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七点半,我来到和A约好的地方——公寓一旁的公园。从盒子里取出雕像。A看上去很满意,不停地点头。“这样就行了,很完美。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办事就是可靠。”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只大信封。
我接过信封,确认了一下里面的数目,心头一热。信封里是厚厚一叠万元大钞,而且都是足以割破手指的新钞。
“那尊雕像那么值钱?”
A把雕像放回盒子,笑嘻嘻地说:“有些事,你不用知道。”
“哦……也对。”
“为了我们大家好。”
“我懂的。但真没想到居然会发生那种事,我杀了人……”
A重重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这就是命,是那个男人命不好。仅此而已。不用放在心上,尽快忘了吧。”
“尸体就那么放在那里,真的没事吗?”
“没事。刚才我在电话里不是说了嘛,警察按惯例展开搜查的话,是不会找到你头上的。一般都会怀疑是熟人作案。也许警方还会去找想得到这尊雕像的客户。”A提起纸袋,“不过客户今晚已经准备好了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必定会万事顺利。”
“警察能确定准确的作案时间吗?”
“你担心这个干吗?不用想多余的事,没事的。要相信警方的办案能力。”
多余的事?我按住了运动服的口袋,想确认那块手表的存在。
“怎么了?”A问我。
我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他手表的事,但还是选择默默地摇摇头,因为觉得就算现在说了也无济于事。
“那就这样了,再见。有好差事会再介绍给你的。房间的那把钥匙,你随便处理掉吧。”说完这些,A快步离开了。
我也慢慢地离开公园,心里却留下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从尸体身上摘下手表的举动,不知道是对还是错。警察一定会发现少了一块手表。他们会不会对此起疑心呢?为什么凶手要把并非高级货的手表拿走呢?
如果仅此而已,倒也无妨。但问题是,如果由此展开奇妙的联想,那就糟了。
带走手表,等于在告诉警方——这起案件的关键就在于作案时间。当然,警方也会因此质疑之前推断出的作案时间,怀疑那是不是凶手设下的陷阱。
我越想越觉得不安。
我开始寻思着想把手表还回去,把手表戴回尸体手上。幸好钥匙还在我手里,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我从口袋里掏出手表。
不对——
我越看指着六点三十分的表盘,越觉得像假的、伪造的作案时间。我又推翻自己刚才的想法,认为不应该把这手表留在现场。
我琢磨来琢磨去,却始终无解,闷闷不乐地走着走着,突然撞到一个人。哇!对方叫了一声,眼看就要摔倒,我眼明手快地赶紧一把将其拉住。
对方是一位白发的瘦瘦的老人。
“对不起。”我道歉说。
“哦,没事。”老人一脸平和地摆摆手,“也怪我的眼睛在看着上面。”
看样子,老人刚才正打算把店铺的卷帘门放下。我看了一眼老人的店铺,不由得瞪大了眼。这是一家钟表店,而且是那种最近已经不常见的老式小店,贴在墙上那几个“更换电池”的字还是手写的。
我的脑海中立刻闪过一个念头。
“怎么了?”老人问我,他似乎就是钟表店的老板。
我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手表:“能帮我修一下吗?”
也许是没想到撞他的人突然变成了客人,老人的表情看上去很意外,但就在他接过手表的一瞬间,脸上的表情转变为了手艺人的专业表情,仔仔细细地端详起手表来。
“不好说,得打开看看才行。”老人一边说一边拿着手表走进店里,我也跟着进了店。
老人来到店内角落里的一张操作台坐下,然后开始作业。他戴上双重镜片眼镜,用工具打开手表后盖,朝里面看了又看,自言自语似的说着:“哦,是这个零件松了。”
“能修好吗?”
“嗯,应该马上就能弄好。”老人弓着背,正式开始修理。他把手表固定住,双手拿着各种工具操作的动作看上去非常娴熟。
没过多久,老人直起背来,满意地点点头:“好了。”
“修好了?”
“算是吧,不过裂了的表面得联系厂家才能买到替换品。”
“指针能走了吗?”
“都好了。”
“表面无所谓,没时间了。”
就算表面有裂痕,只要指针能走就行。
“是吗?那我帮你对一下时间吧。”老人盖上表盖。
付完钱,我走出钟表店,急急忙忙地赶回公寓。
进房间的时候我仍然很害怕,脑子里还在担心尸体会不会已经被人发现。但转念一想,如果真是这样,警察应该也到了。
室内的模样和我走的时候没有两样,男人的尸体也和我最后看到的时候一模一样。
我戴着手套把手表戴回男人的左手。表上的指针显示出现在的时间——八点二十三分,秒针正在强有力地走动。
这样就行了。我放心地离开房间。