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之后,吴军还是被锁进了刚才的卧室内,和刚进门有所不同的是,黄凯把他的随身物品全部扣在了另外一间卧室内。
一间屋,两个卧室,三个男人,均无睡意。
吴军一直在想着如何逃走,而黄凯和郑钧也在窃窃私语。
“这家伙有点儿奇怪。”开口的是脑子最为灵光的郑钧。
“奇怪?”
“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问要跟着我们干什么,而且对我们是言听计从,你说奇怪不奇怪?”
“这么说好像是有点儿,难道‘鼓佬’那里出了问题?”
“不可能,他在丐圈里是出了名的老狐狸,出去打听打听都知道,‘鼓佬’寻的丐头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出过事儿的。”
“那这小子到底问题出在哪里?”
“刚才吃饭时,我看到他的眼睛一直朝门口观望。”
“难不成是想逃走?”
“不排除这个可能。”
“难道……他听见我们刚才说的话了?”
“我觉得极有可能,卧室都是木门,隔音效果不是很好。”
“那怎么办?”
“假装不知道,小心看着,等和‘鼓佬’的交易一搞定,咱们就强行把他绑上车。”
“对,反正不让他出去,怎么都好弄。”
“哎,现在找个丐头,太难了。”
“对啊,丐娃好搞,到偏远山村抱一个就成,丐头着实伤脑筋。”
“没有丐头,抱一群丐娃也是扯淡,咱两个以后可就指着他养着了,一定要看好。”
“有我呢,放心吧。”
吴军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黄凯推门送饭时,吴军已经从对方的脸上读出了不友好的信号。
“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照这样下去,我怎么也不可能逃走。”
万分焦急当中,一米阳光洒进屋内,忽然,他像是瞬间通了电般,一个绝妙的计划立刻浮现。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扑向窗前,楼下的行人成了他最后的希望。
为了能引起行人的注意,他拿出那张10元纸币,接着咬破手指,写了“救命”两个血字,纸币被团成团,吴军看准了行人,一把扔了下去。
捡起钱币的是一位30多岁的中年男子,男子能明显感觉到纸币是从高空坠落的,他抬头四处观望,正好和吴军对视。
吴军激动地双拳紧握,用手势示意对方打开纸币。
对方读懂了吴军的意思,快速打开纸团,“救命”二字占满了整张纸币。
对方再次抬头,吴军双手作揖,请求对方救他一命。
对方把纸币小心折好,放回了口袋,接着消失在了吴军的视线内。
目送走了对方,吴军靠在窗边长舒一口气:“看来自己这次是有救了。”
那10元钱是女司机临走前给他的,他对于这张钱币寄予了生的希望,所以他坚信这张纸币能给他带来好运。
1小时,2小时,3小时……他时刻都在等待公安局的人破门而入,将他解救的场景。可令他不曾想到的是,一天后,他等来的是一辆改变他命运的厢式货车。与他同行的还有屋内的两名男子,黄凯和郑钧。
和前两天的和和气气相比,今天的二人只能用“凶神恶煞”来形容。
吴军被五花大绑捆在车厢内,嘴巴上被强行裹上了厚厚的口罩。吴军想过很多种下场,什么“当鸭子”“当苦力”“被割肾”,可想来想去,他都没有料到自己今后活得还不如一只畜生。
很多人不知道,在咱们生活的社会中,除了“三百六十行正道”,还有“五十二行偏门”,偷、抢、骗等作奸犯科之事全部归为“偏门”。且每个“偏门”都有自成一派的规矩,而吴军被拉入的,就是“五十二偏门”中的“丐门”。
“丐门”干的就是乞讨的营生,很多人对这一门并不陌生,毕竟在武侠小说中,丐帮也算是中原第一大帮。可小说归小说,“偏门”中的“丐门”可没有什么江湖义气可言。这一门的精髓,就是利用人们的同情心来骗取金钱,说白了,这一门玩儿的还是一个“骗”字,但是在“骗”之前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必须博得人们的同情。
要想博得同情,第一要素就是“惨”。这种“惨”可以分为三种:第一种,过得惨。第二种,生得惨。第三种,生得惨加过得更惨。
“过得惨”无非是一些“父母身患顽疾”“自己病魔缠身”的老梗,再配上一些图片和医院的治疗单,这种属于最为低等的“惨”。
“生得惨”多见的有天生残疾、小儿麻痹或者四肢不全等,这种视觉上的冲击很容易打动来往行人,但这种“惨”有一个弊端,属于一次性消费,很多行人第一次见可能会扔点儿钱,但是见多了就容易麻木。
当以上两种都不可取时,那“惨”的上等之选就是“生得惨加过得更惨”。
试想,一个天生残疾之人,带着一群嗷嗷待哺的娃娃,从你面前经过时,你会怎么想?当娃娃拽着你的衣裤哭喊着说“阿姨,我饿”,你又做何反应?根据“丐门”从业者的调查结果,往往这种情况,很多人会主动掏钱买心安,而且基本上都是5元、10元地拿。
也正是因此,“丐门”的乞讨者,都潜移默化地形成了一个思维定式。
一个乞讨的方队必须着重体现出“生得惨、过得更惨”的宗旨。
“过得惨”无外乎就是弄几个小娃娃。在没有计划生育政策的西南部,只要有钱,“领养”几个娃娃根本不是什么问题。而“生得惨”却是最难解决的头号问题。
首先,“生得惨”的人本来就难找。其次,就算是找到了,也没有那么合适的,这万一连吃喝拉撒都不能自理,找回来无外乎就是多了一个被伺候的主儿。
所以为了能找到像样的“生得惨”,很多“丐门”的组织者,就会托人寻找下线,把完整的人变成他们想要的模样。最常见的办法,就是砍掉双手或双脚。
伤口愈合之后,这种经过后期加工的“生得惨”又被称为“丐头”,是乞讨小队中的必备核心人物,“丐头”确立好后,再弄几个随乞的“丐娃”,这一支乞讨小队就算是完美无缺了。
为了防止被本地人认出,“丐门”中的人都遵循“异地交换”原则,即本省的人交换到外省去乞讨;交换的条件是,“丐头”对“丐头”,“丐娃”对“丐娃”,“丐头”换“丐娃”减钱,“丐娃”换“丐头”加钱。加钱的多少,按照双方约定俗成的规矩。说到这里,可能大家已经完全明白,吴军在这个行当里,就是被“鼓佬”选中的“丐头”。
厢式货车一路摇晃,车门被关得密不透风,除了车厢里忽明忽暗的两处烟火星外,吴军再也分不清白天黑夜,他只是隐约记得,那名叫黄凯的男子在他口渴之时,给他灌了一口苦涩的矿泉水,接着他就像得了重感冒一样昏睡了过去,等他再次醒来时,他的左手关节处被细铁丝紧紧地拧住,阻塞的血管让他的左手犹如葡萄皮般发紫。
肿胀、麻木、刺痛,说不出的难受,让他在一间空荡的瓦房内无助地哀号,他第一次感觉到了“叫破喉咙也没有人理”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