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雷本昌搭讪小哥时说他掌灯过五十几年,“掌灯”这个词是中原一带的切口,我之所以认得这词,还要得益于胖子时不时的吹牛逼。

掌灯者即负责明器分赃的一个人头信用系统,按照每个下斗人的职责,阅历,承担的风险,划出各人固有的酬劳比例,防止挖出好东西后有人起贪念反悔。

掌灯见过的盗墓贼,比皇帝选妃时看过女人还多,外八行的状态与普通人不同,他只需一瞟就能断定这人是不是行当中人,除此之外,身手高地与活计好坏,他都能估摸出个大概。

用胖子的话说,那是老鸨认小姐,一看一个准。

“这种古书能信吗?”天真翻看着那本复印下来的鱼志:“后山虽然不知道在哪里,但听着就知道离这里不会太远,你为何不自己去取了,已经被人盗过的墓,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雷本昌叹了口气,摇头说:“我虽然认识很多盗墓贼,但我自己不会啊,其实这几年我也求过很多人,可他们都不愿意帮我,这些人,自己不开张是不会帮人的。”

话毕,雷本昌忽然瞅了瞅门口,然后起身把大门从里到外关个严实,同时叫我们帮忙搬开一整面墙的鱼竿。

障碍物一挪走,我就看到墙上有许多线条和标注,拉远一瞥,山川河流的走向呈现在眼前,注释密密麻麻陈列在两旁,大部分线条涂成黑色的矩形,代表着一条又一条的地下河。

我们仨学小哥插兜站立,雷本昌道他通过丢鱼再钓鱼的方式,摸清了大部分地底河水的流向轨迹,在黑线的旁边,还有着几行工整的数字,天真问道

“这是什么?”

“这是时间。”老头道:“在这个潭放生的鱼,通过这条地下河,到达下一个潭口的时间。我来判断地下河的曲折程度,这很奇妙,有些潭口之间只有一两公里远,但鱼通过这条地下河需要几个月时间,有些潭口之间有三十多公里,但鱼只要一个晚上就能出现在另外一个潭口。”

“是水流吗?”天真道。

“我一开始也以为是这样,但不对,因为我在三十公里外的深潭放生之后,我仍旧可以在一天内逆水流在另外一个出口钓到这种鱼,如果是因为水流,应该是单向的而不是双向的,后来我才发现,可能有另外一种解释。有没有可能,所有的深潭底下连接的不是地下河,而是其他东西。”

顺着雷本昌指向的位置望去,墙壁中心有一个实心的黑色大圆,这个圆圈几乎连接了所有的地下河,像是一个储水用的人工湖。

“你想,地下河水流湍急,但只可能往一个方向湍急,如果两个潭之间有相反方向的两道湍急的水流互相推送,一定不是地下河,而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的水底有环形的水流,就好像搅汤一样,于是,我把这三十公里长的两个水潭,作为两道水流上方的洞眼。”

老大爷从茶几底下摸出一只记号笔,神情一扫刚才颓靡之色,开始写上新的注解和标志,这时候他的眼神已然变成另一个人,认真的可以透出光亮。

“我画了一个直径是三十公里的圈,在三十公里的圈内,所有的深潭底下都相通,但是中间有两个水潭,只隔着几公里,但是你无论丢什么下去,都要隔几个月才会出现在另外一个潭底。”

大爷在两个相距很近的潭口标志上用笔敲着:“我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呢?”

“为什么?”胖子问道。

话至此处,小哥有意无意的瞥了瞥我。

要是我没有看错的话,这家伙的目光,好像在对我发出拷问?

这种触发后续剧情的重要关头,你竟然还想着考试和教学。

这是什么,这是教育界的思维鬼才!

震惊只有一秒,好胜心乍起,题在面前,我不由得陷入思考。

相反方向的水流形成搅汤般的湖泊,明明是很短间距的两片水域,却无法在短时间内穿越过去。

环形的湖,隐形的阻隔……

说实话,我听到这些描述,起的第一个念头,是想到火锅的红白鸳鸯锅底。

雷本昌的讲述再度传来:“我想过无数种可能性,但,真的很奇妙,最简单的可能性,我一直没有想到,我想了很多年,什么水流走向,下面是蜘蛛网一样的河道啊,做了很多假设,一直没有想到对的,你们也不会想到的,那是因为——”

“因为有一面墙。”我和小哥的声音同时响起。

雷本昌一噎,小哥接过他手里的笔递给我,在他静静地注视下,我动动喉咙,用笔画了一条弯曲的线连接两个潭眼。

小哥平淡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涟漪,他朝我赞同的颔首,嘴角似笑非笑。

但我瞅来瞅去,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此时,老大爷机智的看出我们关系不寻常,望向我的眼光肃穆少许。

“我日他个仙人板板。”胖子看了就惊讶道:“是一个太极。”

这回轮到我噎住。

什么?!太极?不是鸳鸯锅???

我的亲娘……

还好这俩玩意儿的形状差不多,还好图上给我发挥的空间只有一条线,不然我今天就要在外人面前丢大脸了……

回头对上小哥颇有几分意味深长的目光,我算是明白为啥我刚刚看他的赞赏,怎么看怎么不对了,他一早就知道我脑子里想的是鸳鸯锅,只是碍于我的面子,没有拆穿我。

算了,管它是太极还是火锅,反正答案没错就行,解题思路本来就条条道路通罗马,太极它逼格是高,那咱火锅也很接地气。

我厚脸皮的安慰自己几句,小哥移开关注我的视线,投回墙面,淡淡问雷本昌道

“死人的潭是哪个?”

雷本昌指着其中一个太极的眼,说在这里。

“当时是什么日子?”

老头不意小哥会问这么偏门的问题,愣半天才说出一个日期,是在1995年的时候。

小哥望向天真,默契上线,他一算就道:“乙亥年。”说着拿出手机开始查资料。

“乙亥年福建罕见高温。水汽聚集,地下湖水位下降,把那条鱼从深潭底下逼了上来。”

天真叙述完结论,小哥道:“高温之后山中必有暴雨,水位回升它就回去了,没有当年的高温,你不可能再钓到这条鱼。”

雷本昌沉默一会,再开口时眼里的决绝如磐石般坚定:“这位小哥,你说的我都知道,所以,我要下去钓,我要——”

他用手指了指那条线:“鱼既然会被墙所拦,说明墙露出了地下湖的水面,我要去墙上钓它,我想你们送我下去,这地下太极不知道是谁设计,但肯定是有玄机,玄机所得,都归你们,我只要下去钓鱼。”

话落他看着天真:“成交吗?各位?”

“如果真如你说的,你一把年纪了,基本上是有去无回,你知道吗?”

天真语意寡淡,听不出强烈的感情色彩。

“我这把年纪,已经不是要考虑自己回哪里的时候了,我要考虑的时候,我要留在哪里。”雷本昌望着墙上的画,口气似乎是朝天真在讲,可他眼角的余光却是落向我的。

“你们也是一样的,总有一天,你们会考虑自己要留在哪里。”

他的语气极淡,我心弦莫名一震。

这时,有只手搭在我肩头,回身一看,是小哥。

我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背,心随之安定下来。

不一样的,虽然长生有尽头,但我们始终在一起。

我们的归宿,除非同生,便是共死。

天真打个响指,示意我们靠拢:“你别急,我们去投个票。”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回来啦,大家久等

交代背景的剧情,不能少但又有很多原著情节,没啥改动空间,所以今天就多更点,一次性整完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