他最近盯上了那些人。”
“难道火尻还打算写一篇文章来帮他们筹钱不成?”
“很可能。”
“看来他也有好的一面。”成濑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在怀疑,火尻真的会为了帮助他人而写文章吗?
“至于具体在做些什么就不知道了。”
成濑站起身,将手指插进球洞,扔出了第二球。伴随着一阵像是密集的鼓点又像是地面震颤般的声响,球撞击球瓶,最终还是剩下了一只。随后他回到座位继续问道:“火尻的家人呢?”
“他曾经有过一次婚姻,不过离了,现在是单身。原因嘛,好像是家暴。”田中一边调整手套,一边从球架上将球拿起。虽然腿脚不便,他依然将球流畅地扔了出去。保龄球画出一道柔美的曲线,准确地撞击头瓶,将球道尽头的十只球瓶全部击飞。
成濑对着往回走的田中鼓起掌来。
“保龄球不好的地方,在于它的最高分事先已经定好。你不可能拿到比三百分更高的分数。”
“对了,查到火尻的债主了吗?”
“哦,那倒是很容易查。火尻现在确实是火烧屁股。可能为了给前妻支付抚养费吧,他试图做一些来钱快的事,结果迷上了玩牌,越输越多。”
“玩牌?扑克吗?”成濑想起他们曾经去过的鬼怒川的地下赌场。
田中似乎猜到了成濑的想法,接着说道:“并不是那么大的赌场,是更私人的地方。一群大概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在高级公寓里玩的会员制的牌局。”
“是那种通过耍诈狠宰有钱人的?”
“火尻去的赌场还算比较正规,没有特殊情况不会使诈,只不过赌场的人里有一个玩牌的高手。”
“不出老千?”
“不管是梭哈还是二十一点都有一定的手法,玩家的攻防能力也有强弱之分,经典的算牌方法在这种小赌场还是有效的,所以一旦出现目标,赌场方面就会动真格让玩家输,把钱全赢回去。”
“火尻就这样中招了?”
“不知道他是被盯上的还是自己送上门的,总之最后欠下不少钱。那赌场虽不使诈骗人,但似乎挺可怕的,如果还不上钱后果会很惨。”
“会危及生命吗?”
田中扬了扬眉毛以表肯定。“他们的头儿是一个姓大桑的,按公司的标准说那就是社长,发起脾气来很恐怖。他还有不少同伙,大锹形虫和深山锹形虫……”
“那又是什么?”
“就是大桑和宫间呀。你说也巧了,他们这些人的名字发音怎么听起来就那么像锹形虫的名字。”
“这个锹形虫团队发起火来很可怕吗?”
“很可怕,身上要被种蘑菇。”
成濑一时没听明白,皱眉问道:“什么意思?”
“就是这个意思啊。冬虫夏草你知不知道?一种寄生在蝉或者蜻蜓身上的菌类,靠昆虫身体里的养分生长。冬天从外面看上去是虫但里面其实是蘑菇,到夏天就长出草来了。嗯……道理就跟那个差不多,应该可以算‘冬人夏草’吧。”
“火尻把这些写成新闻不就好了?”成濑耸肩道,“这样看来,找我们麻烦的可能是大桑的手下。”
“嗯……有这个可能。火尻向大桑那帮人透露说‘有一帮人是摇钱树’。他应该是想拿你们手里的钱抵债。”
事情和成濑的猜测几乎吻合。预想全中,但他高兴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